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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政王/皇叔 (字字锦)


当真是点滴不剩,不论是柔软和善,亦或是那一点期盼渴望。
他一点都不想回去。
画屏和流萤把整个王府上上下下打理的井井有条,看见他回来消瘦了一圈的样子就抱着他哭,弄得两人的丈夫在后头看的哭笑不得。
画屏流萤在他身边没留几年,就被他许给了自己的心腹侍卫,如今王府里没有女主人,就由这两个大丫头帮他打理王府,一切由付岩总管。回来的第一天,他就把自己后院养着的那些少年都清了出去。听闻他是断袖,下头的人都费尽心力给他寻一些容貌秀美的少年,有些不好推拒他便也收了,扔在后院权当养个闲人。
如今他自己都打算当个闲人了,这些少年留在他府里反而是拖累。拿了银两身契让人送出府,想要娶妻生子的便娶妻生子,想要做点正经营生的也好做点正经营生。
他态度坚决姿态也做的足,暗中布置在京里的力量都撤了回来,王党的官员也都递了口信过去,沉寂的像是京中压根没有翊亲王这号人。今年新晋上来的官员,特别是那一批今年科举出来的人,都只能听自己的老前辈说翊亲王曾经如何如何,然而百闻不曾得一见,翊亲王这个人最终也还是老前辈口里略带钦羡敬佩的一个人名罢了。直到一年后,来自边关的捷报一份又一份的传来,他们才透过那薄薄的几页纸猜测那个人究竟是怎样天纵英姿的一个人物。
祈舜整日里闭门谢客无所事事,连王府的大门都不带踏出一步的。关上门闲着没事就逗逗画屏流萤的孩子,更多的是像今天这样,他一个人坐在庭前的石阶上,桂花的香气萦满了鼻尖,风一吹便搅乱了一院的花香。手里专心致志的刻着木偶,神情专注温柔,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竟然难得的笑到了眼底,整个人都不自觉的安静沉淀了下来。
整两个月时间内没人能登上翊王府,只除了因施救王爷有功被陛下提为太医院院正的徐子行。徐子行在王爷养病期间和他打下了不错的交情,又因要定日给王爷诊脉的缘故,便时常过来找他喝两杯小酒。
此刻他正站在小院门口,面对此情此境竟有些看呆了。坐着的青年长发飘飘白衣渺渺,嘴角的笑意清浅至极又温柔至极,微风吹起满地落花,真真像极了仙境里的人物。
徐子行这回是真的惋惜了,他到底是吃皇帝给的饭替皇帝办事的人,也猜不透这叔侄两人是怎样一种交锋,但曾经高握权柄的人自闭于府中,向闲散人一般坦然,倒真是让他忍不住心里的敬意了。朝堂之上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朝堂之下也可以如此随遇而安闲淡悠然,果然这世间永远不缺妙人儿。
“老徐来了啊。”祈舜放下手中的木雕。
徐子行提了提手上的药包,道:“给王爷送一些预防风寒的药来。”
“王爷大病之后身体虚弱,入冬即容易受寒特地给王爷送一些预防风寒的药来。”
“无妨,放着吧,本王会注意的。”
徐子行微笑道:“王爷心境不错,或许应当多出去走走。”
“也许吧。”看着手上笑的眼睛眯起来的小木偶,也笑了,“多出去走走吗?看来的确应该出去走走了。”
两日后,边关犬戎人来犯的消息传入京都,祈舜想起五年前那些恩怨,低低微笑起来,也罢,就往边关走上一遭。
次日大朝会,就不见踪影的翊亲王竟然官服齐整一声袍冕又站在了勋爵的前列,朝臣们惊诧的打量着他,只道他气色不错,却不知道他突然上朝藏了什么幺蛾子,一时间那些来老狐狸都齐齐戒备起来。
祈舜一直都没什么动静,有些按捺不住的老狐狸都不禁开始戒备起来,难道只是单纯来听一堂朝政?不应该啊,难道他就没有一点被夺权的愤怒?可是若说他要有什么动作,也应该早就做了,万不会留在几个月后黄花菜都凉了的今日。
终于,在兵部尚书出奏犬戎继五年前一战,又再次恢复元气袭击边关杀人劫掠的时候,翊亲王抖抖袖袍,终于动了。
黑玄蟒袍,紫金玉冠,执象牙玉笏,对着帝座上的人恭敬垂首,“臣自请增援边关!”
帝座上的人霍的一下站起,死死的盯着他盯了两秒钟,然后又坐了下去,那两秒钟的情绪波动太过剧烈,伍什感觉周身一寒,抬头毫无疑问看到了自家主子欲把翊亲王生吞活剥了的阴鸷眼神。
可惜祈舜没有抬头,见帝王没有回应,再次掷地有声道:“臣自请增援边关!”
又过了半晌,朝堂里寂静的呼吸可闻,小皇帝身上散发出来的浓烈的寒气无不昭示着他不虞的心情,所有人都感觉到皇帝同翊亲王之间的气氛不大对,明哲保身的选择缩着脖子不说话。
正当祈舜准备开第三次口的时候,,帝座上传来一道极为压抑的声音,“准了。”
那道身影简直就不像是小皇帝自己的声音——压抑、嘶哑,并且饱含痛楚。
祈舜听到那声音抬头一愣,抬头看去,帝座上的人却已经拂袖离开。
伍什连忙尖着嗓子喊,“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人三三两两的散掉了,祈舜听见有人说翊亲王果然是好手段,京都里头插不进去手,就从边关的军队开始,圣上果然还是吃了年龄的亏,嫩了点。祈舜扯扯嘴角,哪里都不少居心叵测的人。
往后头的拙政殿走去,伍什正站在门口等着他,恭敬把他迎了进去,玄澜在离里头等着他。
“皇叔可是真要去边关?”现在的小皇帝看起来一副平静。
祈舜点头,他去边关后来的确经过了一番深思熟虑,犬戎这个隐患必须解决掉,何况五年前的仇还没报呢,那些堪称是不死不休的恩怨,当时是没有选择必须离开……有些该死的人还没死呢。
玄澜知晓他下定决心就必然阻不了他,只好换一种方式道,“如今已然即将入冬了,皇叔便是此时赶去边关也无济于事,不若来年开春再去?”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朕的束发礼,还需王叔亲自操持。”
祈舜点了点头,等他赶到边关,的确该死的人死了,该抢的人也被抢了,同样该躲起来的人也早已躲到了草原深处。
况且此去边关,就的确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相见了……他是否回京都尚不确定。
那便过了年节再走。
玄澜的束发礼必须要他亲自执行,总归是养了十五年的侄子,除了他,再没人适合当那个替他束发的人了。
就当是最后一个念想。祈舜苦笑着想道。

第60章 大婚

承庆五年腊月二十七乃是承庆帝十六岁生辰,女子十五及笄,男子十六束发,及笄礼同束发礼都是一个人一生中极其重要的礼节吗,几乎家家都选择大肆操办。承庆帝这回也不例外。
这事当然还是交由礼部来,礼部尚书冯敬之把这事儿单的漂漂亮亮,一点纰漏也没有。祈舜只管拿着梳子,等在最后替玄澜束发便是。
皇帝的十六岁生辰办的很大,白日里是束发礼,晚上是臣子宴。
腊月二十七那一日,祈舜一早赶到皇宫,出乎他意料的是玄澜竟然才刚起,想必是今日没有大朝会便睡的晚了些,坐在铜镜朝他招手。
手心被硬塞了一把梳子,少年微笑着对他说,“皇叔,不若先练练手?”
少年还带着晨起的清爽气息,长发披肩,容颜雌雄莫辨,那一笑真叫一个灿若繁花,是笑意抵达眼底的那种笑,晃的祈舜有些眼花。他掂了掂手里的梳子,道:“好。”
发梳一梳梳到尾,黑亮的长发柔顺如瀑,梳起来没有丝毫阻滞。他的意识陡然变得恍恍惚惚起来,迷蒙竟然有一种错觉,觉得铜镜中的女子罗裳衣带云鬓花颜,手执炭笔正在细细描眉,他往她头上插着流苏金步摇,女子转过头来……女子?!怎么会是女子?!
祈舜一下子就惊醒过来,醒来后余悸未消,他实在无法接受那张脸改了设定变成女人……虽然可能他若是仔细描画比现在惊艳千百倍。
醒来后打量了一下周边的环境,还是在那个麒麟殿,然而帐顶那明黄色的水纱……明黄色!他一个激灵跳起,自己什么时候跑到玄澜龙床上去的!
“王爷您醒了。”伍什走上来,为他解释,“可能是您今日起的太早,替陛下梳完头后便有些犯困,陛下便让您在床上小睡了一觉。”
见祈舜眉头皱起渐渐露出怀疑,他赶忙道,“束发礼马上就要开始了,您若是醒了就尽快过去吧。”
祈舜摇了摇头顾不上多想,跳下床就赶了过去,身后伍什暗暗松了一口气,也迅速追了过去。
白日里的束发礼和晚上的臣子宴除了替他束发的人是祈舜外,其余的都没什么值得留意的,无非一些繁琐的礼仪和必须应对的恭祝,待他离开宴席后问了侍卫,才知道翊亲王已经离宫了。
不出所料,踏着风雪回到麒麟殿,伍什跪在地上就将一个锦盒捧了上来,说,“王爷说恭祝圣上生辰,只愿圣上一生平安,康健无忧。”
打开锦盒,一共一十六个木雕,从他一岁到十六岁的样子,有哭有笑有调皮,也有他如今冷着一张脸的样子,眉目生动活泼,好像早已被人镌刻在了心底。木雕的刀工并不十分精致细腻,但可以看出是用了心的,入手一片温润细腻——这是打磨不出来的触感,必然是人手无数次摩挲过后才有的如玉般的温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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