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的已经坠崖,小的还未找到。”
“继续追。”
“是!”
……
容青君眼中藏着黑暗,薄唇紧抿,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他要杀了那人!
他的脚步并不急促,反而极为镇定,一步一步踩在林地上,发出草木窸窣的声音。
擦肩而过过,偶然间看到那名穿黑色衣裳的男人腰带上的火焰纹样,容青君被那熟悉的样式惊得愣了神,记忆翻涌上来,一瞬间他就确定那人与当年追杀他与容娘之人正是一伙,而当他追出去,那人已跃过围墙远去——他会轻功,转息间就出了容青君能掌握的范围。
容青君没有犹豫就跟了上去。
西院本就是东湖别苑里的偏院,他所经过的路更是偏院中的僻静处,一个人都没有遇到。
容青君找到那人时,他正与一名老者说话,老者一头灰发,身着黑色镶红边的长衫,神情严肃,不知道说了什么,男人点了点头就转身飞快地离开,身影没入了前方的小树林。
那一片小树木也归东湖别苑的主人所有,属于东湖别苑的范围,因此中间并没有高墙阻隔。
容青君直觉老人和男人之间关系密切,应该是颇具信任的上下属。
老者低头沉思了片刻,忽然心生警觉。
“什么人?”
伴随着他的声音响起的还有一声尖锐而短促的虫鸣,“啪嗒”一声,老者的护身蛊虫掉落在地,抖着足肢,躯干僵硬。
老者后退两步,踉跄了一下,也不支倒地。
只见一条黑白圈斑纹的小蛇从他脚下爬开,游回到对面少年身边。
多年浸淫蛊、毒之术的经验告诉他,这短短一瞬间他身上所中之毒还不止蛇毒一种,他甚至不知道那年纪小小的少年是怎么做到的?
“好歹毒的手段,好狠辣的心性!是即芜那个毒妇派你来的?”强撑着一口气,老者问道。
容青君从上往下俯视着他,一种从未有过的屈辱感在老者心里浮起,令他羞愤欲死。
容青君看了一会儿,他下在老者身上的毒一时半会儿不会致命,只会使他丧失行动能力。他抬脚准备离开,要前往小树木里。
“慢着。”
嘶哑的嗓音响起,老者趴在地上,半抬起上身,咬着牙:“阁下莫不是以为老夫竟是这样不堪一击,好打发的吧?”
容青君停了下脚步,手伸进袖子里摸了摸,掏出一只紫黑色的蝴蝶来,手一松,那蝴蝶轻轻盈盈地掉落在地,像一片枯叶。
老者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瞪着那只蝴蝶的目光像要将它烧穿。
容青君从老者身边迈过,老人终于熬不住,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进了树林,容青君右手柔光闪烁,一只只蝴蝶与蜜蜂逐渐出现在他身边,绕着他飞了几圈后向四周散去,飞入了林间。它们都是他的耳目,今日观蛊系大比,正好给了他灵感,对于驭使这些小东西有了新想法,那么就借此机会试试吧,偌大个森林,只靠他一人的话只怕很难寻到一个会使轻功来去如风之人,而蜂鸟儿入林间,又是多么的天然隐蔽呢。
容青君一步步踏在草丛间,心中平静,目标明确:找到那个人,杀了那个人。
此时灵宠传来消息,在林间发现了那人的踪迹。距离有些远,容青君担心自己追不上,放出了花蟒先一步去截杀,许久未见天日的大蛇出来后有些欢喜,冲容青君摆了摆头,然后扭着身子迅捷地消失了,惊人的速度与它超大的体型完全不符。
有通灵性的爱宠在前,容青君很是放心,可当他找到那人时,却是……
“死了?”
容青君微蹙起眉,花蟒缠上他的身子,传递过来的意识无辜地说着人不是它杀的,找到时就已经死了。至于是谁杀的怎么死的,花蟒并未看见,而其他小宠灵智有限,无法传递那么复杂的讯息。
容青君检查了下尸体——男人的死相极其惨烈,看表情只怕是死在了极度的惊恐之中。
拍拍衣摆站起身,有些遗憾不能亲手将此人弄死。
“走吧。”
人都死了,他没有玩弄尸体的爱好。
收回了一干灵宠,顺着原路往回走。
快走出小树林时,一条黑影忽然从他身边飞过,容青君下意识崩紧了身体,运起内力。
那黑影旋即飞了回来,恰恰落在容青君正前方。
“是你?”
那人勾起一抹笑,嘴里轻轻吐出两个字,似乎在此遇见容青君是一场让他欢喜的偶然。他戴着一副绿宝石额饰,白色的面具盖住了半边脸。
极具特征的容貌让容青君很快想起来,这人正是一个多月前途经芦苇乡时遇到的面具男。
上一次惊鸿一瞥没有看清楚,这一次近距离之下,容青君发现他的唇色淡到透明,脸色惨白,像失去了所有的血液,是极不健康的表现。
容青君右手微动,以掌风送出了一种特殊的花粉,能让人暂时失去武功,附带全身如小针扎刺一样的小痛苦,不严重,半个时辰后就能不药而愈,下药只是为了让他自己能顺利离开而已。
孰料……
那人深深吸一口气,未被面具遮挡的半边脸上浮起病态的红晕,露出迷醉而享受的神情:“真是动人的味道……”
他的毒,对这个人失效了?
容青君眼底闪过惊异,右手一动,送出了更多的花粉,看着那人微眯的眼眸、上扬的嘴角,眼神渐渐变成了奇怪和探究。
他停下了动作,静静等着。
那人睁开了眼,嘴唇因为刚刚的动作竟然也变成了殷红色。
他一步步走近,慢慢走到了离容青君一步之遥的地方。
他比容青君高出一个头,使他不得不抬头看他,这才发现他藏在白色面具下的那只眼睛,眼珠是不同寻常的墨绿色,而右边的眼睛则是正常的黑色。
这是他见过的最奇特的人。
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两人竟然就维持着这样的姿势对视了许久。
“呵呵,哈哈哈!”男人低笑,继而又仰头大笑了三声,他伸出手轻捏着容青君的下巴靠近。
出于对此人的好奇心,容青君没有立刻挥开他的手。
“你,是我的祭子——”男人看着容青君的眼,鼻尖几乎与他的鼻尖相碰,耳语一般低低地说。
然后他猛地推开容青君,闪身悬而又悬地躲开了倏忽划过的剑光。
那剑重重地刺入树中,余劲未消,剑身震动着发出鸣响,似乎在昭示主人的愤怒。
容青君看向剑来的方向,只见风纾难几个跳跃飞到了他的身旁,竟是人未到时,便以内劲先将佩剑送出刺向了男人。
风纾难一落地就搂住了容青君的肩,将他带离了那个危险的男人。
容青君感觉到落在自己肩头的力道和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以为风纾难是在担心自己。他拉一拉风纾难的衣襟:“我没事。”
风纾难没有想到自己只是离开一会儿就出了事。
青君竟然不见了!
何宥的判断也没能让他更安心一点,前世,青君也是这样毫无征兆地就离开了,没有告别,没有理由,无声无息地消失。
为什么?
他无声地问了自己许多次,满天下地找寻那个人。
直到后来再也不问,将所有埋藏进心底。
萧夙曾问他,不恨容青君吗?
恨吗?爱吗?
风纾难不知道,在他回来的头几年,他不知道该去爱他,还是恨他,或者思念他,他只是疯狂地寻找,想在一切发生之前,想在他们本该相遇的时间之前,就将这人找出来。
然后呢?
他果真找到他了,可是也不知道该拿这人怎么办。
他只能陪着他,年复一年,渐成习惯,渐渐发现原来自己还是舍不得他。
他压抑着心底的恐慌,顺着何飞何宥留下的记号去寻找青君。
可是,当他真正找到青君,看清了他身边的人后,他的脑子里像有什么东西被引爆,“轰”一声炸得他头晕眼花,再也看不见其他,只想一剑将那人劈碎,让他再不能出现,而他的身体也在一刹那间顺应了他的心意,运起全身功力重重拍在剑柄上——
他不能容忍将青君让给任何人!
看到那人躲开了主上的飞剑,主上又落在了容公子身边,杨锐便落在另一侧,盯着那男人仔细戒备,想想刚刚的情形,看看现在的形势,冷汗禁不住滴落。
听完乌雷的传话时,杨锐只觉得主上的脸一下子冷了下来,浑身气势黑沉沉的,十分吓人。当时杨锐就想回头有空他真的要将乌雷回炉再练个三百回才行,连跟好容公子这么个小任务都做不好,容公子找着了还好,要是有个万一,他就等死吧!
而且他从来不知道主上的轻功这么好,他使出来十成的功力才勉强跟上。在小树林边缘发现容公子后,看见那个男人低下头几乎与容公子脸贴着脸时,他就知道大事不好了,果然主上立马像杀神附体一样,周遭十丈皆是地狱。
话说,主上这遭遇怎么看怎么像遇到了挖墙角的啊?
情敌吗?
杨锐不动声色地观察着。
气氛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夜的视线在风纾难和容青君两人间转了转,最后落在了容青君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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