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第二日,整个谭云三州共有一百零九户商户收到闯王派发下来的请帖,然后愁眉苦脸地去准备寿礼去了。
——
北蛮,南大王府。
这是一座庄严而森严的府邸,与南大王石天狼的气势十分相符,建在狼牙山下,每天都在狼叫声中入眠。
对于北蛮皇帝而言,石天狼就是一匹狼,奈何他手下几十万大军,其中更有三万彪悍的铁骑。北蛮皇帝和他舅舅,整日都在谋划着如何搬到他这个如同虎狼一般的叔父。
石天狼是一匹虎口中生存的狼。
“大王,那谭云三州的闯王正在举办儿子的寿辰宴,宴请了百余商户,名曰寿辰宴,却规定了每人至少一万两的寿礼,实则是筹集粮草之资。”下属道。
“赵闯……”石天狼咀嚼着这个名字,带着浓重的杀意与恨意。
“谭云三州,真的打算与本王一战,那闯王本不足为惧,可惜有南齐的端王和那诸葛泷。”石天狼沉吟道,“进攻南齐之事宜早不宜晚,本王要去见皇帝!”
“大王,皇上说这几日都不想见您……”下属战战兢兢道。
石天狼猛地拍了一下那桌子,整个书房都弥漫着那震颤声。
“真是无知小儿!这般机会失了,北蛮只能一直窝在这蛮荒之地了!”石天狼怒道。
下属努力缩成一团,还是被石天狼的怒气波及了,全身发冷。
石天狼靠着墙站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嘴角浮现起一抹冷笑,眼中闪过一道凶狠的光芒!
就在此时,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谁?”石天狼冷声问道。
“大王,是我。”一个冷清的声音响起。
石天狼脸上的怒气消失,声音瞬间柔和了下来:“玉儿,进来吧。”
下属连忙去打开了门。赵玉穿着狐皮白裘,手中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走了进来。他走到了石天狼的面前,将那碗汤递给了石天狼,笑着道:“大王,天气冷了,我煲了一些参汤,给您暖暖身子。”
“爹爹最喜我熬得参汤了。”赵玉又添了一句。
石天狼的眼神更加柔和了些,端起参汤,喝了一口,叹了口气道:“石砌这孩子,我养了他那么多年,也未见他给我熬过汤。”
赵玉垂眸,眼光闪了闪,然后道:“砌哥哥与大王一样,勇猛,善于杀敌,心怀大业。而我所想,不过承欢于父母膝下,可惜父亲……”
赵玉的脸上透出一股深深地悲伤:“这几日,我时常梦到父亲,梦到他魂荡于世。我时常想,若是那一日,我陪在父亲身边,父亲或许便不会死了。父亲心地善良,却是死于非命,若不得报仇,这魂也难安。”
石天狼的脸色也沉了下去:“吾儿放心,我一定会替你爹爹报仇的。赵闯行径恶劣,我定要他生不如死。”
赵玉那苍白的脸上终于透出一抹笑:“谢谢您。”
石天狼皱着眉,叹了一口气。
“您有烦心的事吗?”
“我欲出兵谭云三州,可是那皇帝却不应允,若是我贸然出兵,北王府雷景那小子肯定会给我冠上一个谋反罪的。”石天狼道。
赵玉思索了一会儿,然后道:“大王,我有一个想法,想请您听听。”
“什么主意?”石天狼问道。
“皇帝不准您出兵,无非是因为不信任您。所以现在,要的便是皇帝的信任。您不如让我归了石氏一族,然后留在都城中做人质。皇帝便会放下心来,准您出兵了。”赵玉道。
石天狼眼睛一亮,赞赏地看了赵玉一眼:“若是砌儿,此时便说要去皇宫砍了皇帝了。不过你的说法也不妥,我欠了你那么多,怎能让你身处险境?”
“大王,能为父亲报仇,我死也甘愿。”赵玉道。
石天狼仍然摇了摇头:“若是现在认了你,将你留在此处,皇帝便会以为我故意认了一个不相干的人,专门欺瞒他的……现在想来,也只有……”石天狼顿了一下,道,“也只有先让砌儿回来了!整个北蛮,人人都知砌儿是我唯一的儿子,也是传承南大王府的人。若是将砌儿留在北蛮,皇帝定能放心。”
赵玉垂下眸,眼中闪过一道得逞的光。
赵玉离去后,一个黑影从房梁上落了下来,跪在了石天狼的面前。
“让砌儿从幽州回来吧。”石天狼道。
“属下领命。”
石天狼看了一眼那紧闭的房门,又问道:“赵玉的身世,可有破绽?”
“大王,属下没有查到。”
石天狼挥了挥手,黑衣男人被退了下去。石天狼揉了揉太阳穴,自从知道那人的死讯之后,他便没有睡好了,只要闭上眼睛,便是那人的模样。二十多年了,他本来以为自己早就忘了,他想不到,自己竟然记得这般清楚。
他们两人本就是个极端,他是佛门弟子,一心向善,而他,一心想要天下,视人命为草芥。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们便都看出了对方的心。只是看着那人无欲无求的模样,他还是忍不住去挑逗他,想要看到他那张清冷的脸上露出别样的表情……
☆、第七十章
赵睿的寿宴办得可谓轰动谭云三州。三州的百姓都知道闯王有个钟灵毓秀的儿子,三岁能文,四岁能武,五岁就文武双全了,只是他平时藏得紧,那也只是传闻罢了。有人说,那不过土匪吹牛吹出来的,龙生龙,凤生凤,那土匪的儿子不就是个打洞的种?
寿宴那一日,寿星公穿着大红的小长袍,小脸红扑扑的,往正中的位置一坐,那些花了一万两来吃一顿饭的肉痛的富商们都眼睛一亮,都恨不得扑上去捏一捏。这寿宴是赵睿亲自主持的,完全一副大人的模样,板着一张小脸,说的话也十分合乎礼仪。
不过两日,谭云三州便有传言,说赵闯是真龙之相,赵睿是龙子,所以才这般少年聪慧。赵闯对这个传言十分满意,对于传言的散布者李辞,也给了好脸色。
“这一招,可稳定军心,若是真打起来,将士们的士气也十分足。有时,流言也是可以利用的。”李辞这样对赵睿说。
赵睿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然后从怀里掏出一本书,翻到一页,认真地标注了起来。
赵闯在一旁听得一愣一愣的,最后憋了一口气道:“你们这些人,阴谋真多。”
“李辞,我儿子为什么要学这些?”赵闯揪着李辞问道。这些都是治国之道,赵闯嘴巴里嚷嚷着要做皇帝,其实心里知道自己不适合做皇帝,他不过想过简单的日子,有吃有喝,有老婆,有儿子,便足矣。做皇帝太累了。
“先学着,万一做上了皇帝,到时便不会什么都不会了。”李辞道。
赵闯瞪着李辞,总觉得他心中肯定怀着什么想法,只是他问起,都被李辞巧妙地躲过了。赵闯突然变得烦躁起来,抑郁几日,更加勤快地练着功。
赵闯跟诸葛泷提起此事,诸葛泷只问了一句:“闯王,若是小殿下喜欢呢?人各有志,闯王的志与小殿下的志或许不同。”
赵闯愣了半日,那悬在半空中的心终于落了下去。
这几日还有一事,有些不寻常。话说那一日,赵闯想要出去走走,挑了一条人少的道走着,走着走着便觉得什么东西砸在自己脑袋上。赵闯抬头看去,就见那围墙上正蹲着一个人,一边磕着瓜子,一边朝自己脑袋上扔瓜子壳。
赵闯眯着眼睛看了一会,才想起这人便是那日酒楼中的醉鬼宋砌。宋砌今日穿着黑色长袍,黑发束起,看起来十分精神,那清俊的脸也变得凌厉起来,所以赵闯一时没有认出他来。
宋砌从墙上跳了下来,身姿利落,平添了一抹潇洒,宋砌将手搭在赵闯的肩膀上,将他搂了过来道:“兄弟,这段日子怎么都没看到你呢?”
“幽州城这么大,要遇到也很难。”赵闯道。
宋砌点了点头道:“那今日也算有缘了。那一日多谢兄弟为我排忧解难,我今日便请你去吃酒,如何?”
赵闯本来也没想好去处,便点了点头。
宋砌带他去了城郊的一家小饭馆。那小饭馆四周皆是农田与菜田,做菜的材料皆是现取,四周环境也不错。赵闯在幽州城呆了六七年,也没发现这么好的地方。
两人面对面坐在农家小屋中。
宋砌替赵闯倒了酒,酒中泛着清香,十分诱人。赵闯却没有喝。
“赵兄弟,我明日便要走了。”宋砌感叹道。
“去哪里?”赵闯问道。
“回乡了,我那弟弟在父亲面前说了我的坏话,我父亲便让我回去了。”宋砌道,“这幽州城是个好地方,可惜了。不过来日,我定会回来的。”
说这句话的时候,宋砌的脸上是带着野心的。
“我回去后,就好好收拾我那弟弟一番。”宋砌道,“让他知道,莽夫也是不好惹的。”
“是啊,你跟在你父亲身边那么多年,即使你父亲疼你弟弟,你拥有的也比你弟弟多许多吧。”赵闯道。
“嘿嘿,赵兄弟懂我。”宋砌笑着道。
他举起酒杯,对赵闯道:“这酒便当做为我送行吧。”
赵闯看了他一眼,见宋砌表情磊落,也拿起酒,与他碰了杯,喝了一口。
“宋兄家乡在何处?”赵闯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