秦远岫笑道:
“大师不记得了么,我自小便被家父带到灵音寺中,在那里小住过几日,与修缘一见如故。前几年,还独自撑了小船去寺里找修缘,修缘直跟我说大师做的斋菜了得,我当着你的面吃了三大碗,却舍不得走。”
修缘也笑:
“这些你都还记得,我只隐隐约约有些印象。”
慧远点头:
“是了,看我越老越糊涂,秦公子莫计较。”
秦远岫只摆手笑道:
“一面之缘,记不清也是正常。”
用完了斋饭,修缘带慧远四处走走,又与他说了这些天的境遇。
“师叔,你看我如今,该怎么做呢?”
慧远道:
“我一介伙夫,并不懂太多,我想着,《明澜经》既是灵音寺的镇寺之宝,如今寺里就剩你一个人,学了也无妨。既然学了,便要学得精,将来才能报仇有望。”
修缘点头,他明白要报仇,如今只能靠自己了。然而山谷里的不堪记忆如今还历历在目,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另半本经书现在莲花生身边,要拿到手又何其困难!
第40章
修缘陪了慧远老和尚一天,晚间回到自己屋里,小狐狸从床上滚下来,这些天跟着修缘,小家伙居然胖了一大圈。
“阿呆,我应该留在这里么还是一个人去找平安”修缘抱起毛团子,指尖绕了绕它毛茸茸的大尾巴,不知所措。
狐狸眯着眼,舔了舔修缘的手心。小和尚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到了下半夜,或许确实瞌睡了,修缘累得阖上了眼,昏昏沉沉睡过去,似乎狐狸的尾巴扫过他的脸,痒得厉害,他却睁不开眼。
不知过了多久,狐狸不动了,安安静静躺在他脚下,修缘却感觉有人在摸他的眼睛、鼻子和唇,他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眼前黑乌乌一片,他像被下了蛊一般,动也不能动,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醒了还是睡着,被动至极。
这一夜睡得迷迷糊糊,修缘早上醒来,只觉得头痛欲裂,小狐狸也呆呆的,双眼迷离,不及平日灵动。
修缘与慧远一同用了斋菜,他心里已经有了计较,放不下平安,决定离开这里,到他们共同呆过的山洞里去找他,就算找不到人,有蛛丝马迹也是好的。
秦远岫暂时代他大哥处理大小事务,来找修缘时,似乎面带倦意。
修缘问他:
“你很累么”
秦远岫点头:
“累便累了,最要紧的是,做不成我自己。”
修缘似懂非懂,想起自己的打算,便告诉秦远岫:
“我要走了,长久在这里待下去,也不是办法。”
秦远岫沉默了半晌,才道:
“是因为我没能帮你报师门的血海深仇么”
修缘立即摆手道:
“聚贤庄连遭不测,我却帮不上忙,已经十分愧疚了,师门之仇本就该我自己一力承担,秦大哥不要多想。”
修缘走前想去看一看秦远行。
“他一个人住在小楼里,不大理人。”
修缘进了厢房,才知道“不大理人”是个甚么意思。
小楼在聚贤庄内最偏僻的位置,连虫鸟鸣叫也鲜少听到,穿堂的阴风冷得修缘直打哆嗦,这已经是春末时节了,修缘踩着吱吱呀呀的楼板,转身对秦远岫道:“为甚么让秦大公子住在这里,他不会喜欢。”
“这里清静,适合休养,我已经安排人手加强防范,就算再有人来,也不会找到这里。”
修缘不再说话,安心跟着他拾级而上。
秦远岫在一间厢房前停下,慢慢推开门,阳光照进屋内,洒了满床,卧躺着的秦远行下意识拿手遮了眼睛。
修缘忙关了门,屋内光线极暗,虽然有人打扫过,但毕竟多年未有人住,他刚踏进去,就觉得一阵气闷,接着是隐隐的腐朽气味,修缘走到床前,秦远行闭目,看也不看他一眼。
修缘以为自己突然造访,打破了秦远行的清静,便开口道:“秦公子,打扰了。”
秦远行睁开眼,却不说话,看到修缘身后的秦远岫,先是一愣,继而竟有些瑟缩似的,用被子将自己更裹紧一些。
修缘以为他冷,便没多在意。只道:
“秦公子,我在聚贤庄叨扰多日,如今要走了,特来告别。你莫要再操心,好好休养便是。”秦远行不置一词,场面有些尴尬。
秦远岫拉了修缘,便要带他离开。
修缘自知跟秦大并无交情,来看他也只是出于礼数,内心倒无嫌隙。
修缘正欲转身,竟被秦远行拽了袖子,他眼中期期艾艾,带了泪花,看向秦远岫时,却是十足的害怕,又免不了要多看两眼。
修缘不懂他的意思,不过他也决不会理解成,这是昔日高傲的秦大公子对他临行前的挽留。他望了望秦远岫,转而蹲下来,与秦大平视,轻声道:“大公子,有什麽话,你可与我直说。”秦远行张了张口,停顿许久,却没说出一句话,闭上眼,泪便沿着脸颊滑下来。
秦远岫一语不发,修缘也不知他兄弟二人究竟怎么回事,只能又开口安慰几句,秦大末了却轻轻摇了摇头。
修缘跟着秦远岫从小楼出来时,还记得大公子脸色苍白、两眼布满血丝的样子,但想到这毕竟是别人的家事,不便多问,也就不提了。
当晚他与慧远商量行程,坦白了自己有一位挚友,如今下落不明,希望先找到他。
慧远点头道:
“你自己的事,自己决定便好。”说完捧了茶盏,低头喝一口茶,再抬头时,看秦远岫从远处的亭台楼阁走过来,绕过长廊,越走越近。
慧远盯着他看了许久,忽然道:
“我看秦二公子,眉眼间却有些说不出的意味。”
修缘笑道:
“师叔想多了。”
秦远岫一只脚踏进屋内,两个人都不再说话。
他抿着嘴,唇红齿白,眼角上挑,不言不语的时候就像个玉面罗刹,修缘被自己这一番臆想震颤到,只得聊以慰藉般笑了笑,秦远岫却开口道:“怎么心情这般好”一边说,一边望着修缘的眼睛,似乎看到了他的心里去。
慧远老和尚又皱了皱眉,十分困惑。
“师叔,有心事”秦远岫问他。
“说不上来,想多了头像要裂开一般痛。”
“那就不要再想了,今晚为你们饯行,来不及准备,有不周到之处,师叔见谅。”
慧远听罢,捋了捋花白的胡子,笑起来慈眉善目。
然而这一辈子行善的老和尚,却没有想到,自己这一笑,竟再也看不到隔天的太阳。
慧远笑得停不下来,修缘最初以为他只是气息不定,还给他拍背顺气,老和尚不仅没有好一些,反而变本加厉,似乎背后有人牵制他操控他,笑得一口鲜血涌出,秦远岫忙叫修缘住手,试着点了老和尚几处穴道,却并不见效。
也就是片刻的工夫,老和尚浑身抽搐,似乎终于想到了甚么,望着修缘,凭空张了张口,却说不出一句话,他仰躺在地上,七窍流血,修缘跪在他身边,给他抚背,眼泪簌簌往下掉,嘴里念着:“师叔,师叔……”
不过一盏茶之后,老和尚身上便已经凉透了。
第41章
黎素因白天与阿东共骑一匹马,被他摸到情欲难掩,竟撑不住泄了,难堪是难堪了些,不过晚上却睡得极安稳,身体十分餍足,沾了枕头便醒不过来了。
阿东后半夜来换阿南,对方十分诧异:
“大哥不必来,我一个人足够了,二哥与阿北就在这附近,若有甚么事,我传个信号,他们立刻就来。”
阿东并不说话,只是转身,视线透过虚掩的小窗,正巧看到黎素翻了个身,脸对着他,难得的恬淡表情,便开口道:“主人睡了多久了?”
“两个时辰,他让我天亮前叫醒他。”
“行了,你回去歇息,这里我看着便好。”
阿南平日最听阿东的话,便应了下来,叫了另两名兄弟一块儿离开。
阿东守着屋子,直到黎明即将到来,快要破晓了,才敲了敲房门,低声道:“主人,时辰到了。”
黎素抱了薄衾,眼睛几乎睁不开,却在听到阿东这一声后,神志瞬间清醒,心道,明明是阿南轮值,他怎又在门外。莫非我思虑过多,产生幻听了阿东却又敲了敲门,黎素也想一看究竟,便道:“进来。”
原来真是阿东,他自昨日尴尬过后,还不知要怎样面对他。
“本来是阿南当值,你又何必多事。”
阿东并不回答,只拿了黎素的衣裳放在床头,又拾了他的长靴,单腿跪下,握了他的脚,先将纯白色的足衣一圈圈从脚趾轻轻缠到脚踝,这番侍候从前并不少见,且只有阿东才能做,黎素对他最没有抗拒和防备。
但是如今,黎素心里却不由产生了一丝莫名的微妙感,仿佛阿东的手比往常更热更烫,像要灼人一般,他受了惊一样挣了挣,阿东不由抬头看他。
黎素强自镇定,将脚伸到阿东面前,用脚尖踢了踢他的下巴,又以脚面贴着他的脸,气道:“不准这样看我。你不要以为,白天摸了几下,你便与别人有什么不一样了。”
阿东并不反驳,只低头收敛了情绪,又握了他的脚,慢慢送进长靴里,再将他身上的亵衣重新系好,套上外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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