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到哪儿去。”凌涵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幽暗的灯火下,小脸仿佛一条扭曲的水蛇。
“那我们……”庆兴着急,来到凌涵面前,紧紧看着他,“那我们该怎么办?”德胜一定是死了,一定是德胜死了才会闹得这么大。一定是大公子知道顾恒拿去的丹药是假的,大公子想来个鱼死网破。
庆兴想不到还有什么比眼前这个机会更好,若他是大公子,一定不会放过这个大好机会。世子的危机就在眼前。这么多人一同来,他们一定是相信了大公子的话,相信世子的身子其实是……
可是……令庆兴觉得可疑的是,夫人竟然也跟着他们来了,按说这种情况,夫人不可能这样镇静地跟着他们来的呀。
不一会儿,但故院便迎来了他们深夜访客,庆兴还未等到凌涵的回答,这些人便如刺客一般直撞入,围着的凌齐犹如一柄锋利漆黑的长刀,一路割开众多阻挡,直抵他们此刻所呆的屋子。
庆兴看到跟在凌齐身边的还有一个特殊的人,竟然是常大夫?
老夫人随即从后面露面出来,神情阴霾,一双眼睛似痛似惜似怒罩在凌涵身上,她紧紧咬着唇,面容铁青,双肩阵阵发颤,气息鼓怒,仿佛怀有深撼的仇恨,又好像是无可挽回的痛惜。
她没有说话,凌齐则是入屋,直接坐到了正椅上,目光幽冷地瞄着凌涵,他那双凤眸就像是两把暗夜之箭,落在凌涵身上,瞄着算计着,究竟是刺入哪里,才是最佳位置,毫无感情,毫无保留。
庆兴暗道一声坏了,扭头就朝后面找顾恒,却迎面撞上大公子凌翰辅戏谑的目光,“庆兴你找的人,本公子给你带来了,来啊……”
只见顾恒被两个护卫架上来,犹如犯人一般被推搡着扔到面前,他腕上象征性地加了锁链,他也没有挣扎,只是掌上带着被割破的划痕以及白惨惨的飞灰,仿佛是将什么捏成了粉末似的。
这时候老夫人,夫人罗氏以及周姨娘等人已经据一角而立,老夫人坐在椅上,身后跟着一众妻妾,在幽暗毫无温度的灯光下,她们身上佩带着极少的金饰与簪镯,衣裙更是微有扭别,显得微微凌乱而又强自掩盖,显然都是被急忙召集起来了。
庆兴目光直朝夫人罗氏抓去,可是罗氏仅仅是低垂着头,仿佛这夜里的兴师动众,与她毫无关系一样,一瞬间庆兴觉得内心憋闷极了。
“爹爹,这顾恒夺了重要的物证,毁掉,现在又将德胜推进花园之中的深井,若非我们及时出现捞到尸体,以及德胜聪明,知道在身上留下一样东西,怕是现在我们都还被蒙蔽在股里。”
凌翰辅说罢,旁边的凌达目光中露出不可思议的震动,直直地看着凌涵,他的眼神之中,仿佛带着剥骨钢刀,迫不及待地想要当场就将凌涵扒光,那奕奕的好奇与罪恶之光,使他总是沉默而顺从的样子,变得仿佛是首次嗜血的吸血鬼一般。
让人将顾恒的双掌量出来,这时候才看出来,他是满掌的齑粉,显然是徒手将硬物碾碎时,留下的证据。
凌齐目光如炬,盯着凌涵,话似从齿缝中逼出一般,“你还有何话说?”他朝左右扫去一眼,那些无干的小厮统统被赶出去,留下凌齐自己的护卫。屋子的门被反关起来,密封住一样,窗户被闭死,一时间隔绝了外面的狂风骤夜,室内人很多,呼吸使得空气变得温暖起来,而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凝结成冰般的僵冷,气息仿佛被冰住一样,连呼吸都带着焦灼的疼痛。
凌涵挑眉,凌翰辅业已有了要胁他的把柄,现在他动手了,是因为拥有了更大的筹码,这一次凌翰辅一定会做到万无一失。凌涵朝常大夫看去,这个人一直追随凌齐身边,是爹爹最信任的大夫……看起来凌齐已经决定今夜处理了自己。
“只是不知,顾恒杀德胜的动机是什么?”顿了顿,凌涵朝凌齐看去,神情不卑不亢,只是连一声爹都没有叫。
凌齐哼了一声,别开脸,脸上有一股被侮辱后的痛心疾首,再度转向凌涵时,变成了一股彻刻的仇恨,像是对待敌人一般,凤眸隐含屈辱与鄙薄!
“德胜身上有证据,原来他是发现了凌涵身子的秘密,才会被杀死的,他坠入井中,是顾恒一手所为,因为顾恒得到凌涵的命令了,才会这样做。”凌翰辅冠冕堂皇地说道,他优雅地勾唇,笑着看向凌涵,仿佛是在看一样没有生命的祭品。
凌涵听罢朝顾恒看去,可是顾恒目光冷沉否决,不动声色。
凌涵淡淡皱眉,看起来德胜并非是顾恒所杀。那么德胜是怎么死的?难道说顾恒到之前,德胜已经死了,他是当了替死鬼了?而凌翰辅一直未提顾恒拿去的假丹药一事……看起来,德胜是被凌翰辅出卖了。而凌翰辅当初之所以想要丹药,是为了布眼前这个局。
“可有证人?”凌涵再问,他背负着双手,笔挺立于众人面前,小脸一派自信,完全没有受审的惶恐,语气倒像是他在审问众人一样。
凌齐浓眉大皱,斥了一记,“有证物已经足够了,你还想要什么证人?!”
凌翰辅则及时将那证物呈了上来。
放在盘中,奉到了凌涵面前,在幽幽冷冷的火光之下,凌涵翻开那证物,是一块被血湿了的绸布,上面写得很简单,无非是说看到世子身体,实际为女儿身。
见此,凌涵嗤冷一笑,寒着脸朝凌翰辅扬眉道,“大哥,若是这块绸布上写的是你的名字,你们这些人——是不是也要如此兴师动容,果真要来检查什么所谓的女儿身?”
凌翰辅似乎对凌涵的话早有准备,扭头冲守正送去一眼,就见守正颠颠地将一样被白布盖住的东西呈了上来,送到凌翰辅面前,“三弟啊,其实呢我也以为这是诬陷,可是接下来的这样东西,却让我们不得不相信呀,常大夫,你来看看!”
他拉长了音调,常大夫便受到凌齐的眼色,走上前来,将那白布挑了开来,只看到上面一缕早已经结痂在布绸上的血痕,常大夫小心翼翼地察看,甚至还拿出银针来检查,最后他退后一步,朝凌齐拱拱手,很慎重地道,“小人以毕生所学担保,这血痕乃是女子的癸水无疑。”
凌翰辅闻听此言,咧开嘴,笑得像是一朵花儿般灿烂璀璨,紧跟着接道,“三弟呀,你就不要强撑了,我们大家都知道了,这东西是从你房里拿出来的,既然有癸水,焉能不是女子?!”
“混蛋!”
凌涵当即就火了,脸跌了下来。这是凌翰辅故意弄的吧,这样的诬赖,简直令他无法再忍受下去了!
他扭头冲凌翰辅啐了满脸的口水,凌翰辅不意凌涵会发如此大火,不禁倒退了一步,缩了缩脑袋,抹去脸上的口水,他神情却无半丝退缩,带着兴灾乐祸的笑瞧着凌涵,每一眼都仿佛布下的天罗地网,直将凌涵陷入绝境的深渊。
“癸水?!”一直未说话的老夫人神情严寒,盯着那亵裤上的血痕,一张老脸已经难看到比看到鬼还要恐怖几分。
“德胜死因蹊跷!这拙劣的栽脏嫁祸诬陷,简直不堪入目!爹爹!奶奶!这种低劣不堪的手段,莫非你们也相信?!”
凌涵愤然大吼,脸颊涨得通红,干净的瞳中燃烧着烈烈的火焰。
说他有癸水?那是什么东西?他这一辈子,上辈子,上上辈子,他就没有过那东西!那是女子之物,他是男子,他是男子!
“不仅如此,但故院中很多奴才都能证明,三弟你沐浴之时,从来不让人侍候的呀,若非有难言之瘾,又怎会有如此之为;还有,平日里面寻医问药,从来不见你找太医,更不会找常大夫,听闻……是男是女,号脉诊腕,就能辨出一二,三弟呀,你是怕自己的女儿身曝露了吧。”
凌翰辅振振有词,却是越说,老夫人面颊越黑,神情犹如一片死灰,无尽失望地看着凌涵。
凌涵额头青筋爆起,目光不经意地朝老夫人身后敛眉不语的罗氏扫去,“那你想怎样?”
“当然是脱/衣验身,就此时,就此地。”
☆、第72章 谜面
凌涵深吸口气,面露难堪,当着这么多人,要他/脱衣验身?他咬紧牙关,攥紧了拳头,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凌翰辅见此冷笑一声,目光轻蔑地看着站在灰影之中的纤瘦少年,心想着,就算你不说话,此事照样要做的。
他朝凌齐拱拱手,见并没有半点阻拦之色,凌翰辅嘴角的笑弧越来越大,朝身后的守正道,“来人,按住凌涵,把他的衣服扒了!”
话声一落,老夫人身后的罗氏蓦地一震,目光猛地朝凌涵看去,在触到凌涵滑来的视线时,她默默地闭了闭眼,再睁开眼睛时,视线已经朝着里屋看去!
周姨娘攥紧了手中的帕子,一双眼睛冒火地盯着凌涵,目中带着混沌的滚烫岩浆却异样如大浪淘沙般地露出至胜的欢愉,她慢慢拉开嘴角,仿佛是在看一只受伤垂死的小兽。
她身后的方姨娘圆圆白白的小脸,染着惶恐之色,一双眼睛不安地朝老夫人和凌齐来回扫看,心下怦怦直跳,拿不定主意的掐住自己的手,可即使如此,她的心依然颤抖不已。今日若是褪了凌涵这层皮,那么凌涵的世子之尊,将荡然无存。就算是以后皇上不废世子,在凌氏宗族之内,凌涵算是站不稳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