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抠门的性子王家村里的人都知道,上了年纪的人也晓得媒婆的话也只能听听不能信。有几个人晓得媒婆口中说的那姑娘是啥样子的,还冲着媒婆的背影吐了吐口水。
但这些人里面不包括王来福。
王来福被段大勇揍一顿后心里就一直憋着一股气。段家人多势众,他也不敢无缘无故去找小二的麻烦,一听媒婆的话,蔫人蔫坏张嘴就说,“王家小二是抠门,娶妻不能要彩礼,好心媒婆来说媒,扫把棍棒把人推!把人推!”
王来福说这话的时候有意跑到了人堆里去说,村子里的人都晓得王来福就是个抠脚懒汉,平常啥活不干就爱找小二的麻烦,众人听到这话一哄而笑,谁让也没把这话当真。
可孩子们就不懂了。
王来福说的这几句话还算顺嘴,他只说两遍,围观的孩子们就记住了,一时间王家村到处传唱着这几句顺口溜。
来往路过的行人听到后,就好奇的问别人这几句话是啥意思。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就说,村里有个王小二,娶妻必须要是不胖不瘦不高不矮,吃得少干的多,屁股大能生养的他才娶。
过路人又问,“这个王小二难不成是地主老财?”
“啥呀!”不嫌事大的人一撇嘴,就开始绘声绘色的讲,小二咋着咋着会过日子,咋着咋着抠门。
王韩氏因为大郎不在家里,平时很少到外面去,怕村里的长舌妇说闲话。郑冯氏也晓得这一点,一听说这几句话都传到了隔壁村,忙跑到王家跟王韩氏说。
王韩氏一下子就哭了,“王来福个杀千刀的,我们家小二以后还咋娶妻啊!还有谁敢嫁给小二啊!”
“嗳,他嫂子,你先别哭,也不是人人都信王来福的,就是小二这事以后有点不好办了。”郑冯氏说着也有些恼自己,要不是自己把媒婆招来,外面也不能传出这些话。
“大嫂,这有啥好哭的,我是啥样的人只要有心人一找人打听,就能打听的出来。”小二就搁不远处坐着,听到了郑冯氏的话就走了过来,忒别淡定的说,“等咱家的日子好了,多的是姑娘找来要嫁给我!”
“等咱家的日子好了,你都多大了,快别说笑了。”王韩氏真笑不出来。
“我哪说笑了!”小二一脸的不在意,“镇上的员外都四十岁了,不照样纳一群刚及笄的姑娘当小妾。”
“你志气真高,还想着纳妾,你要敢纳,看我咋把你的腿砸断!”
小二突然听到一个男声,心脏一跳,猛一转头,“大哥?大哥!你,你咋回来了?”
“我不回来还不知道我弟弟恁有本事,婆娘都娶不到了,还想着纳妾!”王大郎冷笑一声。他一进村就听到了跟小二有关的风言风语,本来非常担心小二,心急火燎的甫一进门,差点气个仰倒!
“大哥,我就是那么一说。”小二喃喃道。可能是小二前世习惯了长兄的严厉,看到这位大哥一脸严肃,脑袋一缩,就看到他身后的少年。
一见弟弟的小脸通红,嘴巴干裂,头发上全是尘土,小二鼻子一酸,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
二话没说上去就拽住他的胳膊,一手往他屁股上打,边打边骂:“我让你跑,让你跑....有种你别回来,还跑....”
起先十五岁大的少年还挣扎两下,甫一看到滴在脚面上的泪水,小山也不动了,任由小二打他打的胳膊酸软,停下来缓缓力气的时候才喃喃的说:“二哥,我,我以后再也不敢了,你,你别哭了....”
“你哪个眼看见我哭了!”小二抬手一抹脸,转身就往灶房去。
郑冯氏一见这样,忙找个由头走了。
外人一走,小山就有些无措的看向大嫂,希望大嫂能救救他。
王韩氏往灶房那边看一眼,“没事,你二哥过会儿就该不生你的气了。”
王大郎这时才发现:“媳妇,咱们家这灶房,咋...变样了?”
“先回屋。”王韩氏指着丈夫和小叔子脚上露出脚趾头的鞋:“新鞋搁在柜子里,你们先把鞋换掉。”
“换啥换!”小二勾着头往院子里瞪一眼,“也不瞧瞧一个个脏成啥样了,等着!我烧好水把自己洗干净了再换新鞋!”
“大嫂?”小山偷偷揉着发疼的屁股,“二哥,二哥咋变恁厉害了?”
“你二哥厉害的很哩!”说着王韩氏就叫大郎和小山进屋,在小二烧热水的时候,王韩氏把小二这些天干的事给两人说一遍。
王大郎和王小山听到王韩氏的话,好半晌才回过神,回过神小山就惊叫,“大嫂,二,二哥制的犁哩?快快带我去看看!”
农家人最在乎农具,王大郎听到小二弄野菜弄竹笋的时候都只“哦”了一声,乍一听到耕犁,一下子站了起来。
“看啥看,洗澡去!”小二站在堂屋门前恶狠狠的瞪一眼哥哥弟弟,“快点!”
这个家里是小二当家,平时小二的性子也算温和,王大郎见二弟的眼睛还红着,就知道他这次气的不轻。
拎着小弟的衣裳,就说,“我们这就去,二子,别气啊,气大不好啊!”接着大步绕过小二直奔灶房,也不顾的细看这敞亮的灶房,一人端一木盆水就走。
王韩氏见小二把锅里剩下的一点热水都舀出来了,就问,“你还干啥?”
“做饭。”小二闷头把高屠夫拿来的肉全切成块。
这是王韩氏这段时间里第二次见小二哭,知道这次跟上次不一样,就说,“回头让你大哥把他挣的钱都给你!”
“不稀罕!”
王韩氏一听这话就想笑,连钱都不要了,看来小山有的受了。
大郎跟小山洗了澡换身干净的衣裳,趿拉着草鞋走到灶房里,闻着满屋子香味,有点奇怪,“二子,你咋还舍得买猪肉了哩?”
王韩氏一听这话就觉着不好,等着小二咋挤兑她男人来,谁知小二看都不看大哥一眼。
“这猪肉不是小二买的。”说着忙给大郎递个眼色,让他别没事找事。然后把高屠夫的事说一遍,末了又说,“高屠夫真是个好人。”
“那高屠夫有没有说县太爷啥时候来咱家?”小山惊喜的问,“等县太爷来了咱要不要给县太爷磕头?”
“不要!”小二才不管要不要,反正他这双男儿膝是不能轻易跪下,“别想恁多,听高屠夫说县太爷就是个米粒子恁大的官,又不是皇上老爷。”说着把菜盛出来,又指着馍筐子里的锅饼,“这种饼也是高屠夫教我做的,快尝尝,我去给你们倒水。”
“高屠夫真厉害!”小山眼里全是崇拜。小二看到后嘴角一抽,高屠夫才不厉害,他就是块砖,哪里需要就往哪里搬!
☆、将军找县令
高屠夫摸着发烫的耳朵,两个耳朵都热一天了,到底谁在说他咧。
当然是小二!
高屠夫误以为是他姨娘又在骂他,无奈地摇摇头,抬手敲响了县令家里的大门。开门的是县令的小厮,小厮经常跟着县令到处跑,晓得老爷在高屠夫面前是啥样的。虽说他弄不明白老爷为啥那么怕一个屠夫,但也没胆子多问。
恭恭敬敬的把高屠夫送到老爷的书房里,端一碗热水搁在高屠夫跟前,他就跑到了门外面守着,以防有不开眼的人来打扰到老爷跟屠夫说话。
县令见门关上了,就对着高屠夫长长作一个揖,“下官拜见将军!”
高屠夫指着旁边的垫子,“坐,我有事找你。”
“下官坐这里就好。”县令坐下后偷看一眼他和高屠夫中间空着的两个垫子,这样坐着他才不会觉着害怕。你要问他怕啥,白县令也不晓得,反正他一见到现在是屠夫的“平狄”将军他心里就莫名的怕怕。
“听说你最近在忙着春耕的事,咋样了?”高屠夫问。
“还好。”县令老老实实的说,“老天爷一下雨老百姓就能种小麦了,各家的水田也能休整了。”
“那你见过这种耕犁么?”高屠夫蘸着面前的水,在方几上画出曲辕犁大概的样子。
县令伸长脖子一看,“下官从未见过,将军见过么?”
“没见过我咋能画的出来。”高屠夫横他一眼,县令心里一咯噔,忙朝着高屠夫作揖请罪。
高屠夫摆摆手,“你这人忒多礼了!我又没怪你,我也只见过一次,就是不晓得别的地方是不是也有这东西才来问的你。”
县令能当上一县之长,管辖好几个镇子,在政治清明的时期,那必须要有真才实学才行。
“回将军,下官这段时间因为春耕的事情翻遍了农书,下官可以确定,在此之前下官从未见过这东西。”说着县令一顿,“敢问将军,将军在何处见的此物?”
“我去王家村的王小二家里玩的时候偶尔看到的,我当时还试了一下,这种犁比老百姓现在用的耕犁好用!”说着高屠夫深深的看他一眼,“你知道该咋做了吧?”
“下官明白!下官明天就让王小二把耕犁献上来!”
“混账!”高屠夫的声音陡然拔高。
县令吓的脸色一变,猛然想到将军说他到王家去玩,“将军息怒!将军息怒!下官混账!”县令结结实实的往地上一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