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越点头:“好。”
凉风徐徐迎面吹来,温柳年闭着眼睛,安安静静被他抱在怀中。
周顶天与陆追蹲在地牢台阶出口,都觉得甚是心情复杂。
到底何时才能抱完,我们还在等着出去。
“带你回卧房?”片刻之后,赵越低声问,“睡一阵子。”
“不想睡。”温柳年眼睛都不睁一下,“在外头吹风舒服。”
赵越道,“那我们回府衙吹风。”
“为何?”温柳年不解。
赵越在他耳边低语了一句话。
温柳年顿时表情僵硬,小心翼翼将人放开,用极其缓慢的速度看过去。
“咳咳。”周顶天与陆追一前一后,淡定走出来。
温柳年道:“干爹。”
“嗯。”周掌门充分摆出父辈威严,一路出了小院。
陆追紧随其后,以免走太慢又被无辜牵连。
亲热的时候好歹也要考虑下他人,地牢里头很难闻啊!
温柳年挠挠耳朵,然后看赵越:“下回不要在外头了。”因为干爹在。
赵大当家道:“好。”
温柳年牵着他的手,一路晃悠悠回了府衙。
待到干爹走之后,再在外头也不迟。
两人才刚回府衙没多久,便接到衙役来报,说方才向冽已经加派人马,将城门口围得水泻不通,正在挨个盘查进出城之人,像是出了什么大事。
“当真?”温柳年很是诧异。
木青山在旁边想,大人若是演起戏来,也是一把好手。
“是啊。”衙役点头。
“本官这就去看看。”温柳年换上官服,带着人一路小跑过去,结果出门就撞到向冽。
“向统领。”温柳年见面就问,“战况如何?”
“我方大获全胜。”向冽道。
“当真?”温柳年笑容满面道,“那可真是恭喜了。”
“大人先莫急着恭喜,这事不算完。”向冽很是头疼。
“为何还不算完?”温柳年疑惑。
向冽道:“虎头帮帮主跑了。”
温柳年皱眉:“居然还有这种事?”
赵越站在他身边,觉得莫说是向冽,就连自己怕是也看不出端倪。
“确切说也不算跑了,而是被人趁乱绑走,是死是活现在还无从知晓。”向冽无奈道,“我追了十几里山路,也没见着人影。”
“向统领可知道,究竟是被何人绑走?”温柳年问。
向冽道:“据说名叫钱满仓,为了替兄报仇。”
温柳年点头:“大概是个江湖侠士,虎头帮此等下三滥的门派,会结仇怨并不奇怪。”
话虽这么说,但毕竟是反贼,再未见到尸体之前,也着实让人头疼啊……
向冽揉揉太阳穴,觉得很想叹气。
好不容易将这头应付过去,时间也差不多该吃晚饭,温柳年坐在书房道:“不饿。”
“分明肚子就在咕咕叫。”赵越道:“不想在府衙吃,我带你去外头?”
“不想吃。”温柳年依旧摇头,一来离蛟那张脸着实倒人胃口,二来今日套到的线索又多又杂乱,再加上先前从书里看到的传闻,想要串在一起也着实要花一番精力,就算脑袋足够用,想起来也难免头疼,更加没食欲。
“张嫂刚做了红烧肉。”赵越抱着他坐在自己腿上。
“不吃。”温柳年下巴抵在他肩头。
“肉末茄子拌饭呢?”赵越问。
“也不吃。”温柳年皱眉。
“牛肉包?”
“不吃!”
赵越心里叹气,手掌在他背上轻拍。
温柳年发了一阵呆,看看窗外已是繁星满天,于是又猛然回神,“你先去吃些东西,早点睡吧,不用等我回房了。”
“你要做什么?”赵越不解。
“问到的东西,总要写下来。”温柳年往砚台中倒了些水,“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想法,也要顺便记下来,否则该忘了。”
赵越还想说什么,却被他一把捏住嘴:“不要吵!”
万一思绪乱了,又要理半天。
门外周顶天正在往过走,见到赵越出来后问:“晚上怎么没见你和小柳子吃饭?”
“在想今日离蛟的事情。”赵越往书房看了一眼,“不让人打扰,我去厨房弄点吃的给他。”
“你是被赶出来的?”周顶天了然。
赵越点头。
“做饭的事交给厨娘吧。”周顶天道,“我有话要问你。”
赵越答应,两人也未走远,就在书房隔壁的一处小院内,屋檐上挂着几盏灯笼,被风一吹满院都是斑驳光晕,蝉鸣阵阵星光闪闪,很有夏夜的恬静气息。
周顶天道:“可惜没有酒。”
“我倒是有一坛。”赵越道,“若前辈不嫌弃,我可以去取了来。”
清澈酒液被注入瓷碗,霎时间满院都是酒香,周顶天深吸一口气:“这是什么酒?”自己闯荡江湖多年,也算是喝尽天下美酒,从街边酒肆到万金佳酿,却还从未遇到过此等浓烈甘醇的香气。
赵越道:“是忘川。”
“酒仙刘伶的酒?”周顶天闻言脸一黑,“小柳子送给你的?”
“前辈如何得知?”赵越有些意外。
周顶天心情无比复杂,追影宫中有三坛忘川酒,是全江湖都知道的事情,自己嗜酒如命,也是全江湖都知道的事情……这是什么干儿子,拿到之后居然不先送干爹?!
赵越咳嗽,早知如此,就不拿出来了。
半坛酒喝下去,周顶天道:“对今日之事,你怎么看?”
“我自出生起就没见过娘亲。”赵越仰头喝下一碗酒,“我爹叫赵满江,是个商人,会些拳脚功夫,对我很好。”
“若离蛟所言是实情,你的确是云断魂的儿子,又当如何?”周顶天看着他。
“我先前从未想过这些。”赵越摇摇头,“现在也不打算仔细去想。”
“为何?”周顶天问。
“就算当真是被抱养,二十余年养育之恩重若泰山,我自然要替父亲手刃穆万雷。”赵越道,“至于上一辈到底有何恩怨,生身父母究竟是谁,我一无所知,亦无人来找我,又何必要为此介怀?”
“若你能这么想,就再好不过了。”周顶天又替他倒了一碗酒。
“我知道前辈在担心什么。”赵越道,“既是心爱之人,我自然会舍命去护他,更不会让他有任何把柄落在外人手中。”
周顶天道,“就不怕某天云断魂当真派人来找你?”
“那又如何。”赵越笑笑,“我不愿做的事,谁都不能强迫我去做。”
周顶天点头,伸手拍拍他的肩膀。
深夜时分,有人在书房外轻轻敲门,温柳年使劲伸了个懒腰,晃晃脑袋去开门。
“大人。”厨房大婶端着食盒,“吃些东西吧,赵公子特意叮嘱,做了大人最喜欢的蟹黄豆腐羹。”
“他人呢?”温柳年心里纳闷。
厨房大婶道:“似乎在隔壁与周掌门一起喝酒。”
温柳年:……
一起喝酒?
满心疑惑溜达去隔壁,就见两人还在推杯换盏,看上去都有些晕。
“别喝了!”温柳年叉腰怒。
“小柳子啊。”周顶天醉眼朦胧,“来,站这,给干爹背一首诗。”
“背什么诗!”温柳年大声道,“来人!”
“大人。”家丁闻声跑进来。
“送干爹回去。”温柳年道,“让慕白好好照顾他。”
“是!”家丁费劲搀扶起周顶天,还真沉。
“再做个对子!”周顶天还在喋喋不休。
“写信告诉干娘你又偷喝酒啊!”温柳年脑袋直疼。
赵越坐在桌边看他。
“看什么!”温柳年道,“也要背一首诗给你吗?”
赵越伸手将他抱到怀中,低头使劲蹭了蹭。
“不要闹!”温柳年拍他的脑袋,“跟我回房!”
“不回去。”赵越声音沙哑,显然也是有些神志不清。
温柳年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人拖回卧房,简直要气喘吁吁。
将来成亲后若是还敢这么喝酒,一定要将人赶去睡柴房!
下人送了热水进来,温柳年帮他洗漱宽衣,然后就胡乱塞进被窝,明早再一起算账。
赵越一直皱着眉头。
温柳年摇摇头,又不放心将他一个人丢在这,于是索性折返书房将卷宗拿过来一些,顺便将食盒也一道带过来,打算先垫垫肚子再将剩余的事情处理完。
蟹黄豆腐羹里头加了细细的火腿与青笋丝,味道很是鲜美。温柳年靠在床头一边自己吃,一边时不时喂给赵越一勺。
光喝酒又没吃饭,明早该胃疼了。
这夜,卧房的烛火亮到很晚很晚。
第二天一大早,周慕白正想着要做些什么解宿醉的早饭,就见周顶天一边穿衣服,一边火急火燎从卧房跑了出来,登时被吓了一跳:“爹你怎么了?”
“昨晚我喝醉了?”周顶天问。
周慕白点头:“是喝醉没错,但是娘亲又不在。”有什么好值得紧张。
“哦……”周顶天坐回石桌旁,明显松了口气,“你娘不在啊。”
周慕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