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你撑住啊!校尉他们一定回来救我们的。”
“呵……”封寻笑出声,他心里清楚,援兵是不会来的。唯一的可能性只能是赵煜带着城防图回去,然后叔父他们攻进来。然而他们能坚持到那个时候吗?
说实话这次的任务一早就预料到了结果,多半是有去无回的。叔父是故意的,不让白五参加,却让自己的亲侄子……
封寻觉得自己心里的毒虫在蠢蠢欲动。按道理来说他是该嫉恨白五的,可是不知为什么,他在当时却并没有反驳叔父,反而还刻意的配合叔父,甚至直到了此刻还隐约的,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还好,死的是自己,还好……
眼前的视线越来越模糊,封寻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拼尽全力的砍杀。费屯为了护着自己,已经快不行了。今天真的要死在这里了,封寻心里想。
混乱中好像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封寻!!!”
赵永昼杀入包围圈,从禅心背上跳下来,趁着禅心扫开敌人的空荡,一把从费屯背上扶住封寻。“喂!还活着吧!”
封寻抬起头,鲜血从额头的中间滑过鼻梁,满脸的厌恶:“你怎么来的?”
“废话,当然是跟着你们后面进来的,你们想把我排斥在外,门儿都没有!别说了,赶紧走!”耳边是充满生命力的声音,封寻耳膜轰鸣,被赵永昼强行丢上老虎的背。
“兄弟,你够意思!”抓住赵永昼的手,费屯神情动容,然而受伤太重,整个人已经奄奄一息。“快,带着少爷走啊!”
推了赵永昼一把,费屯冲过去,捅了一个近处的巨澜士兵,借着冲击力撞击出老远。眼看着赵永昼和封寻骑上了白虎就要跑,摩珂公主大声吩咐:“放箭!杀了他们!”
虽然白虎很快的跳了出去,赵永昼后背上还是中了几箭。然而他紧紧的护住身前的封寻,回过头去看,费屯挡在那里被扎成了马蜂窝,其实已经帮他挡去了大部分。
赵永昼眼睛里黑沉沉的,高处的塔楼上出现了戴着黑色斗笠的高大男人,冰蓝色的眼睛锋锐无比。他不由得转过头,夜风在耳边呼啸而过,身前的封寻似乎已经没有了生的迹象。
雕刻着美丽花纹的红色木门被轻轻推开,锦帘后的申屠宇转过身,“多闻天,你抓住他了吗?”
站在门口的人没有回答。
申屠宇慢慢走出来,看着对方冰蓝色的眼睛,声音渐渐的阴沉,整个人都暴躁起来:“你故意放走他?哼,难道你已经不管这个国家的死活了吗?城防图丢了,这座城也快保不住了,很快,你们这些寄居在我保护之下的人就要变成亡国奴了!这些你都不在乎吗?你就那么喜欢那个小孩子!那你就杀了我让他开心啊!这样这场该死的战争也不用继续了!”
多闻天沉默着,任由申屠宇说什么也不出声,就好像他从头到尾都置身事外一样。
申屠宇看着他,仿佛对他的漠不关心不可置信:“你不怕吗?城破了,你们的国家就完了。你的父亲会被人从王位上拉下来,砍下头颅挂在城楼上,你的姐姐会被俘虏,被猪狗不如的对待……你都不在乎了吗?”
他摇摇头,“你这样一点都不可爱,去年你还会哭呢。”
仿佛累了,申屠宇转过身,赤白的足踩在血红色的地毯上,一步一步的朝着摘星楼的护栏走去。
“这里完了……不过有更好玩的出现了。”他突然停下脚步,身上薄薄的纱衣在风中凌乱,身后是巨大的圆月。扯着嘴角,露出诡异的笑容。
多闻天的身形忽然动了动。
“那个孩子,你很喜欢吧?不过似乎有很多人喜欢他呢,我帮你抢过来好不好?让他变成你一个人的。”申屠宇这么说着,哈哈大笑起来,身子倒在栏杆上,随时都要摔下去。
男人的喉咙动了动,转过身离开了。
☆、第58章 治疗
让人把封寻先抬走,封岚印接住从虎背上滑落下的赵永昼,眼睛掠过他青年背上的数支箭。
“费屯……还有其他的人……”赵永昼挣扎着说话,鲜血从他的嘴里不断的吐出来,看来是伤到肺了。
“都牺牲了……”
握紧青年结实的手臂,封岚印说:“我知道了。你做的很好,白五,现在休息吧。接下来的事交给我了。”
他这样说完,赵永昼喉咙哽了哽,闭上了眼。泪水混进血里,夜色里看不见。
“撤退。”封岚印下令。
城防图已经到手,然而此次伤亡惨重,也是不争的事实。挑选出的精兵几乎全部覆灭,由于那晚的任务是机密,所以知道这个消息的人很少。除了高层将领,无人知晓。只知道军营里少了人,然而大多数都不过问。
“费屯长呢?”这天早上徐漠来到封家军军营里,前些日子费屯说他偏头痛犯了,让徐漠给配点药。事物繁多,昨天徐漠才把药配好,却不见费屯来拿。想到那头疼病犯时的痛苦,徐漠今日一早便主动来送药。然而找了许多地方,却是不见人。
见一个眼熟的士兵,约莫是费屯手底下的,徐漠问他,那士兵支吾了一会儿,低声了说句:“昨儿个夜里执行任务去了,今早上校尉大人送来了牌子……”
说道这儿那士兵便走了,他话没说完,徐漠已明白了。战场上马革裹尸,多半是寻不回全尸的,这种事儿太多了,一块写着名字的木牌,便代表了一切。
徐漠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他与费屯虽不算得上交情有多深厚,然而在徐漠心里,那个粗狂野蛮的汉子是非常有好感的。战争啊战争……徐漠慢慢的转过身,笼在袖子里的药被他紧紧捏着。
有元帅的亲卫来找他:“徐军医,这边有紧急情况,你来一下。”
徐漠赶紧收拾了东西随着那侍卫去,却是来到云衡道人的帐里。他心想看来是很危急了,因为这个云衡道人一般不治人,一治就不会让其他人插手。
进去一看,元帅大人和校尉都在,云衡正围着一个躺在行军床上浑身是血的人转,角落里还躺着一个人翻趴着,后背几乎被插成了刺猬。
徐漠径直走过去,察看了基本情况,当下说:“帮我按住他,得把箭拔-出来,去烧热水,准备尖刀和白布……”
那天是很混乱的一天,在外面巡营的士兵并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何事。只看见云衡道人的帐篷里,封家的亲兵近侍进进出出,神色慌乱。
徐漠并不知道他治疗的这个人是谁,他忙的很,始终没看病人的脸。其间封不染一直扶着那人坐着,青年的脸靠在男人的肩膀,藏在脖子下。去掉那些能直接拔掉的箭,青年的后背已是血染一片。
“最后两支跟肺太过接近……”徐漠拿过近侍递上的热帕擦去额头的汗,然后擦拭手上的血,这时他发觉自己的双手有些发抖。
封不染手里的热帕一直没有停,一直在换。他先拭去青年额头和脖子上的汗,然后擦拭青年胸膛不断溢出来的血,那白帕立刻被人染红了。将帕子丢给近侍,又拿过另一根,继续方才的动作。
“拔。”封不染只说了一个字。
徐漠的手镇静下来,拿剪子去掉了长端,换了一把钳子。
“等等。”封不染忽然出声阻止。
徐漠停下动作看着他,等着指示。封不染抬头看向他后面,封寻那里情况不太好,云衡正忙得不可开交。封岚印手上也都是血,见状看过来。
云衡飞速的瞟了这边一眼,然后又低下头,手上穿着银色丝线的针飞速在封寻的肌肤上走动。感觉到封寻的颤动和挣扎,封岚印又赶紧低下头按住他。
“元帅。”徐漠喊了一声,然后他注意到封不染的眼皮抖动了一下。
看了一眼青年,白色的裤子都已经红了一大片,并且那血还在不断的流出来。
封不染的嘴唇动了动,“开始吧。”
尖刀划开肌肤,钳子挖进去,探着箭只,猛的拔-出来。鲜血飚出来,溅在徐漠的脸和手背上。青年的身体剧烈的震动起来,被封不染牢牢的抱住。
“快。”封不染吩咐道。
徐漠手法飞快的将沾了药的棉花塞进伤口里,青年的身体又剧烈的抖动,甚至喉咙里都发出了嘶哑的声音。昏迷中张开嘴咬在封不染的脖子上,立时就出了血。
徐漠觉得那位置很危险,因为离侧动脉很近。可是封不染抬手按住了青年剧烈摇动的头,吩咐徐漠:“还剩一支呢。”
“那一支在肺上……”拔了人可能会死。徐漠没有说出口,他已经猜到这个青年是谁了。
封不染脸上闪过一丝情绪,然而很快的就归于极度的冷静。
“你只管做你能做的,剩下的就看他自己的了。”
尽人事听天命,看你命大不大了。徐漠心里也是这样想的,毕竟是在战场上呆了三年,这样的情况他遇着太多了。有时候箭拔-出来人当场就是死了,他也没在意过。只是今天他怕把人弄死了自己也会小命不保,有了封不染的保证,他便也没有顾忌了。
可能是徐漠的动作太狠了,最后一支箭拔-出来时,居然把赵永昼痛醒了。大叫了一声,黑色的眼睛睁的大大的,然而那双瞳孔空洞着,脸色苍白,浑身抽搐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