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有!都是……”沈子安正想要说上音,却发现上音拥眼神警告他不要说,于是沈子安咳嗽了一声道,“嘿嘿,都是我应该、应该做的。”
“在下,颜惜阴。”
“颜?”沈子安因为写书的缘故,较常人更敏感一些,“公子是颜家的人?”
颜惜阴点点头。
“哦,在下沈子安。”
“沈?”颜惜阴却有样学样,勾起了嘴角看着沈子安,“公子说你是律人,想必、公子是南阳沈家的人吧?”
“哈哈哈——”沈子安大笑起来,“我确实是南阳沈家的人,不过什么沈胤、沈约、沈懿和我都没有关系,我在家中不过是个无人过问的庶子,因此这才游历六国,听了奇闻异事。”
上音这个时候摇了摇头,取了桌上纸笔来,当着颜惜阴和沈子安两人写下来:
听闻南阳沈家是大户,家中旁支广布。早有沈家修史,以著述称的美名。子安你游历六国,虽言自己是庶子,可是文辞修养不比旁人差。可见,子安你大抵是出于修史之支吧。
“天哪,”沈子安眨了眨眼睛,“这你都知道!我还以为大家只知道南阳沈家里面很多人都是在朝为官呢。我们家修史也比不得官修的史书,所以一直没有什么地位。”
沈子安说完这话,却和颜惜阴两个人对视一眼,这才看着上音。
上音被他们两个人看的莫名其妙,不解。
“我们二人无论家族如何,到底出于高门士族,深知对方的家族并不是什么怪事。可是上音公子你——”颜惜阴笑了笑,“你浑身上下可都是谜团呐,真叫人好奇!”
这么快就将战火烧到这里,上音对眼前两人都是无可奈何——耸了耸肩,并不打算对自己的事情说些什么。
沈子安追问了几句,看着上音一如既往的不松口,也只能无奈的告辞了,相约几日后再来,而颜惜阴自然地就留了下来。
这会儿已经入夜,冬然将上音扶上床之后,在床边给上音留了一盏灯之后,自己也就退出去了。上音看了一会儿的书卷,也觉得倦了。
正吹熄了灯火,上音拉起被子准备睡的时候,却发觉自己面前悄无声息的多了一个人。那人正好挡住了外面的月光,上音一愣,然后就听见了颜惜阴的声音:
“其实在音都城下那番话,并不是沈子安说的吧?”
上音口不能言,只能听着,想着要如何应对。
“沈子安虽然聪明也颇具文才,可是那样知晓其中厉害、各个击破的本事,却不是他一个十六七岁的孩子就能够拥有的,”颜惜阴说着,竟然坐到了上音的床边,“惜阴认识公子也算是有一个月的时间,公子还是不能对我倾心相交吗?”
上音默然。
“唉……”颜惜阴竟然叹了一口气,伸出手来摸了摸上音的脸颊,“也罢了,你好好休息。”
说完,颜惜阴起身来,帮上音掖好了被子,这才转身回到了他自己的屋子中,留下上音一个人躺在床上,反而有几分睡不着了——窗外夜色正好,明月高悬,偶尔传来一两声夜的鸟鸣。
第二日,上音因为半夜都没有睡着反而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来。上音正觉得身上软软的没力气、并不十分舒服的时候,冬然正好推门进来了:“公子你醒了,正好。”
“律国、燕国对晋国宣战,”冬然放下了东西,“那个蠢女人以为联合了燕国就能够顺利铲除了晋国、好让自己的儿子当皇帝。”
上音摇摇头,叹气,家和万事兴,风王后始终不明白。
“公子你怎么好像一点儿也不着急呢?”冬然走过来奇怪的看着上音,“难不成你早就知道了?”
上音笑,在冬然手上写:你都骂一国王后为蠢女人了,我还着急什么呢。
冬然哼了一声,知道自己说漏嘴,干脆直接一股脑告诉上音:“她是宣战宣得可高兴了,可是没有想到这边才宣战了,那边小梁军就说律国多行不义,列举了律国的欺上瞒下的罪行八条、逾矩违礼的事情九,在祭龙山誓师,这就要讨伐律国了。当然了——梁国和律国是世仇,梁国也宣布对律开战。”
此时、时机正好,上音点头,看来凌衍已经懂得了把握。
“哈哈,”冬然说到了兴头上,“真想回去看看那个蠢女人是怎样一副惊慌失措的脸,哈哈哈,出身低贱、还想着要学人筹谋天下,真是愚不可及!”
冬然太高兴了,以至于,她和上音都没有发现,他们说这些话的时候,颜惜阴正好站在了门口,放在门上想要敲门的手,始终——没有落下。
☆、第七章 释怀
虽然被冬然很不客气地嘲笑为“蠢女人”,风秀容到底曾经是天下第一美人,也还是律国的王后,一个大国的国母。而且,风秀容筹谋储君和这个天下,也用了八、九年的时间,一点不比律王萧鸾和沈胤差。
甚至,风秀容只是一个徒有美貌、并没有家世的女子,能够在律王眼皮子地下建立一支属于自己的军队。甚至如今取而代之、掌握了律国大权。
这样的本事,也并不是一句“蠢”就可以概括的。
如今,风秀容站在延庆殿之中,冷冷的看着呈上来的梁国文牒和不少大臣的奏折,天下第一美人终于动了真火,狠狠地将这些奏折摔在了地上,指着跪着的那个人说道:
“梁国凑什么热闹!本宫没有去找他们的晦气!他们却在这个时候发难起来了?!”
“王后娘娘您突然对晋国要求供奉本就事出突然,”沈懿跪在地上回答,“加之前日又有凌衍的事情发生,如今百姓对大王颇有微词。人心皆在梁国、小梁军和晋国之中,只怕对我军无利。”
“无利你不会去想办法吗?!”风秀容恼火,可是才发了一通脾气,转念一想,就换了温柔的脸孔,“对不起,本宫太害怕了,所以才无端发脾气,沈大人不要见怪。”
“臣自然不会,王后娘娘若想着要燕王继承王位,还心腹大患还是梁国。晋王痴傻,王后无需赶尽杀绝。”沈懿说出了自己的打算,“所以,臣想要娘娘和小梁军的首领凌衍和解、并且同梁国约盟,这样才能在百姓中获得支持,不至于律国内生乱。”
“凌衍?”风秀容想了想,咬咬牙道,“本宫会考虑的,沈大人你先下去吧。”
“此事不可拖延太久,”沈懿神色忧虑的看了风秀容一眼,“王后娘娘您要考虑还需尽快。”
说完,沈懿像是预料到风秀容的滔天之怒一样,转头飞快地离开了延庆殿。
留下风秀容一个人非常恼怒地一甩袖子,摔了整个桌子上的所有茶盏。看着满地的碎片,风秀容一张俏脸都气得发白,等下人进来收拾好了碎片,风秀容这才坐会了床边,将躺在床上的萧鸾扶起来,摘下了堵住了萧鸾的嘴的口-塞。
“大王,都怪你要放那个凌衍一马,还真是给妾添乱!”风秀容靠在萧鸾的胸口,像是一个被欺负的小女子,找自己的情郎在诉苦。
然而,萧鸾脸色惨白、手脚上都有重重的镣铐,唇边还因为长时间带着那些赘物、落下了一串银丝。
曾经也算得一代枭雄的萧鸾,如今双目都凹陷了下去,看着反而正如外界所传的那样——
重病缠身、恐不久于人世。
稍微喘息了一会儿,萧鸾抬起自己被铁链绑着的手,轻轻抚摸着风秀容的后背,正正经经的安抚自己的妻子。
不一会儿,风秀容才笑了起来:“大王,你知道吗?如果那小子是个女子,我相信你会罔顾伦常,从八岁开始,就将他骗上床。”
萧鸾不置可否,他对上音的情分,别人看不出,和他朝夕相伴的风秀容怎么会不明白。
只是可惜,那孩子永远只把我当叔王和父亲看待。他口中的等他长大,也只不过是想要长大、帮他分忧解难而已。
萧鸾明白,所以从没有对上音说过他的感情。萧鸾用自己所有的情谊宠爱那个孩子,哪怕年幼时候的上音,残忍、冷漠,视人命如草芥。
“浮生一场梦,”萧鸾淡淡叹气,“只是秀容,你太心急了。”
“心急?”风秀容听了笑起来,摇摇头,伸出了食指在萧鸾唇上轻轻一点,“不、不、不,一点也不急。我已经三十六岁了,你要我等到什么时候,等着宝卷成人吗?”
萧鸾沉默了一会儿,放开了搂着风秀容的手:“寡人说的并非是现在。”
“秀容,你今日所招致的一切,都是你多年前害死了颜姬的果报。”萧鸾透过窗户看着远处的天空,可惜延庆殿的宫殿坐向是坐北朝南,从窗口并不能看见西边六宫。
西边六宫,那里、曾经有清音殿,有颜姬。
“哈哈哈哈哈哈哈——”风秀容闻言大笑,站起身来,指着萧鸾道,“你终于明白了么?过了八年,你才知道是我,是不是太晚了一点?!”
“晚,也不晚。”萧鸾抿着嘴唇回答了一句似是而非的话,一直憔悴的面容,却闪过了一丝异样的神情,之后他就一直看着窗外的云,聚散无常。
流云飘逝,转而又聚拢。众云齐聚,却转眼积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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