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破狼 金推番外完结 (priest)
- 类型:古代架空
- 作者:priest
- 入库:04.09
长庚笑道:“我还以为沈将军是来做账房的,想着来帮帮忙,原来是来点狼烟的。”
沈易从天窗上一跃而下,好奇地问道:“殿下还懂账吗?出门在外这几年都做什么?”
长庚:“没什么,和陈姑娘学过一段时间医术,偶尔给几个江湖朋友帮帮忙、跑跑腿,也搭过商队的车马,什么都会一点。”
沈易见他搪塞,便识趣地没有再追问,一个人的见识与阅历是装不出的,生嫩的少年人再怎么佯作镇定,都能让有心人看出端倪来。
长庚这几年游历江湖的经历必不简单,否则他身上不会有那种看不出深浅的莫测意味。
长庚推开阁楼上的小窗,往外望去。
只见山下浩浩荡荡的队伍蜿蜒而上,帅旗猎猎,恍如大幡。
火把中,甲胄冷冽,蒸汽万里,就像一条气喘吁吁的巨龙。
傅志诚统领南疆驻军已有小十年了,在南疆快要做成土皇帝了,如今他要是带一二百人来“剿匪迎接钦差”,尚且有回旋的余地,可他竟将半个南疆驻军都拉了出来。
长庚道:“义父刚开始可能是有点想保傅将军,现在看来,保不住了。”
“看来人家非但不领情,还打算给我们来一次摔杯为号呢。“沈易看了看长庚那平静无波的侧脸,“殿下年纪轻轻就有这样临危不乱的大将风度,实在难得。”
“一回生二回熟,”长庚平静地说道,“上次和义父深入东海叛军老巢才是真没底,那回他身边只有我们几个不顶用的累赘,还有几个不知联络到联络不到的江湖助力,水军不知猴年马月才能赶到,也不知道能不能收到我们沿途的传信——他照样谈笑自如,全身而退了,那时候我就明白了一件事。”
沈易:“什么?”
长庚:“恐惧是没有道理的。”
沈易想了想,摇头笑道:“当然,谁都知道,恐惧没道理,可这就好比人到点会饿,不穿衣会冷一样,都是身体的自然反应,人怎能克制自己身体的反应呢?”
长庚脸上浮起一个不太明显的笑容:“可以的。”
沈易一愣,他忽然有种莫名的直觉,长庚这句“可以”里面好像藏了很多话。
长庚:“我相信只要你愿意,世上没有任何东西能打败你,包括这副皮囊。”
这句话入耳平平无奇,然而长庚说话时的神态与语气都太过坚定,坚定到有一丝诡异的蛊惑意味,让人不由自主地信服起来。
沈易:“殿下,上一次你与大帅陷在东海时,身边尚有几十个临渊阁高手,可以说是里应外合,这次不一样,我们身边只有一心推行击鼓令的孙侍郎和不怀好意的蒯巡抚,而那傅志诚恐怕就快要打上山了——他手上有千军万马,岂不是比你们上次情况还要遭?殿下也不担心吗?”
长庚泰然笑道:“我不担心,我一见阁楼上这玄铁营的帅旗,就觉得有三千玄铁神骑藏在西南山林里,心里不由自主就踏实了。”
沈易一愣,随即扶额苦笑起来,简直替顾昀捏了把汗,他们家这位小殿下不愧是真龙之后,可真不是个省油的灯。
长庚:“何况沈将军也知道吧?我义父未必是全心全意地想保傅志诚。”
沈易:“……”
这个真不知道!
☆、第42章 始乱
蒯兰图的亲兵虽然奉命让道,手中刀剑却未收,只给傅志诚留了一条刀剑横生的窄道,傅土匪也不含糊,带着百十来个精兵上山,人人披甲执锐,两排并行,各自出兵刃抵住一侧。
两方人马一路刀剑相抵,傅志诚带人在金石声四溅中,咬牙较劲地撞了上来。
他看起来不像来请罪的,倒像是来找顾昀兴师问罪的。
下面的南疆驻军将杏子林团团围住,虎视眈眈地直逼山上。
蒯兰图没料到他竟然这么胆大包天,竟连表面功夫都不做,丝毫不把安定侯放在眼里,下颌不由得紧了紧。
傅志诚狂风骤雨一般地带人冲上山,甫一露面,一股浓烈的杀气扑面而来。
拦路狗孙焦首当其冲,慌忙后退时踩了一个绑在地上的山匪,山匪“嗷”一嗓子,叫软了孙侍郎的两条筷子腿。
傅志诚还未开口,这边已经先五体投地了一个。
长庚从阁楼上饶有兴趣地往下看着,嘴上对旁边目瞪口呆的沈易说道:“我想起来了。”
沈易忙洗耳恭听。
长庚:“孙大人的嫡亲妹子嫁给了王国舅做了填房……啧,皇上真是的,让小舅子的小舅子进什么兵部?整天跟一帮不满意的将军们打交道,他自己不觉得受罪吗?”
“……”沈易卡了一下壳,“殿下刚才说,大帅并不全心全意地想保傅志诚,还请赐教。”
长庚:“不然我们留在这匪寨干什么?倘若他铁了心的要保傅志诚,现在早就快马加鞭地冲到南疆大营里兴师问罪了。”
沈易无言以对,他确实也在疑惑这点,只不过出于多年来对顾昀无条件的信任,他还以为顾昀有什么后招。
“我猜看见这些无法无天的拦路山匪时,义父心里已经开始权衡,倘若傅志诚自己来请罪,恐怕义父还会念在他劳苦功高的份上考虑放他一马,现在么……” 长庚笑了一下,“贪不是错,狡猾不是错,甚至蠢也不是错,但傅志诚不该公然挑衅玄铁营。”
三代人苦心孤诣经营,玄铁营威名一日还在,无论这兵权实际在皇上手中还是在顾昀手中,都可保住大梁表面的安稳。
只见那傅志诚注视了顾昀片刻,到底还是有些理智,将铁剑还于鞘内,躬身行礼道:“多年不见,顾帅安好。”
他一低头,傅志诚身后亲卫齐齐收起兵器,尽忠职守地站成人墙,气氛顿时一松。
蒯兰图和孙焦都暗自庆幸,看来将顾昀请来这步棋是对的。
“不十分的安,”不料顾昀看了傅志诚一会,猝不及防地开口道,“傅将军,方才蒯巡抚跟我说,你身为西南总督,勾结土匪,里通南洋,谋逆之心昭昭——这事你怎么想?”
傅志诚:“……”
谁也没想到,顾昀竟比傅志诚还棒槌,当着围山的南疆大军,竟连个弯都不拐,直白地当面质问。
下面陡然剑拔弩张,阁楼上长庚却依然好整以暇,他好像是极喜欢顾昀给他的弓,几十斤重的大家伙,一刻也不肯放下,始终背在身上,这会摘下来拿在手里,不知从哪摸出一块手帕来,小心翼翼地反复擦拭。
沈易沉吟片刻道:“但他要放弃傅志诚,岂不是坐视皇上强行推行击鼓令?”
长庚不慌不忙地说:“沈将军有没有想过,击鼓令一出,连村野老农都知道击鼓令分了义父玄铁虎符的军权,四方统帅纷纷反对,为何他不肯出声?”
沈易脱口道:“为什么?”
长庚:“因为他从小和皇上一起长大,比天下任何一个人都更了解那位的刚愎自用。击鼓令一日推行不成,皇上一日无法一手掌控军权,他就一天寝食难安,反对也不过是徒增内耗,最多造成君臣不和,小人上位。这个妥协迟早要做,问题是怎么妥协。”
他最后几个字几乎被下面一声怒吼掩盖。
蒯兰图可不是胆小如鼠的孙焦,听顾昀一问,立刻知道此事不能善了,今日这个杏子林,不是他死,就是傅志诚亡。山下还有南疆大军,废话多的死得快,不如趁姓傅的没反应过来,一举将其拿下,底下再多的南疆驻军群龙无首,还不是任人宰割么?
蒯巡抚于是当机立断,直接越过顾昀,指着傅志诚道:“拿下这乱臣贼子!”
周遭早已经蓄势待发的巡抚家将一听喝令,顿时一拥而上。
长庚自箭篓里抽出一根沉甸甸的铁箭,在阁楼上缓缓地拉弓上弦,弓尾发出细碎的白雾,喷在他脸侧,那张脸沾了水汽,越发露出某种温润如玉的英俊。
沈易暗暗心惊,这弓是给顾昀特质的,虽说加了金匣子,可要达到白虹箭的效果,也万万不是普通人能拉得开的,长庚拉满弓瞄准,双手稳如磐石,一丝都不抖——这位小殿下的功夫恐怕不止是“没搁下”而已。
沈易:“就算大帅真有心妥协,谁又能代替傅将军收拾南疆烂摊子?”
长庚:“愿闻其详。”
沈易飞快地将朝中大小武将盘点一番:“除了新任江南水陆提督赵友方有几分能耐以外,其他都不堪大用,或许不乏猛将,但做一方统帅,光能打不行,资历与经验缺一不可,还得能和地方势力乃至于兵部那帮饭桶扯皮,皇上总不能把水军统帅拉到南疆大山来吧?”
阁楼下的傅志诚当然不肯束手就擒,南疆大将不愧悍勇无双之名,一剑削掉了一颗脑袋,转身迎向身后逼过来的重甲,不躲不闪,挥剑直上,飞身踏上重甲肩井,整个人在空中翻转,三个随行的南疆军反应过来,紧跟着迎上,手中绊马索鞭子似的卷来,将那重甲紧紧缠住。
火机与傅志诚同时发出怒吼,那傅志诚双手持铁剑,狠狠往下一送,精准地送进了重甲颈后空隙中,一剑捅穿了甲中人的脖子,重甲僵硬地往前挪了一步,站在原地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