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青君回过头,只见是一个七尺大汉,一脸横肉,凶神恶煞。
“小子你敢不敢啊?嗯?有种你就给我过来,娘的敢叫老子滚!”
大汉口无遮拦,一开骂就是各种粗鄙之言,听得风纾难直皱眉,打眼色给杨锐,让他速度解决掉。
容青君半眯起眼,忽然走上前。
他脚步轻浮,一看就是没有武艺傍身,大汉一点也不怵他,吊着眼看他直走到身前一臂处,然后伸出手,在他眼前虚虚一晃。
“扑通”一声,上百斤的重肉摔倒在地上,砸出好大声响。大汉歪在地上,眼珠子都斜了,他一手抚着自己喉咙处,口吐舌头,脸变成了青黑色,另一手向前伸出,像是想要抓住容青君。
酒楼中的人大多是奔着药王谷大比来到宁城的,其中不乏精于用毒或不使毒但也对毒物知之颇深的人,一看就知道大汉是中了急性发作的剧毒了。
而那下毒的少年已挥一挥衣袖,云淡风轻地走了。
眼看着矛盾的一方已离开,人群中有个尖脸长须的中年男人走过来,蹲下身探了探大汉的眼耳口鼻和脉搏。
半晌,竟用着好似发现宝物一样的欣喜口气赞赏道:“高明,无可解!”
于是,在药王谷大比即将开始前,有个少年极擅使毒的名声已悄悄传播开来。
酒楼外,容青君和风纾难登上了回元安大街的马车。
“我杀了他。”容青君说。
“无事,江湖就是个弱肉强食的地方,没有人会追究的。青君,你只记着别让人欺负了你就好。”风纾难道。
“还不错。”容青君很是认同这样的法则,一天累计下来的火气与烦躁也消去了大半。
到了元安大街上的宅子门口后,风纾难将容青君送下了马车,却没有要进门。
“你不回吗?”容青君问。
“我还有些事要离开下,会尽早回来的,青君放心。”
“好。”
看着容青君渐渐走远的背影,风纾难的神色变得冷峻。
今日在酒楼之时,他离开了一会儿就是因为接到了何飞的消息,说幕后买凶的神秘人现身宁城了,他们收买了与他接头的人,挖了个坑把这人逮住了,结果却发现这人有些奇怪之处,因此把他绑在了一个隐秘之处,就火速给风纾难递话了。
而这个奇怪之处就是,此人与容青君长得极像。
萧夙,风纾难的心里一瞬间就冒出了这个名字。
“乌雷留下,杨锐跟我走。”
风纾难与杨锐舍了马车,各骑了一匹快马向着城内某处飞驰而去。
望着绝尘而去的马蹄扬起的飞尘,乌雷摸了摸鼻子,又被留下了,他一边嘀咕着一边走进了屋,然后“哐”的一声关上了宅子的大门。
☆、第31章 萧夙
风纾难在酒楼不远的地方重新找到了何飞何宥,汇合后就在两人的带领下,往城南走去。这里是宁城的商贸区,开着许多坊市商铺,人群熙来攘往。何飞带着他们七变八拐走了很久,最后停在了一栋小院前。
“大人,就在里面。”
何飞领着几人进了门,这处院子不大但是院子干净整洁,也颇为清静。
进了其中一间屋子,风纾难左右看了看,在何飞的示意下掀开了左面的一道帘子,进入了卧室。
因为门窗紧闭,屋内有些昏暗,风纾难一眼就看到一个年轻的男子被捆住了手脚丢在床上。走至床边看去,不意外地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容,五官轮廓与容青君有八分相似。
男子的衣服尚算整洁,只在床上躺久了,头发有些凌乱,听到声响他睁开眼,定了定,就把目光落在了风纾难身上,眼神中未见慌乱。
“给他解开。”
“是,大人。”
何飞三两下把男子身上的束缚解开了。
“你们都出去吧。”
何飞与何宥走了出去,还自觉地把外间的门带上了。
风纾难在床对面坐了下来,那男子也慢慢坐起了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发麻的手脚。
“萧夙。”风纾难没有装,直接点出了男子的姓名。
“风公子。”那人也点头与他问候,动作中有种说不出的优雅风情,虽然五官与容青君酷似,但神态却绝不相同,不会错认。
“明月楼的人是你派来的?”
萧夙却摇摇头:“风公子此言差矣,明月楼不是你的人故意送到我眼前的吗?”
风纾难也没有与他争辩,而是直接问道:“为什么?”
“风公子问的是什么呢?我为什么要杀容青君?还是为什么顺水推舟请了明月楼,把我自己暴露给你?”
这么问着,萧夙也没有等风纾难的回答,径自说了一句。
“风公子,当年竹舍一别,可还无恙?”
闻言,风纾难眸色一深,因为萧夙的话里隐含了一层只有他能懂的意思。
今生他与萧夙确确实实是第一次见面,他们真正有过数面之缘是在前世。
他偶然间通过白扬知道了这个人,那时白扬对他的介绍是:“南国书苑的夙公子,一等的容貌,一等的才情,一等的风流。”三个“一等”说得抑扬顿错。
南国书苑是江南最上等的伶倌楼,养了一帮色艺出众的小倌,萧夙是其中翘楚。他们常与才子名流富贵人物伴游,但轻易不卖身,唯其如此才越显身价难得。
“听白二公子说起你的时候,我就在猜,风公子也是再世重生的吧?”萧夙轻笑了下,又说:“前世的你可不是这样的。”
风纾难不想听他说道前尘往事:“不管前世还是今生,你与青君都毫无交集,为何要杀他?”
“风公子,你先别急着问我的目的,我更好奇的是,你将他养在身边,又是什么目的呢?”那双与容青君一样漂亮的眸子里明白地写着几分疑惑,他总是能恰如其分地表现自己的情绪,不愠不火,顾盼生姿。
风纾难不坑声。
萧夙又道:“前世你对他一往情深,百般寻找他的时候,他就弃你不顾,与那蛇教祭司形影不离了,后来却又横加干预你的婚事,在你的大喜之日加害你的新婚娘子,连你,也死在他的手上。”
“他、背、叛、了、你!风公子,你就不想报仇吗?你不恨他吗?”萧夙紧紧盯着他,不放过他脸上一丝表情。
“看来你非常恨他。”风纾难笃定地说,萧夙言语里的恨意已经喷薄而出如有实质,实在令他无法视而不见了,他只是觉得奇怪:“为什么呢?”
萧夙抿紧了嘴唇,好一会儿才说:“因为前世,我也是死在他的手上。”像是想到了极不愉快的记忆,他的瞳孔缩紧,手上有微微瑟缩的动作。
风纾难注意到他的表情动作,联想起前世容青君后期令人听而生畏的残酷名声,猜想萧夙死亡的过程可能充满了痛苦折磨。
“你知道为什么吗?他杀我,仅仅是因为看见了我与你在竹舍共叙了一下午闲话,我是眼睁睁看着自己身上的肉一点一点被腐蚀剥离,整整七天七夜才能以死解脱,这个疯子,从我回来以后,我心里全部的念头就是,我要杀了他,我要复仇。”
“现在你放弃了吗?”风纾难这样问,因为如果萧夙还抱着杀容青君报仇的想法,就不会故意顺着何飞何宥的小把戏找上明月楼,不会故意暴露自己找上风纾难,这样对他没有一点好处。
“不,只是我改变主意了,因为你。我查了你与他之间的故事,三年前他从饶阳被你带回后,就一直养在你的别庄里。”萧夙说着比了个手势:“一想到那样为所欲为恣意狠辣的毒医,今生可能变成你的禁脔,咔嚓一声,像一只小鸟,没长大就被折断了翅膀,我就觉得比亲手杀了他还痛快。”
萧夙出身风月,见多了贵族间的风流龌龊。
风纾难不管萧夙是怎么想他与容青君的关系的,警告道:“你最好别再打动手报仇的念头,否则,我不会放过你。”
“风公子,我萧夙只是个小人物,有多大的能力你清楚,我也有自知之明。”他自嘲地笑了笑,又说:“我真不敢相信,那样一个为世人所不耻的魔头,你居然现在还当个宝一样收着。”
风纾难不理会他挑衅的言语。
“你故意暴露身份来见我,就是为了说这些吗?”
“不然呢?既然没本事亲手报仇,就只能等着看他有什么下场了。如果能亲眼瞧着,那是再好不过,可惜我一点都不想让自己出现在那疯子眼皮底下,就只能远远躲着了。风公子,你说,有多少无辜的路人只因为看了你一眼,跟你说过一句话就被他整死了呢?真奇怪,他那么紧张你,那时为什么离开你呢?对了,还有那拜蛇教的大祭司,前世杀我可也有那位的一份。风公子,你呢?你想不想对付他呢?”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萧夙的声音充满蛊惑。
“就算我要对付他,你又能如何呢?”
“我当然是为公子你摇旗呐喊加油助威了,萧夙无能,也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风纾难看他一脸无辜的样子,听得都笑了:“有劳费心了。”
“我可不是与你说笑的,风公子。我萧夙自认看人还有几分眼力,虽然你行事与前世不同,但以你的心性我想你也不会放任拜蛇教这颗毒瘤坐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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