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协手脚冰冷死死抱住他:“我不要一个人睡。”
“为何?”
“……心里难受……”他捂着心口眉头紧皱脸色惊慌不安,可这不安不知从何而起,这般模样做不得假,秀白一沉思,掀起被子盖住自己和刘协:“睡觉。”
刘协将头埋在他的腰间死死闭着眼。
天色沉沉,夜里寒风呼啸。
这一觉睡上两个时辰,后半夜竹殿陡然灯火通明有人指仗闯进来,大声喧闹,乱哄哄,秀白伸手捂住刘协的耳朵,他翻来覆去半晌好不容易才睡着,那边闹的实在不像话,他不耐烦的起身穿好衣裳,掰开刘协抓住他的手指放进被子里,严严实实的遮好,拿着双剑直往竹殿而去。
他减肥成功,如今打不过带着刘协乘飞鸢而逃还算容易。
竹殿前满满站了一殿的人,为首那人金甲鱼鳞战裙头戴紫金冠,甩着两条长长的雉尾,手持方天画戟神兵寒芒一眼望去刺的眼睛疼,面容冷峻俊美,分外熟悉。
心里咯噔,随即心安,他认得出来嘛他?
“见过温侯。”
秀白行礼,都说月下看君子灯下看美人,他是两样都占,美人如玉倾国倾城,君子之风清雅淡漠,人站在台阶上如一棵生机勃勃傲骨不到的嫩竹,一双眸子安静沉稳好似九天寒星,即使是一身麻衣也遮不住满身风华,青丝如瀑飞泄流泉,火焰下若隐若现带着一丝魔魅。
满宫也寻不出这样一个人来。
吕布只觉得好似在哪儿见过,心扑通扑通乱跳,咬牙定神,声音不自觉放柔几分:“吾特来求见陈留王殿下。”
秀白道:“殿下正在熟睡,可否等候片刻?”
吕布第一次这般好说话,耐心十足:“尚可!”
秀白转身进殿,长长的衣角摇曳出凄冷的光泽,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刘协登基日子只怕近了。掀帘子进去刘协睡眼惺忪坐在床上衣衫不整,小小的模样,脸上残留口水印迹,听见声音,他抬头,目光极冷,随机化成一片柔软:“阿白。”伸出手要抱抱,衣袖滑落露出两条嫩藕似的胳膊,小模样煞是可怜可爱。
“莫要撒娇,吕布在外等候,你快些起来。”
刘协拉长调子叹气,悠悠颤颤,尾稍一抖。
他浑身上下起鸡皮疙瘩,上前一步揪起刘协使劲给他套衣服。
冬天左一件又一件,刘协头一点一点打着呵欠,让抬手就抬手,让低头就低头,格外柔顺,戴好冠,冷不丁听见一句:“阿白,你可不许离开我。”
手一顿,秀白心头一软,伸手摸摸他的头,毛绒绒:“放心,我会陪着你的。”
直到你不需要的那一天。
撒,也就是他放心的时候。
牵着刘协出去见吕布,吕布微微拱手,带着两人离开竹殿直往长乐宫去,那里是历代太后居住的场所,还未走进,里面传来一声凄厉的女子哭喊:“董相,吾等对汝不薄,汝怎可以下犯上如此对吾儿?”声声泣血字字落泪,女子的声音分外耳熟,刘协伸手握紧秀白的手,咬着嘴唇,脸色惊恐,眼神瑟缩,装模作样还蛮像回事。
“太后!莫要不识好歹!”
董卓的声音。
冷厉暴戾,杀气浓烈。
吕布带着他们进殿,殿内儿臂粗的蜡烛燃烧照亮大殿,主殿跪了一地宫人,俯首在地瑟瑟发抖,何太后在台阶前的宝座上,面前时明黄色的空白圣旨,一张俊俏的脸扭曲可怖,一见刘协面露恶色眼冒红光,竟然直接冲过来,长长的衣角在地上拖拽出灰色的痕迹。
“汝死!汝该死!!”
她叫道,长长带着玳瑁的指甲刺破人脸。
秀白岂能让她伤了刘协?就算他肯吕布也不肯,画戟一抖,戟尖倒转,戟身朝上轻轻一动,将何太后弹开三丈跌落在地,横眉冷对:“太后莫要伤了皇上。”
何太后伏地低低哭泣,凤冠歪斜朱钗散乱衣衫不整,满脸泪痕,目光绝望悲痛犹如将死之人。
秀白微微叹气。
☆、第四十八章
第四十八章
黑色衮服,帝冕珠冠,朱色封腰,环佩压袍,刘协脸色苍白由宦官伺候换上帝服,长长的黑色衣角拖在地上小小的人儿苍白孱弱,让人心生怜惜。
秀白蹲□给他放好珠玉。
刘协的本事他了如指掌,哪里会这般不经吓?分明是给董卓看。
董卓得了何太后懿旨哈哈大笑,带到天明敲响钟声召集百官废帝,长乐宫门口官员满地神色哀戚,刘辩被人强行脱去帝服换上公侯之衣跪坐于下首随着百官朝拜。当真讽刺,好不容易挤掉刘协结果一眨眼又回来了,早知今日还不如当初痛下杀手,如今说什么都为时已晚。
钟声激荡沉重,新帝登基,不曾祭天不曾祭太庙更不曾沐浴熏香,一身龙袍便登了基改朝换代,董卓当真是得意的紧。
一路折腾刘协有空闲时已然日上三竿,今日难得的晴天,乌云一勺而空几许朝阳照射在青石的地上,道路两边尚有残雪,宫人忙碌着颇为慌乱,一夜宫变新帝登基这心里没底啊。
秀白作为唯一伺候刘协的宦官正式升职成了侍中。
照顾新帝起居,另有董卓派来的宦官宫女若干,总觉得那贱人看他的眼神不对劲,好想挖出来。秀白沉着脸往大厨房去,里面人声鼎沸,他方进去,总事迎上前身后带着一干小黄门,颇为谄媚:“给陛下的晌食准备妥当,您看是不是现在送上去?”新帝喜好不好琢磨。
秀白淡淡看他一眼,他来往这里数月也没个人搭理,如今风水轮流转。
“这里这里,送上去,剩下的……”
点出几个刘协爱吃的菜,再点几个一眼能看穿不易动手脚的,由小黄门捧着出门,临前余光看见一人,他停下步子,伸手指一指剩下的菜肴:“把那些给弘农王送去,这是陛下的意思。”
角落里一人神色惊惶衣衫脏乱,他来许久不曾有人搭理。
这人他记得,是少帝,不,是弘农王近侍,往日里人人追捧对象,一夜之间落魄至此。
后宫脏的紧。
赶回甘泉宫里面鸦雀无声,刘协坐在书案前发呆,身后站着董卓送来的官宦,听见脚步声,他豁然抬头,眼睛一亮,随即压下去,满口嗔怒:“你怎么这久?想饿死我?”
秀白垂首:“陛下恕罪。”
请罪礼没拜下去刘协就蹦跶过来:“莫要多礼,我饿矣。”
死小鬼,等没人再收拾!
秀白目光清淡,在官宦身上一扫而过,悄然无声收回,下盘稳如磐石看来有些功夫底子。
伺候刘协用完晌食,宫女捧上擦拭之物,一连串下来,奢侈享受。
皇帝,哪怕是傀儡也是皇帝。
“吾乏。”
刘协打着呵欠。
秀爷正准备让他午睡,不曾想董卓送来的宫女上前一步抢了差事,手脚麻利给他解开衣裳。
完蛋。
心里默念一二三,未数完,刘协哇的一声大哭,眼泪鼻涕满脸,宫女慌乱伸手去抹却被他一把打掉:“坏人!坏人!!去死去死!!”那宫女扑通一声跪下,连连请罪,却目光冷静,她是董卓所赐,不怕。
要的就是她不怕。
秀白冷声:“大胆贱婢居然刺伤陛下?”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定睛一看,刘协捂着脖子,秀爷拉开他的手露出一条寸长的红痕,显然是尖锐指甲割伤刘协的脖子,有血迹渗透,低头再看,那宫女手上染着刘协的血。
“拉下去!”
秀爷发话没人动弹,有人悄悄拿眼神打量官宦。
“莫不是陛下的命比不上一个宫女子?大汉皇室竟然连贱婢都不如!天下诸侯啊!!莫要让先祖失望!!”天下诸侯,十之*带着一点皇室血统,这话传出去那些早想勤王的估计欢天喜地的扑过来。
官宦脸色一变,手一挥,咬牙切齿:“还不拉下去?杖毙!”
立刻有侍卫进来将宫女堵嘴拖出去,一会子功夫外面响起沉重的打板子声和时不时的闷哼声。
弄死一个眼线,还是由董卓的人动手,秀白心情大好,刘协方才玩的一手,分明是他用内力刺激那宫女,宫女手一抖他再借势后退一步,脖子上可不是长长一道指甲印?这也怪那女人,谁伺候皇帝留长指甲?好看是好看,刘协年纪小你总不能连小孩子都不放过吃嫩草吧?
丧心病狂!
刘协睡一觉起来,用过晚食后开始读书,董卓没给他请夫子,太子学里的太傅早就散去如今学里等如废墟,满朝文官,哪个敢给董卓颜色?具缩起头来过日子。
不曾想,董卓还是没放过他们,刘协第一次上朝差点翻脸,董卓那厮在殿门口放上一口大锅架上柴火,把反抗他的臣子活生生丢进去煮,放点盐,煮出来还送与文武百官食用,也就刘协是皇帝明面上逃过一劫,回来后就吐了一地,脸色惨白,一双眸子黑漆漆寒气森冷,小小年纪五官稚嫩却透着罕见的肃杀:“董卓狗贼!找死!!”想他大天策府居然被人欺凌至此,这货不五马分尸不足以平他愤怒。
二哈不曾想自己会落到这般地步,和秀白一样不曾想过,他的如今因为秀白而来,却不曾憎恨,被人桶一刀灵魂与身体分离算的了什么?那是他男神,多少刀他都甘之如饴,失去力量算的了什么?他从来不是没了力量就活不了的人,力量没了再练回来就是,记忆破碎也没关系,初见一眼,便觉得似曾相识,他还要多谢董卓,若不是董卓,只怕现在都想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