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澜大手一挥,准了,回过头继续殷勤的伺候祈舜用餐。
祈舜看着一桌子的清汤寡水不想下筷子,抱着一碗莲花参米粥搅着搅着也不想喝一勺。
他自小口味就比较偏重,又跑到边关去混了两年,不说嗜辣吧,至少这一桌子清淡的菜他是提不起什么食欲的。
玄澜知道他的口味,为此还特意把已经告老还乡的前任御膳房大总管老肖给请了回来,特意在未央殿上开了个小厨房,只给祈舜一人做膳食。不过既然现在人住到了麒麟殿,小厨房也自然而然也该移到长乐宫来。
“阿舜还不吃,莫不是要等朕来喂你?”玄澜笑的一脸温良,嘴角的笑意很是促狭。
温良……信他有鬼!祈舜嘴角抽了抽,看着手里这一碗粥皱了皱眉头,认命的吃了一勺。
玄澜不知不觉坐到他身边,把人拉到自己大腿上坐下,圈在怀里……祈舜与生俱来刻在骨子里的对危险的敏锐直觉此刻蹭蹭蹭的蹿了上来,后背汗毛直立。
“徐子行说你不能吃辛辣的食物……对身体不好。”玄澜拿起白玉碗,一勺一勺的喂过去。
祈舜僵硬着张开了嘴,屁股坐在他的大腿上贴着某个部位不敢乱动,面无表情的想有本事让我喝粥有本事你晚上别扑上来。
桌椅之间这么逼仄的地方,两个身高腿长的大男人抱在一起也不嫌难受,很快一碗粥见底了,祈舜难耐的动了动,想挣脱出去。
玄澜箍着他腰的手臂紧了紧,看着怀里的人眉眼耷拉着一脸抑郁,那种恍惚的幸福终于化为了真实感,心里生出一股莫大的满足,这个人终于确确实实的被他抓到了手里。
不是风轻云淡的一脸淡然,不是恭敬有礼的礼貌疏远,而是确确实实在被他抱在了怀里,会一脸抑郁的耷拉着眉眼,会恼羞成怒的踹他,甚至会眼尾发红哭着求饶。这一切一切,太过生动,太过真实,砸碎了心底那点恍惚的不安,胸口的满足都快要溢出来了。
“阿舜。”
“嗯。”什么事?
“阿舜。”
“嗯?”祈舜抬头看他,有什么事你说啊。
“阿舜。”
“怎么了?”祈舜敏感的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无事。”玄澜轻笑一声,亲昵的磨蹭着他的鬓角,然后吻上他的眼尾、侧脸,最后衔住他的唇……这是一个温柔至极的吻,辗转研磨,唇舌交缠,吻的祈舜眼底一片潋滟水光。
饭后玄澜去拙政殿处理政事,祈舜无所事事也跟了过去,原本他去架子上抽了一本书看,谁料玄澜一把把他的书抽掉,放了两本奏折到他的怀里,笑着说,“陪朕看奏折吧。”
祈舜挑了挑眉,不语。
玄澜从身后抱住他说,“阿舜,朕从来都没有疑过你。”
祈舜放松了身体,抬头轻轻的亲了下他的下巴,示意自己明白,一双眼睛微微眯起来,满足并且欣慰。
——你总算没有让我失望。
祈舜站起来,走到台案摆放奏折的那一边,坐下笑着说,“我可懒……该怎么处理还得你自己来。”他轻笑了一下说,“如同三年前一般,按轻重缓急帮你挑好。”
有了祈舜的协助,积了满案的奏折很快就处理好了,玄澜又让人拿来一份空白的圣旨,亲自拟写,内容就是解除翊亲王的封禁令,将其接入宫中,入住皇宫碧合殿。
祈舜当时就抱着双手站在一旁看着他写,眉毛挑了挑没说话。
反倒是玄澜先给他解释起来,“拙政殿来往的人多……你难免有被人撞到的时候,总要有个说法。”
玄澜看着他眼神深邃笑容温柔,祈舜的确是相信他这个说法的。知道很多年后回过头来看,他才感叹这黑狐狸,心思真是够深了,竟然从那么早就开始给朝臣打预防针了,若有若无间潜移默化,有朝一日他们的关系现于人前,那些心里有数的大臣也好有个缓冲的地步。
祈舜笑着转身无给他泡茶,很好,短时间内是不太有可能抽风把他重新关回太液池上了。
玄澜看着他的背影眸光暗了暗,视线转回自己受伤的这一道圣旨,按上玉玺印……他知道,仅仅这一道圣旨还不够,还不能够让他心安。
刑部侍郎谢文彦在宫内刚刚探望过自己的妹妹,得知他过的还不错便安心的离开了,离开前还得了伍大公公的一句良言,当时这位陛下身边的大红人说,“看在和嫔娘娘对咱家还不错的份上……奉劝大人一句……日后,有关太液池上那位的事,大人都勿要打听,也勿要多问。”
他心中一凛,塞了一张银票过去,笑道,“还请公公同样提点和嫔娘娘几句。”
伍什不动声色的收下银票,道,“娘娘比大人清楚……咱家会的。”
待谢文彦回到府中,撤掉翊亲王封禁令,让其入住宫中碧合殿的消息也传了出来。伍大公公亲自去王爷的院子里传旨,一抬明黄的小轿晃悠悠的抬了进去又晃悠悠的抬了出来,没有人知道进这轿子的是王爷本人还是某个易装过后的应龙卫。
谢文彦听到这消息不知怎的心里有一股怪异的感觉,他当然不会知道轿子里不是王爷本人,他只是联想到今日陛下反常的举动,以及自家妹妹言语间透露出来的而一些信息……无法压抑掉心中奇怪的感觉罢了。隐隐间似乎能有什么惊骇于世的猜想,思及伍公公的提醒,他也不敢多想,赶忙掐掉了自己的念头。
事实上感觉怪异的不仅仅是他,朝中听到此言的大臣几乎心中都有一种怪异的感觉——这与他在官场混迹几十年的经验不符。王爷被软禁,放出来也便放出来了……怎么,怎么还给人接到碧合殿去住了呢。碧合殿那是什么地方,挨着麒麟殿的地儿!
前两日陛下遇刺,有传言说王爷是幕后指使,若说是陛下要把王爷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倒也说得过去……只是、只是……好像还是有点不对劲啊……
大臣们只能把这份疑虑压在心里,依旧若无其事的去衙门去上朝,就这么过了约莫半旬……镇国候府同容国公府的亲事开始办了。
新人分别是年轻的镇国候燕钺和容国公府的嫡长孙女安纪菡,一个是陛下的伴读,一个是陛下的表妹,由圣上亲自赐婚,不提安纪菡容国公府嫡出的身份,单论燕钺,他是圣上心腹亲信,可以预料的未来必然身居高位,这一场亲事可以说是门当户对是一项美谈了了,镇国候府的老夫人亲自主持,办得那叫一个浩大至极。京都里有头有脸能够搭上关系的人都去参加了,甚至陛下派来了伍公公,赐下一众礼品算是贺喜,刚过门的新妇立刻就封了二品的诰命。
燕钺的喜宴上,玄澜同祈舜易装站在角落里,指着某张桌子上的一个人说道,“阿舜看见那个人了吗?”
婚宴很热闹,酒席也办的很是丰盛,大家推杯换盏言语笑谈,正巧碰上新郎来敬酒,那一桌子的人都站了起来。玄澜所指的那个人一声天青锦袍,面容看的出来是二十出头,举动斯文腼腆,边上的人一直护着他,可以听见他叫“二哥”这类的字眼。
祈舜只略一思索就猜出了这个人是谁,事实上还是因为这一桌坐的都是容国公府的人,领头的就是世子安修言,那那个青年的身份便不难猜了,看他眉目,同昭明太子颇有些相像,想必就是那位流落在外的真正的九皇子了……
祈舜握着玄澜的手紧了紧。
第83章 皇储
院堂宽阔,柱子旁摆了几丛万年青松树,挡住了他俩大半个身体。
玄澜移到祈舜身后,从身后抱住他,环住他的腰脸颊蹂蹭着他的鬓角,这种亲昵的姿态让他觉得满足。大厅里喧闹的很,劝酒声一拨接着一拨,没人注意到他们这个角落。
玄澜握紧她的手,十指相扣,掌心传递着令人安心的温度,“阿舜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并非皇爷爷亲生的?”
大概沉默了有一会儿,祈舜才回答道,“约莫十三四岁的时候。”
因着他沉浸在对往事的回忆里,并没有发现抱着他的某人此刻就像某种谄媚的在讨好主人的大型犬,他想起自己当年得知这个惊世秘密的全过程——起初只是在来容国公府串门的时候偶然看见那个与他同龄的孩子,娇气又矜贵,被他的二哥护在身后,露出一双还带着点懵懂的黑眼睛。怪只怪段家人一脉相传的如墨黑瞳了,纯黑宛若琉璃,没有一丝瑕疵,几乎是第一时间他就想起了隆平帝平静的、明明没有威胁、但偏偏让人感觉那一眼中有万千意味的黑瞳。
实在是太像了……那个怯怯的孩子露出全貌,他呆愣当场,除了神情姿态,那五官,活脱脱就是昭明太子少年时的翻版。
后来听闻容国公幼子乃是抱养而来,并非国公夫人亲生……又因身体虚弱,长年养在府中难得见人……
心中一旦有了疑虑,顺蔓摸瓜查下去……然而总是查到一半就遭遇到一股阻力,最后还是在一次一如往常的母子两人按例闲谈的过程中,母妃看着他意味深长的对他说,“你可是母妃的亲儿子。”
他一愣,母子二人对视半晌,他想他明白了。
不是不震惊,不是不忧虑,只是他向来把这两人当亲生父母看待,即便没有血缘关系又如何?
那一句“你可是母妃的亲儿子”意蕴深重,让他不敢轻举妄动。
“阿舜、阿舜……”耳边传来温柔的呼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