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明白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了。
苏秧所住是幽蓝后院东面,要穿过一个厅才能到卧室,出来透口气的白镜因为担心苏秧,没多呆就回去了,才留意到房间内隐隐飘着的药香。
由于正属黄昏,窗户又都关着,光线透着隐隐的朦胧,不过这对视力极好的白镜来说没什么障碍,她一眼就看见床上的苏秧已经醒了。
“苏秧,你醒了?”白镜见苏秧撑着身子,赶紧快步上前扶住,拿过一个靠枕来垫在她身后。
“小镜,你怎么在这里,我……”苏秧想到父亲的事,担心道:“对了,我父亲他……我父亲他……”
“苏秧,你听我说。”白镜满目认真,紧紧攥着苏秧的手,抿了抿唇,“你忘记……你是在医院门口昏的吗?”
“你说什么……”苏秧紧蹙着眉头,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红了眼眶的眸子一直在白镜脸上晃,“小镜,你说什么……”
白镜承认,她看不得苏秧这样的神情,就算习惯了生活在谎言之中,但面对此时的苏秧,她竟做不到,原来面对这个女人,她竟说不出谎!
下意识抱住苏秧,将自己的不忍隐藏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对不起,对不起……你难过就哭出来,千万别憋着,这段时间我都在……我会一直陪着你。”
苏秧面色煞白地闭上眼睛,似乎想忍过去,却没有忍住,猛地一咳,整个人随之颤抖了起来,“小镜……我什么都没了……什么都没了……”抬手回抱住白镜,无声的哭了出来。
白镜紧闭着双眸,掩盖内心的难过,很想告诉她“你还有我”,可这四个字,却说不出口。
因为她觉得自己不配!
作者有话要说: 心疼苏姐姐,所以送一颗白白奶糖给你次,那!
第四十四章 彼岸花
夜幕降临,屋内因为没开灯而十分昏暗,透着窗外的地灯,最多能看出个人影。苏秧无声的哭着,仿佛把所有的不舍和不甘都用眼泪发泄了出来。
在白镜眼里,怀里的女子,就连哭都这般小心翼翼。
“小镜,我当时就晕了吗?”苏秧抬手拭去眼下的泪水,用呼吸调整情绪,“我竟什么都不记得了,我父亲他……他最后有说什么吗?”
白镜抿了抿唇,先拿出纸巾放在苏秧手里,又起身倒了一杯水搁在床头柜上,才道:“苏伯伯的病情转移的很快,我问了医生,走的没有痛苦,不过担心可能会有传染,已经封存了,可能不能……”越说声音越小,到最后犹如蚊吟。
苏秧沉着眉,紧抿着唇,点点头,“……我知道了。”
“苏秧……”
苏秧手里紧握着纸巾,缓缓的抬起头,通红的眼眶内,满是点点泪光,“其实……我很早就有了心理准备,我父亲终有一天会离开我。”
白镜敛眉静坐在一旁,看的出苏秧在强忍着情绪,仿佛她越接受这个事实,就越心疼不已。伸手覆上苏秧的脸颊,用拇指帮她拭去依旧流淌的眼泪,细细安抚,竟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就像之前,院内的同事一样,我父亲自然也不会例外。”苏秧说着说着情绪又有些不稳,紧抿着双唇强忍住上涌的情绪,在白镜温热的手掌中蹭了蹭,“可是这种感觉,真的好难受……”
白镜恨不能亲手杀了NOTE的人,帮苏秧报仇,可是她连凶手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只能偏过头伸手揽过苏秧,牢牢地扣在怀里,低声道:“我知道,我都知道,我清楚亲人离开有多痛苦,有什么我能帮你做的,你告诉我,我会尽我所能帮你做到,相信我。”
其实苏秧早已把这些年父亲的决定和变化看在眼里,她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母亲的病逝,所以她很早就有了准备,某一天父亲会离开自己。可就算再有准备,当事实发生时,依旧无法承受这种痛,就像父亲迟迟不能释怀母亲的离开一样。
如果此时不是白镜抱着自己,苏秧会做出什么事情来,自己也不清楚。人与人的拥抱当真微妙的很,感受白镜的心跳和温度,就像冰层下划过一条暖流,渐渐暖着自己,没有冷的彻底。
“苏秧?”白镜映着仅有的光线,细细的看她,不由心中酸楚,“说出来,别忍着。”
苏秧垂着眼,慢慢道:“如果可以的话,小镜可以帮我……在我父亲脚边放上一束花吗?”
“花?”白镜忆起第一次遇见苏秧时的情景,她也在那些尸体旁放上了不同的花,“你要什么花?”
“代表父亲的花,是香石竹。”苏秧眼角水光微闪,唇边却露出了温暖的微笑,“在进入考古前,父亲给我拿了一本满是花草的册子让我选,他说这花就代表我。起初我并不懂具体是什么意思,后来一些前辈在考古时期间有去无回,考古学院的花圃内,就会多几种花,原来我们是用这样的方式,去纪念已逝的人。”
白镜听着苏秧温婉的声音,忽然好奇一件事,“那代表你的花是什么?”
“代表我的花……”苏秧抬起双眼,眸色幽深,晃过一丝黯然,“我当初选择的,是彼岸花。”
“彼岸花?”
“佛曰,彼岸花开,花开彼岸,花开无叶,叶生无花,想念相惜却不得相见,独自彼岸路。”苏秧温和地向她一笑,仰靠在背枕上,又咳了两声,“我觉得这种形容好凄美,就像璀璨的棺椁,泛黄的白骨一般。”
这一刻,白镜仿佛看清了眼前的女子,她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可以把世间最美好的幻想和最残忍的现实做对比,就像硝酸铜和硅酸钠的化学反应,是那么的鲜明,那么的简单……那么的吸引自己。
苏秧察觉到白镜的目光,以为她没听懂,继续道:“其实人活着就是在等死,这是我这些年考古得到的答案,活着……需要一个目标,一种勇气,死了在某种意义上,反而是一种解脱,我想我父亲……得到了他理想的解脱。”
“……真不知道说你什么好。”本想安抚她,却发现这个女人根本不需要人去安抚,白镜还是头一回拿一个人没辙,“要和我说实话,可千万别硬撑呀,还有……饿不饿?”
“我才不会硬撑,饿倒是有一些。”哭过后的苏秧有些疲惫,心里虽然清楚白镜的好意,但有些事真的只能自己面对,想起昨夜发生的事,眉心微蹙道:“小镜,你昨晚……没事了吗?”
白镜没想到苏秧话题一转竟说起这个,还没心理准备的她,一时间有些语塞。
“已经没事了,还好玄洛出现的及时。”好在环境昏暗,遮住了她的惭愧,垂着脑袋道:“对不起,我……”
“说什么呢,这不能怪你。”苏秧轻咳了一声,想起玄洛与她说的话,“她和我说了,你因为信任我才会第一时间去找我,我怎么会生你气呢?”
“可是……”白镜抬起头,看着近在眼前的苏秧,看不懂她是真的不介意,还是并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反而有些莫名的失落。
“过去就别想了,何况我昨晚打了你……我也有不对。”苏秧捧起白镜巴掌大的脸,轻轻的揉了揉,“你没事就好,只是……有一点点吓到我了。”
“只是吓到你了?”白镜有些不服气的冷哼一声,“我还以为,你会有一点心动呢。”
“那么粗暴的行为,吓都吓死了,哪里还有时间心动,这话也就你说的出口。”苏秧看她这个样子,不由一笑,心里的阴霾扫去了一半,“还是说……”
没等苏秧说完,白镜倾身一吻落在她的额头上,打住了她要说的话。
昏暗的环境内一片安静,除了自己莫名凌乱的心跳,就是白镜鼻息间的气息,还有她身上淡淡的清香。
白镜的吻好像停止在时间之中,她不知道为什么会去亲吻苏秧,只是心里想着,就去做了。
可当自己真的去做的时候,又不知该如何是好。
过了好一会儿,大概不到一分钟的时间,被亲吻的女子无比安静的坐在那儿,白镜的唇慢慢的离开,她想看一看苏秧的表情,会不会在生气,但当她看见苏秧低眉含羞的模样时,下一吻落在了她的眼睛上。
随着这一吻,苏秧的眼睛不经意间眨了一下,眉头微蹙起来,整个神经更紧绷了,当她察觉白镜柔软的双唇落在自己鼻尖时,特别是交缠在鼻息间的呼吸,迫使苏秧抬手撑着白镜,低声唤了一下她的名字。
“小镜……”
额头相抵,白镜望着不敢直视自己的苏秧,特别是这声轻唤,整个血液都好像在逆流。其实白镜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好像一接近这个女人,整个人都沦陷了。
就像玄洛所说,她去找苏秧真的是出于信任。
信任!?
这两个字在白镜的世界里是一种可怕的存在,更像是嘲讽,时刻提醒着自己曾经的愚蠢。
不管是心跳,还是血液,瞬间回归平常。
“苏秧,不早了。”白镜直起身,垂眉道:“你肯定饿了,叶老板订了餐,我去拿给你,吃过后就早些休息,苏伯伯的事放心交给我。”
眼前女人的变化被苏秧看在眼里,静静地回视着她,“我不饿,你去吃吧。就是有点累,想先睡了。”
“那你先睡。”白镜应完起身直接离开,当她关上房门的那一刻时,抬手捂着心口,整个人都有些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