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亦寒 (赵小石)

紫葵带着楚央来到了后院的一栋阁楼前，为公子打开房间的门后说：“今晚这栋楼不会有客人，请公子先歇息会儿，我这就派人准备茶水和美人。”
“吩咐下去，我要赏舞，其余的就交给你了。”
“紫葵明白。”紫葵低头领命后就退下了。
楚央打开房间里的窗户，窗外刚好有一棵白色的寒梅刚刚开放。他伸手轻抚花朵，巫寒和段岚打闹的那一幕，又浮上脑海。
手下的情报早已告诉他巫寒的近况，他也早就料到了会看到这种情形，但是终究还是忍不住来了。
因为无论如何，还是想见到他。

　　☆、第49章 一曲相思

“你们几个会歌舞的，全都给我过来，今天有贵客，赶快准备！”老鸨吩咐下去，让巫寒和几个艺妓一同去了贵客的房间。
美人们陆续进入房间，在一旁等候。只见屋里坐着一位相貌英俊的男子，正低眸饮茶，并没有为众人的进入而有丝毫波动。
为什么是他？！巫寒看到席士潇的那一刻，心中痛楚…有了梁丘澈之后，还来到烟花之地寻乐？看来梁丘第一美人都没能完全得到他的心，更何况是曾经的弃宠…为什么，为什么还要出现在我的面前，让我再次看到你不会为任何人停留的心？
老鸨退下，美人们开始依次表演歌舞。席士潇淡然地看着表演，饮着茶。眼睛扫过一旁等候的巫寒，在巫寒略施粉黛的脸上稍留片刻，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又从容地看向了歌舞表演。
一位女子轻抚琵琶，唱着相思曲：“只缘感君一回顾，使我思君朝与暮…”旁边一位身姿轻柔的女子，随着淡淡悲伤的音乐跳着舞，轻挪脚步，慢舞纤手…
“相思苦，凭谁诉？遥遥不知君何处…”女子空灵的歌声在室内飘荡，诉说着每个人心底那绵绵的相思之情。随着歌声的哀伤，另一名女子的舞蹈变得缓慢，仿佛是在诉说着离情，让人心生共鸣。
无论他们的身份如何，经历如何，相思的苦痛怕是人人都尝过。在这世上活了那么久，遇到了那么多人，总会有一两个人，让人难以忘怀，朝思暮想。
所思之人，若同样也思念着自己，那是极其难得的缘分。但是，多数人都是带着相思入睡，枕着相思醒来，独自一人怀念着那个早已忘却自己的人，无奈叹息。
席士潇的眼睛里，有着巫寒看不透的情绪在堆积。看到那双眼睛，巫寒会忍不住心痛，忍不住深陷其中。那双眼睛，曾经神情地看着他说：“弱水三千，我只取你一瓢饮…”
歌声重复着那一句“只缘感君一回顾，使我思君朝与暮”仿佛在诉说着亦白曾经的单恋，苦涩而又甜美。
他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至少在表面上看似风平浪静，实则内心早已经是破败不堪。巫寒在内心无力地质问着席士潇：为何还要出现？明明知道我无法忘记你，明明知道再次见到你，我会更加无法自拔。。。
你是个宽容仁慈的君王，为何还会如此残忍地对待我？让我无法忘却你，让我独自看着你的身影，却无法靠近，听到你的声音，却无法追随。。。。。。你若想证明自己的魅力如何，那么你已经彻底胜利了，我已经输得体无完肤，请放过我。。。
巫寒愣怔中，歌舞退去。席士潇用磁性的嗓音低沉地说：“下一个。”
琴瑟奏起，旋律缠绵悱恻，扣人心弦，但是久久没有人上前去表演舞蹈。空余悲惋的琴声，和歌女刚刚吟唱的词：“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巫寒低头不理会旁边众人的疑问，他不知自己为何会有这种举动，或许是不想让他看到如此难堪的自己。是啊，自己再次沦落烟花之地，而他，依旧高高在上。。。。。。
席士潇用余光注视到了巫寒，知道了为何迟迟无人跳舞，他无奈地挥手说：“算了，你们退下。”他指了指刚刚表演歌舞的两位艺妓说：“你们两个留下。”
众人开始退去，巫寒木然地看向留下的那两名美人，其中一个稍稍转头，虽然戴着耳坠，但是可以看到右耳耳垂上有一颗红色的痣。他暗惊，立即看向另一名，果真也有。那是林虎手下的梁丘美人，她们会对他做些什么？会下毒吗？还是用其他方法伤害他？
不，不行！他是一国之君，不能有所闪失。。。巫寒有些慌乱，他从未遇到过这种场景，因为自认识以来席士潇就从未有过危险，至少在他面前是那样。巫寒不知如何是好，呆呆地站在门前，没有离去。
席士潇和两位美人不解地看了过来，巫寒却没有注意到，他的脑子飞快地想着办法，希望能让席士潇脱离险境。
“你为何，还不退下？”身后传来席士潇的声音，很近，很温柔。
“我，我。。。”巫寒不知该说些什么，他急忙转身跪下：“请公子，买下我！”
“你是认真的？”席士潇问道。
“是，我是认真的。请让我服侍公子！”巫寒竟出奇地勇敢，毫无停顿地说出了平时不可能说的话。
“那好，你们先退下，让他陪我。”席士潇语气如常。
两名女子顺从地退下，轻轻关上门，没有丝毫抱怨。
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席士潇让巫寒起身，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巫寒没有惊讶，反而有些似曾相识，回忆慢慢袭来：清晨，一个吻让亦白从睡梦中醒来，他胆怯地用惺忪的眼睛看着面前的人，小脸通红。
近在咫尺的英俊少年，微笑着说：“你叫什么名字？”温热的气息轻洒在脸上，亦白的脸更加灼热。
“亦白。。。”他不敢看眼前的人。
席士潇轻笑，在他的唇上又吻了一下：“亦白，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
想到这里，巫寒变得不再镇定，他在席士潇的询问目光下，微微晃神：“我叫寒。。。”

　　☆、第50章 此时无声

“我曾经买下一个和你相似的美人，他叫亦白，他很单纯，很胆小，很迷糊，没有你这么勇敢。。。可是，我却把他害死了。”席士潇接着说：“没错，你叫寒。我的亦白，早在我抛弃他的那一刻，就已经死了。”
巫寒听到后，心里变得极其寒冷。难道说，他喜爱的一直是亦白，而不是如今的巫寒？为何会这么心痛？
既然他承认了自己放不下亦白，那不就表明自己曾留在他心上？应该高兴啊，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因为巫寒发现自己竟然开始嫉妒起亦白了，嫉妒起那个曾经的他。
是啊，段岚也说过他变了很多，不再那么幼稚单纯了。巫寒有些悲凉地想，如果命运能够选择的话，他自己也不想变成如今这样，他也想一直单纯下去，做一个让席士潇一直喜爱的亦白。可是，命运并非如此仁慈。
“我为公子唱曲吧，刚才的曲子还没有唱完。”巫寒走到一架古琴前，慢慢坐下。
席士潇点头，看着眼前这个越走远越远的人，他已经不知如何挽留。
“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轻抚琴弦，巫寒垂眸轻唱，清澈的嗓音，不似女子婉转，却纯净如玉碎。
席士潇用淡然的眼神看着他，静静地听着这类似诀别的绝美词曲，黯然饮下一杯清酒。
“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唱到这句，巫寒的嗓音变得低沉，似乎是想起了一些旧时光。
席士潇默默苦笑，他想起那日夕阳下的亦白，美得让人沉醉。湖面上的波光粼粼，不及他一个眼神含情脉脉。
曲罢，无人应声，独留室内一片寂静。
相对无言的两个人，默默地怀念着曾经许下的天真誓言，在心中暗问对方是否还记得曾经的约定。
少顷，巫寒无言地轻轻起身，立于琴瑟的一旁，等候席士潇吩咐。
“你说过，亦白或许是爱我的。”过了许久，席士潇轻声说：“那你能否告诉我，亦白他为何要离我而去。。。”
“。。。因为，家仇深重，他要出宫报仇。”
“那他为何不让我帮助？非要离去。。。”席士潇无奈地问。
“或许，报仇只是借口。”巫寒似乎是有些释怀，他坦诚地说出了自己的心声：“正如公子所言，亦白过于单纯。他不能接受自己深爱的人。。。左拥右抱，沉迷美色。。。。。。”说到这时，巫寒感觉鼻子有些酸楚，无法再说下去。
“你为何不愿相信我…”席士潇眼神中掠过痛楚，他自嘲着说：“原来，在你心中，我是如此轻浮的人…”他以自己的方式庇护了亦白三年，而亦白竟没有看到他的真心。
巫寒没有说话，像是在默认。席士潇无奈地闭上眼睛：“我自十七岁遇到你以来，心中所爱之人就从未变过。”
“你不断地恩宠美人，纳妃添宠，置我于不顾…叫我如何相信你的真心。”巫寒似乎把亦白曾经的委屈都说了出来，眼泪也不争气地落下。
席士潇微微有些讶异，他走近，轻轻拭去巫寒眼角的泪珠。巫寒没有抵抗，任由泪水掉下，任由他心疼地为他拭泪。
“我以为那是在保护你，却没想最终还是害了你。为了防止你被朝臣舆论攻击，防止后宫争斗伤害你，为了你能一直安静地生活…我做了一些自以为是对的事，结果还是害了你……”席士潇的话语变得越来越轻，越来越低沉，语气中充满了懊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