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香楼的蒸排骨,还有你最爱吃的辣椒炒饭。”赵越帮他将桌上的东西收拾好,“先别想案情了。”
“去天香楼,应该会路过福润客栈吧。”温柳年道,“有没有看到义父?”
“没有。”赵越道,“你若是担心,不如吃过饭后一道过去看看?”
“也好。”温柳年点头,就当出去透透气,连续审案的确是有些晕。
先前在审问完黄英即方翠后,温柳年又如法炮制将其同伙也连讹带诈,顺利套出了一堆供词。男子原本是来城中接应黄英,凭借一条旧时战场留下的地道混进城,却没料到还没来得及进到府衙,便被官府发现擒获。根据两人的供认,虎头帮帮主的功夫应当并不算太高,控制下属向来都是用蛊毒,而张生瑞则是他的左膀右臂,而且似乎还有一层不可告人的亲密关系。
赵越道:“要吃到鼻子里去了。”
“嗯?”温柳年回神。
赵越摇头,从他手里接过勺子喂过去一口饭:“在想我的事?”
“也没有啊。”温柳年挠挠脸蛋,乖乖张嘴吃东西。
赵越也没再说话,直到陪他吃完一顿饭,才伸手过去擦擦嘴道:“你怀疑大明王才是我亲爹,对不对?”
温柳年立刻摇头:“没有没有。”
赵越好笑看他。
温柳年心虚往后退了退。
赵越索性将人抱到怀中:“不只是你一人这么想。”只怕当时在场的所有人都已经模糊感觉到——穆万雷在坠崖时的一番话,深山中的大明王图腾,还有自己所谓的“真实身份”,一条条线索叠加起来,这的确是最有可能的一种。否则若是没价值,虎头帮也不至于想要冒充占据。
温柳年靠在他胸前,眉头不由自主就皱起。
这的确是最有可能的一种推断,却也是他最不想看到的一种推断。
无论当年的云断魂是正是邪,其实都没有太大意义,最重要的是现在朝廷将他视之为反贼,若当真扯上关系,只怕会有的头疼。
赵越道:“只是猜测而已。”
温柳年与他十指交握,片刻之后猛然抬头:“我有个想法。”
“什么?”赵越问。
温柳年道:“夜袭虎头帮。”
既然一时半会还无从得知真相,那便只有抢在向冽之前,将虎头帮帮主暗中控制,以免泄露出更多秘密——否则按照大楚律法,一旦与谋逆沾上关系,便不必再通过地方官府审问,向冽可以直接将其从苍茫山押回王城。
到那时,只怕一切都会来不及。
“与朝廷对着干?”赵越皱眉。
“就说你笨。”温柳年看着他,“现在朝廷在明处攻山,我在暗中助力,如何能叫对着干?”
赵越:……
“况且只要没人说,这事就能神不知鬼不觉。”温柳年站起来,“越快越好,我这就叫大家来商议。”
“我——”
“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去的。”温柳年打算他,“况且打架自然是要一群打一个,我们又不是找不到帮手,有便宜为何不占,傻么?”
赵越还未来得及说话,温柳年便已经跑了出去。
……
“急什么。”周顶天刚进门就被撞了个满怀,于是伸手敲他脑袋,“前头有人发糖饼啊?”
“义父。”温柳年往他身后看了眼,“慕白。”脸上看着没伤,胳膊腿也没少,应该没被狂揍,那就还好还好。
“周老前辈。”赵越也跟出来。
“刚刚我们还在说,要去福润客栈找干爹。”温柳年小心翼翼道,“没什么事吧?”
周顶天回头狠狠瞪了儿子一眼。
周慕白识趣道,“若父亲还在生气,那我今晚便再跪一夜。”
“留着回去跪你娘!”周顶天怒。
“是。”周慕白微微低头。
“好了好了,总之回来就好。”温柳年将周顶天按在前厅椅子上,“我给干爹倒茶。”
“你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周顶天显然没有被他蒙混过关,看了眼赵越道,“坐下,我有话要问。”
温柳年心里暗暗叫苦。
周慕白倒是很识趣,转身出了前厅,坐在院中喝茶。
片刻之后,温柳年也被打发出来,于是满脸不高兴,蹲在院子里看蚂蚁搬家。
周慕白失笑:“都做了知府,怎么还是这副小孩样子。”
“要你管。”温柳年坐在他对面,怒道,“昨晚为何不将干爹哄高兴一些?”现在可好,跟吃了炮仗似的,要怎么好好聊。
“你也知道他的脾气。”周慕白道,“我跪了整整一夜,若非说要来看看你,只怕还要继续跪下去。”
“谁让你不告而别。”温柳年自顾自喝茶。
周慕白犹豫了一下,道:“我——”
“你还是别说了。”温柳年扫他一眼,“走都走了,又何必来解释。”退一万步讲,就算当真有什么逼不得已的理由,现在说了又有何用?
话还未说就被堵回去,周慕白笑着摇摇头,“也是。”
温柳年放下茶杯,打算去偷窥一下厅内的两个人,结果还没等站起来,就听里头传来一身巨响,登时被吓了一跳。
下一刻,就见周顶天与赵越打成一片,出门刷刷几步踏过屋顶,一路朝着后院而去。
温柳年瞠目结舌,还能不能行了居居居然说打就打。
周慕白带着他一道追了过去。
府衙后头有一大片空地,平时经常有人在此练功,因此刀枪棍棒很是齐全。周顶天反手抽出一根木棍,又凌空丢给赵越一把大刀。
温柳年倒吸一口冷气,怎么还动刀动枪!
周慕白安慰:“只是比武而已,不必太过担忧。”
几百招下来,赵越渐渐有些吃力,眼看就要落于下风,周顶天却收招落回地上。
温柳年赶忙跑过去。
赵越将刀插回去,抱拳道:“多谢前辈承让。”
“你的师父是谁?”周顶天问,神情看上去有些异样。
周慕白心里也满是诧异,方才看赵越的一招一式,似乎都与孔雀山庄的武功路子有几分相似,像是出自同宗。
由于先前早已看过周顶天所练的内功心法,赵越倒是丝毫也不意外,只是老老实实道,“家师名叫陆明方,据说也是江南人氏,一直住在苗疆殷崖,无门无派,只收了十几个徒弟。”
“陆明方。”周顶天一把握住他的手,急急道,“他在苗疆殷崖?”
赵越摇头:“七年前便已驾鹤西去。”
周顶天闻言怔住,许久之后,才深深叹了口气。
“前辈认识家师?”赵越试探。
周顶天点头:“他不叫陆明方,真名陆方明,是我的师弟。”
温柳年:……
居然还有这种事?
“当年师弟太过顽劣,家父一怒之下,便将他逐出师门,等到后悔时想将人找回来,却早已音信全无。”周顶天叹道,“直到临终之日,家父还在想着能见他一面。”
气氛有些沉重,其余三人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这些年过得如何?”周顶天问。
“好。”赵越点头,“师父性格极为洒脱,对门下弟子也很好。”
温柳年在心里接下半句,过年还会带大家下山打架。
周顶天点头,“那便好。”
赵越道:“师父很少提他先前的事,不过在临终之时,曾说过要将他的墓碑朝向大楚江南的方向。”
周顶天拍拍他的肩膀,喉头有些发哽,心中也不知是何种情绪。
周慕白问:“可要将师叔遗骨迁回孔雀山庄?”
“不必了。”周顶天摇头,“他洒脱了一辈子,应当也不会想要回来。”
他日找个机会与其余同门一道,前去西南墓前喝杯薄酒,也算是团聚了一回。
☆、【第87章我想与朝廷抢人】书呆子很霸气
温柳年先前原本想着审完案子便要继续去书院,却没料到会有这层师兄弟的关系在,所以在接下来的时间里,赵越一直都在与周顶天聊关于陆方明之事,不知不觉便是连天色都黑透。
晚上歇息之时,温柳年盘腿坐在床上发呆。
“在想什么?”赵越问。
“没想到,你居然还和义父聊得挺好。”温柳年看他。
“中途跑去哪了?”赵越将他抱到怀里,“快半个时辰才回来。”
“去找了尚堡主。”温柳年道,“与他说夜袭虎头帮之事。”
赵越:……
“下午的时候接到战报,向统领打算五日后发起终极一战,到时候虎头帮的主力定然会被牵制住,我们正好偷袭。”温柳年道,“明日我会派人送信给小五与陆二当家,让他们也有所准备,里应外合,应当不会出差错。”
赵越道:“此事非同儿戏。”
“但也不算太复杂。”温柳年道,“而且这是最好的机会。”只有先发制人,才能让秘密彻底成为秘密。
赵越抱紧他,低声叹道:“你不必为我做这么多。”
“也不算都是为你,肃清匪患,对百姓亦有好处。”温柳年靠在他胸前,手指卷住一缕头发拽拽。
赵越还想说什么,但见他已经睡眼朦胧,也只好将话咽了下去:“早些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