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枕流道:“……黄家家境还不错。”不知黄老爷知道自己家被称为寒窑是什么心情。
夙沙不错道:“你还没告诉我为何与俞东海走近?他又为何要派人保护你?”
慕枕流道:“你也没有告诉我是否见到了高邈,为何没有送信给他。”
夙沙不错瞪着眼睛:“你竟然威胁我?”
慕枕流愕然:“这是威胁?”
夙沙不错道:“我若是不说,你也不会说了?”
慕枕流道:“有来有往,才算公平。”
夙沙不错想了想道:“这不一样。高邈和你……呵!你想知道他的消息想得抓心挠肺。俞东海与我嘛……我管他去死!”
慕枕流问道:“那你急什么?”
夙沙不错:“……”
轿子猛然震了一下,让抬轿的轿夫肩膀一沉,差点将轿杆脱手,同时,夙沙不错从轿子里一跃而出,脚在杆子上轻轻一点,就越过轿夫的头顶,落到了前头。
轿夫吓了一跳,忙放下轿子。
夙沙不错狠狠地瞪了轿子一眼,自顾自地走了。
轿夫小心翼翼地看向轿子,里头的人没露面,只是平静地说:“继续上路。”
轿子一颠一颠地颠到总兵府门口。当轿子落下,轿夫就不顾形象地瘫坐在地上,动根手指都没力气了。
慕枕流有些愧疚,给了他们一些银子喝酒。
总兵府的门房看到轿子,早早地迎了出来:“可是军器局的慕大人?”
慕枕流递过去拜帖。
门房扫了一眼,连忙道:“大人正在府中恭候。”说着,一路引至花厅。
厅中两个人大马金刀地坐着。
唐驰洲见慕枕流进门,起身拱手道:“慕老弟,好久不见,甚是想念啊。”
慕枕流一边回礼一边笑道:“几日不见,唐大人风采更胜往昔!”
旁边一声嗤笑,夙沙不错捏着花生,悠悠道:“好比仔猪变牙猪,牙猪变汤猪。”
唐驰洲嘴角抽了抽道:“好端端的不拘一格庄你不待,跑来平波城做什么?”
夙沙不错道:“看你。”
“我有什么好看的?”
夙沙不错道:“就是看你不好看。”
唐驰洲的扇子飞快地摇了几下,驱散自己上涌的火气,对慕枕流道:“慕老弟,这小子我看一会儿都受不了,你怎么忍得住天天与他待在同一个屋檐下?”
慕枕流叹气道:“苦中作乐罢了。”
“哼!”
夙沙不错鼻子里发出不悦的冷哼,见慕枕流和唐驰洲都不当一回事,自顾自地坐到另一边交谈,忍不住又重重地哼了一声。
唐驰洲道:“夙沙公子鼻子不通气?做人一窍不通,的确是很难受的。”
夙沙不错冷笑道:“没办法,身边有个喜欢煽风点火的人,想不难受都难。”
两人对视了一眼之后,不约而同地转头看慕枕流。
以为被忽视,正打算喝茶的慕枕流:“……”
唐驰洲道:“慕老弟啊,做人心慈手软,到头来吃亏的是自己。有些人看上去像个可怜兮兮的乞丐,实际上却是个心肠恶毒的乞丐。收容这种人,随时要提防着被反咬一口,倒不如早些驱逐出去!”
夙沙不错道:“有些人看上去像个男人,实际上却是个比长舌妇更喜欢搬弄是非的……人。”最后一个“人”字前依稀还有一个字,因为说得太含糊,被略过去了。
慕枕流低下头,从怀里掏出一个拇指长的四方盒子:“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小小谢礼不成敬意,还请唐大人莫要嫌弃。”
“慕老弟。”唐驰洲皱眉道,“我与你一见如故,亲如手足。你这样做好没意思!”
慕枕流笑道:“做弟弟的孝敬哥哥,有什么不对。”他发现平波城的几位官大爷都喜欢叫他老弟。
唐驰洲这才缓和了脸色,将盒子打开,红丝绸上放着一枚晶莹剔透的翡翠扇坠,虽不是无价之宝,却意外地合他的心意:“不愧是做弟弟的,对老哥我的心思真是摸得一清二楚啊!来,帮哥哥系上瞧瞧。”说着,将蒲扇递了过去。
这把蒲扇的柄上有个尾圈,正可用来挂坠子。
慕枕流正要接过,就被夙沙不错抢了去。
唐驰洲立刻伸手去夺,夙沙不错一转身,藏到慕枕流身后。
“你要做什么?”唐驰洲心疼地看着蒲扇。
夙沙不错道:“这么把破扇子,本来送人都不要,吊了这么个坠儿,只怕一上街就被撕得皮都不剩了。”
唐驰洲道:“那也比吊在你身上强。”
夙沙不错愣了愣,目光诡异地瞄向慕枕流。
一直以为自己身处战场边缘的慕枕流腰板一直,下意识地审视自己。
夙沙不错突然窜了出去,唐驰洲反应极快,迎上去劈手夺扇。夙沙不错反手一挡,扇面正好挡在唐驰洲抓拿的去路上,吓得他临时变招,改抓为拍,手掌在扇面上轻轻地滑了过去。
但夙沙不错醉翁之意不在酒。他左手格挡,右手的中指和食指闪电般地钻入唐驰洲的手掌中,微微一拨。
唐驰洲下意识地缩手,等察觉手中的扇坠掉落时,已来不及抢回。
扇坠落入夙沙不错手中。
拿到东西的夙沙不错好心情地将蒲扇拍了回去,对着连退三步的唐驰洲微微一笑道:“承让,多谢!”
“谢你老母!还给我!”唐驰洲手持蒲扇,一招“仙人指路”,直取夙沙不错的肩膀。
夙沙不错肩膀一沉,人如泥鳅一般从他前方滑了开去,跳到慕枕流的身后,双手按着他的肩膀,冲唐驰洲无赖地笑着。
“你!”唐驰洲气急,拿着蒲扇的手微微颤抖。
慕枕流肩膀动了动,想将按着自己的手拿下来,反倒引来夙沙不错更大力的钳制。他无奈道:“这是做什么?”
夙沙不错将手里的吊坠在他眼前晃了一下,道:“这样的好东西,你可不曾送给过我。”
不等慕枕流回答,唐驰洲夸张地哈哈笑起来:“你吃他的,喝他的,睡他的,还掳走他关了好几天,竟还想他送东西给你?真是恬不知耻!”
夙沙不错脸色微变:“我与他的事,与你何干!”说着,竟流露了几分杀气。
唐驰洲一怔,若有所思地看着慕枕流。
慕枕流本攒了一肚子的话要说,被两人混闹了一通,反倒不好说出口了,只得起身告辞。
唐驰洲满怀歉意道:“你的礼物……”
慕枕流道:“改日再补送一份。”夙沙不错既住在他的府邸,便算是他这一边的人。自己送出去的东西被自己这一边的人拿了回来,尴尬可想而知。偏偏,他对夙沙不错也是无可奈何。相处了这些日子,自己对他的性子也有几分了解,自己若是站在唐驰洲一边,事情只会更糟。
23第二十三章 赴约
唐驰洲忙摆手道:“慕老弟说得哪里话!礼物贵在心意,你的心意哥哥我再清楚没有了。有些人厚脸皮,不识趣,你只管当他是风,吹吹就没了。”
慕枕流无奈地笑笑。
这里是总兵府,唐驰洲是总兵。夙沙不错今日这样胡作非为,竟也被容忍了,不管唐驰洲是看在他的份上,还是不愿与夙沙不错的计较,自己要记下这一份人情。
唐驰洲将人送到门口,临别时,突然道:“这几日平波城不太平,有些人看似不中用,危险来临的时候倒能挡上一挡。”
慕枕流沉声道:“唐兄以为……险从何来?”
唐驰洲笑了笑,颇有几分风轻云淡的意味:“险在人心。”
“何人之心?”
“不甘之心。”
夙沙不错听得不耐烦,插进来:“你不如直接问,平波城不太平,是不是你在暗中搞鬼。”
慕枕流呼吸一窒,有些不好意思看唐驰洲。
唐驰洲面不改色道:“不是。”
夙沙不错拍了拍慕枕流的肩膀:“走,回家。”
唐驰洲有些意外,道:“你不继续问?”
夙沙不错道:“你说话,十句有九句是假的,有什么好问的。”
唐驰洲道:“那你刚才又问!”
夙沙不错道:“不问又怎么知道你的回答刚好是九句假的里的呢。”
“你怎么知道是假的?”
“因为这里是平波城,你是唐驰洲。能在这里混了这么久还没死没伤没调走,怎么可能不暗中搞鬼。”
唐驰洲气得猛扇扇子。
慕枕流连忙向唐驰洲告辞。
唐驰洲被夙沙不错气得心肝脾肺肾无一不疼,连客套话都懒得说了,敷衍着将人送走。
夙沙不错倒是心情不错,不顾轿夫苍白的脸色,抢在慕枕流前面上了轿子。过了会儿,轿子就被抬了起来。夙沙不错疑惑地掀起轿帘,就看到慕枕流在轿子旁边慢悠悠地走着。
“你怎么不上轿?”
慕枕流看了眼轿夫的背影,淡然道:“坐不下。”
夙沙不错道:“……你可以蹲着。”
慕枕流道:“骨头太硬。”
夙沙不错道:“你不想与我靠得太近?”
慕枕流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夙沙不错的火气又上来了。他发现自己最近的情绪异常不平稳,经常被牵动。对于武者来说,这并不是一个好现象。他想到自己久未突破的武学瓶颈,心情越发糟糕,突然想撕下轿帘,拆了轿子,将附近的人统统揍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