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青山只好跟上。
其余人都已经到场,阿勘端坐在椅子上,一脸黑风煞气。叶瑾抱着猫坐在他对面,视线一刻也未曾挪开——五大三粗一脸刺青,眉毛几乎连在一起,领口露出一撮胸毛,真是怎么看怎么顺眼。
如果段白月也长成这样,那就再好不过了,也省得自己操心。
暗卫默默同情了一把沈千枫,看架势谷主喜欢五大三粗满身毛的爱好似乎一直就没改啊……这目不转睛的。
“你是谁,盯着我做什么?”阿勘显然也有些不爽快,伸手“哐啷”一拍桌子。
“又不是大姑娘,还怕被人看?”叶瑾反问,“莫非害羞不成。”
阿勘明显胸闷了一下,然后粗声粗气问:“你就是那位温大人?”
“我不是。”叶瑾摇头,伸手一指,“这位才是。”
温柳年一路小跑进来,进屋先弯着腰咳嗽了一气。
阿勘立刻嫌弃躲远了些,千万莫要有痨病。
“这位壮士。”温柳年好不容易才缓过一口气,“想来就是破勐族的族长了。”
“是我。”阿勘坐得离他百八十里远。
温柳年跟过去称赞:“真是英武不凡玉树临风。”
暗卫抽抽嘴角,大当家知道这件事吗。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阿勘不耐烦道,“西南王给我看了信,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但那篇传说分明就是用破勐文字记录。”温柳年道,“阁下若是不知道,莫非破勐族长另有其人?”
阿勘果然被激怒,大声骂了一句,虽说没几个人听懂,不过凭借神情与语调也能知道不是什么好话。段白月眉头微皱,刚打算上去制止,却见温柳年双手叉腰,也跟着骂了回去——虽说不是破勐族语,却也是苗疆通用的语言,而且声音只大不小。
……
当真一点亏都不吃。
阿勘显然也被惊了一下,扭头看了眼段白月。
“早就说过了,温大人是大楚第一才子。”西南王忍笑,“莫说是你,连本王也占不到便宜。”
温柳年揉揉鼻子,表情甚是无辜。
阿勘:“……”
“破勐族既然常年居于深山,定然是极少与外界接触的,更别提是这千里之外的东海。”温柳年道,“平白无故出现这本书,阁下却说自己不知情,那要么族人背叛,要么另有人暗中主事,完全是情理之中的推测,毫无冒犯之意,族长大可不必动怒。”
阿勘恼怒喝干一杯茶,这话你方才怎么不说,非要骂回来才开始讲道理。
“族长千里迢迢来这大鲲城,总不能一点事都不做。”温柳年摊手,“否则岂不是白跑一趟。”
阿勘瞪大眼睛,说得好像我自己想来一样。
“况且若是族长愿意配合,对破勐族人也有好处。”温柳年扭头看西南王,“对吧?”
段白月挑眉,不置可否。
“咳!”叶瑾凶残咳嗽。
段白月摸摸鼻子,点头默许。
“就算不要封赏,能让西南王欠一个人情总是好的。”温柳年拉着他亲热坐在桌边,“到时候其余族长听到,约莫会吐血羡慕,此番情形,光是想一想就很威风。”
“我当真能用这个提要求?”阿勘问。
“自然能。”温柳年满口答应,“以段王的名节起誓,屋里这么多人都听到了,言而无信是小人。”
段白月:“……”
阿勘的汉话也不见得有多好,温柳年又热情,一时之间也没分辨出来“名节”和“名誉”的区别,于是稀里糊涂道:“七八年前,的确是有个人来过破勐山。”
果不其然啊……温柳年笑容愈发纯良:“为了鲛人?”
“为了买金线蛊。”阿勘道,“当时开出的价钱不低,条件是要派一个人随他一道去东海。”
“然后族长便答应了?”温柳年问。
“我倒是不想答应。”阿勘又看了眼段念,语调明显不善。
段白月挑眉,七八年前,正好是自己联合其余部族孤立破勐的时候,估摸着也是钱尽粮绝,所以不得已出了山。
当年派出去的人是阿勘的堂弟,名叫纳巴,算是族人中的养蛊高手,在东海待了大半年才回来,带回了不少金银珠宝,破勐族也因此过上了好日子。
“他人呢?”温柳年赶忙问,“为何没有一道过来?”
“前年打猎时滚下了山。”阿勘道,“没救回来。”
温柳年眼底有些歉意。
“据他所说,在东海的时候一直被囚禁,只能见到两三个人,也不知道是在哪里。”阿勘道,“每日所做之事就是不停养金线蛊,偶尔听起守卫交谈,曾提到人身鱼尾,觉得稀奇便写成了故事,打算带回来给族人长见识,后头却不慎遗失。”
“那应该就是这本了。”温柳年从桌上拿起来,“恰好被谁捡到,当成古书送到了书院。”然后在事隔多年后,又被自己重新找到。
这才是冥冥中自有天意。
“囚禁纳巴的是座什么样的宅子,他可曾说过?”叶瑾插嘴问。
“屋中间有一根大圆柱,墙壁干干净净。”阿勘道,“院子里种着树和花。”
其余人都沉默,城里至少一半宅子长这样。
“院里还有个水缸。”大概是觉得众人眼神有些难以言表,阿勘又努力想了一遍,“里头有红色的鲤鱼。”
“锦鲤?”温柳年来了兴趣,大鲲城里的百姓虽说大多是渔民,不过大都是捞海鱼,寻常人家也没能力花大笔银子,从外头运两条锦鲤回来养。想起王爷府中那一池锦鲤,温大人满意挠挠脸蛋,倒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金线蛊是用来操控人脑,一旦在人体里待超过十年,便会彻底吞噬人脑将其变为傀儡,寿命也会大大缩短,极为阴毒残忍,非但为武林正道所不齿,连其余苗疆部落也深为唾弃,也难怪对方会去破勐族开天价。
“族长可有解药?”温柳年问。
阿勘点头:“自然,要用我的指尖血,不过要在配置出来后三个时辰内服下,否则会失去药效。”
“甚好。”温柳年笑眯眯,“那阁下便在这里多住一阵子吧。”
“多住一阵子?”阿勘瞬间站起来,怒道,“先前西南王分明就说过,我将事情说完便能回去。”
“管饭管饭。”暗卫赶紧打圆场。
阿勘埋头便往外冲。
“大丈夫做事,自当有始有终。”温柳年一把将人拽住,看似比他更加激动,“现在还不知道那些金线蛊到底被施到了何人身上,说不定现在已然思维麻木,成为了行尸走肉一般的傀儡。族长心心念念要回去与族人团聚,可曾为他们的父母妻儿想过半分?现在本官无非是想请族长在这里多住一阵子,待找到受害人配出解药再回乡,此等合情合理的要求,为何也要被拒绝?!”
阿勘挣了两下没挣开,心说这读书人力气还挺大,再一看却被吓了一跳,哭了啊?
温柳年眼睛像兔子,气势汹汹盯着他。
“你……”阿勘受惊不浅。
温柳年异常坚定。
“那要多久?”阿勘问。
温柳年想了想:“半年。”
“这么久?”阿勘皱眉。
“破勐族的事务,本王自会派人替你照看。”段白月道,“有阿海在,也不至于会出乱子。”
阿勘犹豫,他虽说不喜段白月,但也清楚他是当真有本事的,也说话算话,否则当初也不会愿意归顺,再转念想想,金线蛊的确也是自己族中之物,被留下收拾烂摊子并不算过分。而且最重要的是,看这满屋子佩剑之人,自己就算想走也走不了。
既然硬来没好处,便只能后退一步。
“如何?”温柳年看着他。
“好。”阿勘终于点头。
温柳年顿时松了口气,差人将他带去了客房歇息。
“大人方才也是在演戏?”待到众人都离开后,木青山好奇问。
“前头是演戏,后头就当真了。”温柳年喝了杯水,“不管那些鲛人是怎么回事,都不该被人用金钱蛊操控,能救回来自然要救。”
至于那躲在背后的黑手,坏事做尽,迟早要将这笔债还回来。
☆、【第176章-终极之战前的浪静风平】一家人团聚才叫过年
由于阿勘身份特殊,外貌又太过另类招摇,自然不方便出门露面,所以只能日日待在温府之中,没两天就开始烦躁,看谁都是一副要喷火的架势。
“你对此事怎么看?”沈千枫替他倒了杯茶。
“嗯?”叶瑾回神,眨眨眼睛问,“什么事?”
“破勐族的族长。”沈千枫道。
“他啊。”叶瑾想了想,“满身毛。”
沈千枫:“……”
叶瑾抱着猫打呵欠,懒洋洋回屋去睡觉,留下沈盟主独坐院中很苦恼,满身毛又不是什么好事,到底有什么好值得念念不忘。
而温大人此时也很苦恼,正蹲在院门口,拖着腮帮子往外眼巴巴看。
木青山苦口婆心劝:“大人就算守在这里不挪窝,也并不能使商船走得快一些。”
“怎么还没有书信呢。”温柳年掰着手指算,“日子也差不多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