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臾,来使进入洛阳城,向一脸不善的朱友文呈上一纸文书。朱友文抬眼,没好气地接过,将内容看到一半,心中一凉。
完了,原来来此的不是别人,正是李崇和李茂贞,信上说得很明白,此次来意,是为了迎接圣上回京,并非是为了与朱大人大动干戈。
迎回圣上?朱友文探头探脑地瞧着城下的万千金戈铁甲,脸色不甚好看,没来嚣张狂妄的气焰一时间消了大半,剩下的乖戾神色也只是强颜撑着。如今父亲不再洛阳,最强劲的兵力已然被调配征西去了,哪里能够抵抗这么多兵马?不动干戈,还带这么多兵马,说得到好听,他朱友文又不是傻子,怎么能不明白这信上的软硬兼施呢?
“混账,若是还不开城门迎接我们,可别怪本将军翻脸无情了,难道这就是你们洛阳的待客之道吗?”待了良久,还不见楼上做出反应,李茂贞按捺不住自己的急脾气,开口大声唾道。烈日太过烧灼,已经将他的身上都蒸出汗来,自然性子也急躁了些许。
这大声一喝,不禁将朱友文的魂吓得出了五窍,腿也有些站不稳,脸色颇为难看。城内什么情况,他难道还不清楚吗?如果以死守城的话,恐怕是以卵击石,看城下这阵势,非要踏破这洛阳不可,恐怕非但但守不住这洛阳城,反而自己的小命也保不住。
“三公子,这可如何是好啊?”旁边的洛阳守将面露难色,紧张兮兮地试探着问眼前一脸惊恐的朱友文,朱大人走的时候将洛阳的事务交给了朱三公子处理,所以他凡事都需要向他请示。
瞥了一眼城下整齐有素铁甲军,心中一慌,倏然冷汗冒出,赶忙斥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去开城门?”兵临城下了,如果他不照李崇所言的做,恐怕攻入城中,先死的就是他这个“逆贼”。虽然,爹爹的“江山”重要,这样做会让他们的一切计划付诸东流,可是在这样危机的时刻,能保住自己的命才是最重要的。
“可是……”守将没想到朱友文会这样轻而易举地就下令开城门,一时间迟疑起来。
“还愣着做什么,快去!”朱友文赶紧恢复自己往日乖张神色,呵斥道,转头对着城下的李崇、李茂贞忽然换了笑脸,讨好道:“两位王爷莫急,下官这就开城门。”
城内兵马零落,城外军力充沛,敌我势力形成鲜明对比。
可是就在城门缓缓开放那一刻,突然听到西方城门处号角声响彻天空,不刻时间便听到阵阵铁骑声踏踏而过,似有万马奔腾之势,朝东城门呼啸奔来……
待铁骑越来越近,城上众人才得意看清那悬绣“朱”字的大旗,心中大喜,原来是大人回来了。
“大人回来了。”城内士兵欣然互望,他们都没有想到朱大人居然此个节骨眼回来了。
本欲迎接李崇大军进城的朱友文见果然是父亲的兵马回来,眼疾手快,赶忙差人将吊桥拉起,门重新合上。
待朱温带着万千骑兵奔腾而至,瞬间,两支银黑铠甲队伍在城外对峙而立,兵戎相持,毫不退让。
“两位王爷带这么多兵马来我东都地盘作甚?”朱温骑在马上悬着缰绳,怒目平视着眼前距自己不过十几米尓尔的李崇和李茂贞,因为愤怒脸上的两撇胡子而翘起,看起来气焰颇为嚣张。他本欲带兵与李茂贞战于蒲州,一血边界被晋人扫荡欺凌之耻,可是行至半路却有人通风报信,信上言东都洛阳潜危,一时间让他进退两难,而这信又绝非作假,是亲信所攥,遂决意遣兵回洛阳,这一到洛阳,居然见了眼前光景,心中怒意倏起,却又好似明白了什么。
怪不得,他觉得有些不对劲,现在看到李崇跟李茂贞两人兵临洛阳城,却好似一下子明白了什么,原来他们是在玩调虎离山的把戏啊。
这李克用定是与他们是一伙的!
李崇和李茂贞哪里会想着朱温突然带兵折返,据他们的探子报告的朱温的行踪,此时朱温应该刚行过河南府才对啊?一时间面面相觑,脸色不甚好看。不过李崇到底还是李崇,脸色的惊讶之色稍纵即逝,都到了这个节骨眼,他再想别的已经为时已晚,箭悬一线,不得不发,遂沉下自己的声音,抬头,满含笑意地对上眼前一脸怒气的朱温,缓缓道:“朱大人,我等是来恭迎圣上会京的,东都虽然繁华,也不过过眼云烟,哪里比得上开元定都之帝呢?还请朱大人提个方便。”事到如今,就算是要打,他也不能退后了,因为这是最后一次接近圣上的机会了,不成功便成仁,李崇心中恶狠狠地想道,当然打的前一招,是逼。
当然朱温知道李崇心里的算盘,想当初易都之事朝中也便是李崇最极力反对,现在看来他迎回圣上的心自然仍没有消失。思及此,便开口冷笑道:“那下官要是不同意呢?”说罢,便抬头仰天大笑,猖狂而视,“两位王爷居然在本官管辖之地不行礼法,不尊军法,还敢忤逆圣上易都之议,两位王爷触犯圣意,可知是死罪?”
“你……”李茂贞闻言,顿时火冒三丈,这朱温好大口气,居然敢再次颠倒黑白、信口雌黄,蛊惑军心,随即破口大骂道:“你这狗贼,如此颠倒黑白,今日本王便为大唐除了你这个狗贼,以震我大唐之威。”
说罢,便掉头朝身下骑兵一喝,扬剑长挥,下了“冲”的命令,怒吼道:“尔等与本王解决了这乱臣贼子,以保大唐安泰!”欲与朱温战于洛阳。
一时间两军兵戎相见,刀光剑影,掀起血雨腥风……
第一百二十三章 昭帝遇弑
关了城门的朱友文瞧着城外两军从晌午打到戌时,两军各自为战,几个时辰不休不退,心中不由得捏了一把汗。虽然脸上表现出火急火燎之色,但是心里却盘算着另一番算盘。
“洛阳守城甲字营一队,跟我走!其余等人给我誓死守城!”眼睛一眯,锐利地瞥了城外旗倒倒兵乱的场景,心中一横,似是笃定,掉头朝着后面大批士兵喝道。
“三公子您这是去哪啊?”被扔在城楼布置防守的守将疑惑地朝朱友文渐行渐远的身影大喊,可是朱友文却并未理会他,只是带了一路人向洛阳城内深处匆匆行去。
而现在,洛阳城内家家户户悉数大门紧闭,都知道外边战火连天,人人躲之唯恐不及。
而朱友文,则带了一票人,朝着前往洛阳皇宫,李晔所居处……
不成功便成仁,既然父亲已经与李氏皇族兵戎相见了,废帝也再无利用价值,不如他就推父亲一把,成就帝业。
……
亥时一刻,只听到城内东方一声哀鸣的钟声响起,响彻天空,霎那间,惊到正战的热火朝天的两军。
众人都知,这万光寺主持帝王庙宇之祀,万光寺钟声一响,便是有大事发生……
不刻,只见城楼处突然号角连天,惊地城下两军倚马而驻。
“皇上驾崩了,皇上驾崩了……
突然间,楼上万丈白绫散于天际,从城楼之上浩浩荡荡一泻而下……
什么?皇上驾崩了?
城楼之下,听着城楼上传来的叫喊声、哀号声,望着倾撒而下的白绫陷入一片死寂,整座城外气氛十分诡异。
“皇上驾崩了,皇上驾崩了……”城内的叫喊声还在继续,萦绕着整个洛阳城,盘旋在洛阳城上空久久不散。
让每个人都能清晰地听到这一哀嚎。
李崇闻言,蓦地心头一懵,不由得惊瞪双眼望着城上铺天盖地而下的白绫。皇上?不可能,呆滞地望着此时此刻一脸得意的朱温,瞬间明白了什么。
原来,他算计了这么多,也没算计到朱温老贼会对皇上动杀机。可是在朱温的眼神中,他已然看到确凿属实的信息,果然是棋差一招,可是却无力回天。
倏然间,眼睛内布满血丝,愣住一刻,久久眼光空洞,随即“噗”的一声,两眼一懵,摔落于马下……
“王爷?王爷?”李茂贞见李崇得知圣上被弑的消息霎那间口吐鲜血,又见他受到刺激摔于马下,心中一慌,失控地叫道,赶忙携众人下于马来,欲扶起倒地不起的李崇。
朱温见此场景心中暗爽,他知道,自己的叮嘱作效了。做这事的不是别人,定是他的儿子,知父莫若子,若不是李崇、李茂贞等人前来逼城,他还未对李晔痛下杀手,他这么做都是他们逼得。
现在朱温就如同过了河的卒一样,只能前进不能后退了。
“给我杀!”倏地长倒一挥,向身后的士兵一声令下,眼睛一瞪,继续指着万马千军命令道。既然废帝已死,这大唐便就不再是他们李氏的大唐了。
正此时,突然城门大开,万千兵甲齐齐冲出城外,齐声喊道“杀!”也朝着人心不稳的李唐军冲去。朱友文带着兵马冲出城外,如今他做了最后一步,不过人上人,便是亡中魂。
李茂贞见朱温大军士气高涨,势如破竹连连攻破他们几层包围,而李唐大军士气低迷,连连溃败,心中大骇,难免担忧起来,若是这样下去,此战必败。心中暗忖,如今,景王因痛心疾首而陷入昏迷,自己如何抵挡住这十几万军队的冲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