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即有人上前将猎物抬回,任之朝着段以贤挥了挥手里的弓,面上盛开着灿烂的笑容。段以贤摇了摇头,突然低头将段秉正背上负着的小弓解了下来,搭上箭,握住了段秉正的手,引弓射箭,箭尖破风而出,不远处的灌木之中,一只小鹿受到惊吓飞速奔跑起来,却没快的过飞驰的箭,倒在了地上。
有人将猎物带回到三人面前,段以贤拍了拍段秉正的肩膀,“去看看吧,这是你亲手打下的第一只猎物。”
段秉正一只手提着自己的弓,跑到那只奄奄一息的鹿面前,视线从它伤处流出的血液扫过,却没有一丝惶恐,回过身朝着段以贤抱拳,“儿臣谢父皇。”
任之轻轻地拍了拍手,笑着对段以贤说道,“智儿大概是我朝开朝以来,年纪最小打到猎物的人了,就算是你,当初在他这个年纪,大概还没拉开过弓吧?”
段以贤朝内侍点头,命他们将猎物尽悉待下去,笑着将段秉正拉到怀里,“朕的儿子,当然是要比朕更强的,这样,才放心将这大好的河山交到他手里,因为相信他,会做的更好。”
任之从马上下来,将乌致放开,让它随意跑跑。自己走到段以贤身边,与他并肩前行,段秉正走在他们前面几步,跑跑跳跳,不亦乐乎。任之看着段秉正愉快地背影,回头看向段以贤,“命人将鹿肉收拾好快马送回宫里给皇后尝尝吧?毕竟这是太子第一次打猎。”
段以贤扭头看了任之一眼,点了点头,“还是你想的周到。”
任之轻轻地叹了口气,“只是觉得,她一个女孩子,大好的年纪,大概都耽搁在了这后宫里,虽然是她自己选的,怪不得谁。我没办法还给她一个称职的夫君,但是,一个乖顺的儿子,却是她应得的。毕竟,除了那个后位,她拥有的,只有智儿了。”
段以贤伸出手,将任之的手拉到手里,十指交缠,身后跟着的侍卫都默默地低下了了头,仿佛什么都未见到。二人牵着手,继续向前走去,段以贤看着段秉正的背影,叹道,“当年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连皇位究竟意味着什么都不怎么清楚,却清楚的认定,我将来有一天,一定要得到这个位置。现在,我终于到达这个位置,只有我自己知道,我为了它究竟失去了些什么。可是它已经成为了我的一个责任,我必须要对整个王朝负责,对普天之下所有的黎民百姓负责。不管怎么样,我只能继续在这个位置上坐下去。我只盼望着,智儿早些长大,待他能够接替这个位置,我就可以离开这里,带着你浪迹天涯。”
任之顿住脚步,忍不住回头去看段以贤,段以贤也刚好对上他的视线,二人四目相对,千言万语都不用再说出口。任之收回了视线,翘起了唇角,抬起头看向天空,而后又回头看向段以贤的脸,轻声道,“那就在这有限的时间里,我全心帮你的忙,最起码,将来将这个位置交给智儿的时候,他不用怪他爹没用留下了一堆烂摊子给他。”
段以贤忍不住大笑起来,笑声响彻林间,也回荡在任之的心头。
之后的一个多时辰里面,二人都没有再打猎,将弓箭丢在马背上,牵着手,拉着小太子,在树林间游荡。直到统计的时间到了,才上马返回到出发点,给参与围猎的众人进行结算封赏。
当晚,段以贤专门命人将段秉正打到的那只鹿收拾出来,除了留作三人晚餐的部分,剩下的尽悉送到宫里交给皇后。
这是段秉正第一次在皇宫之外的地方用晚膳,他好奇的在大帐之中奔来跑去,每一处对他来说,都十分的新奇。任之亲自生了火,在大帐外面烤鹿肉。上好的鹿腿肉被架在火上,烤好之后,香味四溢,随行的尚食局的人专门用上好的粳米煮了粥,防止吃了太多野味腻歪。整只的鹿腿端到矮桌上,任之亲自用匕首将鹿肉片下,夹给那父子二人,三人的晚宴吃的愉快又美味。
晚膳用了一半,突然帐外传来声音,“陛下,宫中来人求见。”
“宫中?”段以贤跟任之面面相觑,“让他进来。”
来者是福宁殿的小太监,一进帐中立即跪下道,“打扰陛下晚宴,实属罪该万死。”
任之将一片鹿肉放在段秉正面前,开口道,“有话直说就是了,没有什么事,你也不能专门跑到这里来。”
那小太监点头道,“因为……韶华公主病了。”
☆、第55章 城
第五十五章
任之怔了一下,丢下了手中的匕首,走到小太监的面前,“这才不过一日,怎么好端端地生了病?太医看过了么,怎么说?”
小太监急忙回道,“您与陛下才离开没多久,公主殿下就有些发热,大概是前一天去御花园的时候受了凉,立即请了太医过来,说是感染了风寒,已经开了药,热度倒是退了些,但是公主殿下大概是有些难受,哭泣不止,嗓子都哭哑了。乳娘说大概是因为您没在身边,所以命小人来禀告。”
任之满眼担忧,回头看了段以贤一眼,无奈道,“我要先回京一趟了。”
段以贤叹了口气,“回去吧,不然的话你呆在这里,也是心神不宁的。”
段秉正丢下手里的饭碗,跑到任之跟前,“小皇叔,我要跟你一起回京去看青亚妹妹。”
任之垂下头看了段秉正一眼,抬头看向段以贤,段以贤弯下腰将段秉正抱了起来,道,“智儿留在这里陪着父皇,你小皇叔要夜间赶路回去,带上你太不方便,还要分心照顾你。”
段秉正看了任之一会,点了点头,“那好,我乖乖在这里陪着父皇。”
任之伸手摸了摸段秉正的脸,“智儿要帮小皇叔照顾好你父皇,盯着他按时吃饭,酒宴的时候少喝酒。”任之说道一半,顿了顿,抬眼看了看段以贤,俯下头在段秉正耳边轻声说道,“如果你父皇不得不要喝很多酒的话,你就悄悄的将他的酒换成白水,能不能办到?”
段秉正认真地点了点头,“好,智儿一定能做到。”
任之满意地在他的小脸上亲了亲,回身内侍已经将外袍拿了过来,伺候任之穿上,段以贤亲手为任之披上了披风,旁若无人的在他唇上亲了亲,“一切都有太医在,你尽管放心就是了。你回去之后也要好生休息,我会命萧平盯着你的。”
任之笑着点了点头,“知道了,陛下,臣弟谨遵圣旨。”
段以贤送任之一路出了帐篷,看他翻身上了乌致,秋夜的风将他的披风吹起,任之骑在马上朝段以贤点了点头,调转马头,头也不回地朝着京城奔去。
从围场到京中,不眠不休也要两三个时辰。乌致撒开了马蹄,朝着京城狂奔而去,终于在天色将明之时赶到了内城,守城的将领见到任之都大吃一惊,但因着之前段以贤的指令,没有任何疑问的放任之进了宫。
将乌致拴好,一路飞奔到福宁殿,饶是任之体力过人,一路劳碌也已经疲惫不已,才刚迈进福宁殿的门,他便远远地听见了任屏的哭声,三步并作两步冲进了偏殿,不顾一路上行礼的内侍,将披风随手解开,递到迎了过来的萧平手里,便来到任屏面前,将她从乳娘手中接了过来,抱到怀里。
任屏似是感受到了任之的气息,哭声渐渐止了,睁着含着水光的大眼睛看着任之,半晌伸出了一根手指,有些小心地戳了戳任之的脸,而后突然便笑了起来。任之松了一口气,用额头贴了贴任屏的额头,感觉没再发热,才放下心来。
一旁一直小心翼翼伺候的乳娘也终于松了一口气,朝着任之笑道,“看来公主殿下真是离不开王爷呢。自王爷走后不久,只要是醒着的便一直在哭,我们想尽了办法,都没能将公主哄好,没想到一到王爷怀里,立刻就笑了。”
任之弯起唇角,跟任屏贴了贴小脸,任屏感受到熟悉的气息,似乎也终于累了,靠在任之怀里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任之抱着任屏轻轻地摇晃,抬头向乳娘询问道,“太医开的药按时辰服用了么?”
乳娘点头,“太医说公主殿下是微感风寒,因为公主还小,只开了一些温和的药,不过服下之后,感觉公主似乎也舒服了些。”
任之点了点头,“辛苦了一天,你们也下去休息吧,晚上我看着她,萧平留下陪着我。”
一行人行礼都退了下去,任之在萧平的陪伴下,抱着任屏回了主殿。主殿里早已备好了暖炉,将殿内烘的暖暖的,任之将任屏放在龙榻上,盖好被子,回过身萧平已经备好了温水,帮任之褪下外袍换上了中衣,用软布浸水擦了脸和手,也在榻上躺了下来。
任之躺在榻上,耳边是任屏清浅的呼吸声,他睁着眼看着床顶,才突然发觉,没有段以贤在的时候,这张龙榻真的是大的很。饶是屋内已经备了暖炉,但是任之依旧感觉到一丝凉意,大概是因为那个人不在所带来的不习惯吧,这还是第一次,没有那个人在,他睡在这张床上。
萧平替任之拉下了床帐,燃起淡淡地安神香,任之缓缓地合上了眼,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接下来的两天,任之一直呆在殿中,几乎是与任屏寸步不离。任屏大概是还在病中,格外的黏着任之,只要任之一离开眼前,就哭闹不止,非要任之抱着,才能安生,连着两天下来,任之只觉得疲惫不堪。躺在榻上的时候,他忍不住想到,明天那人就要回宫了,任屏的病也该好的差不多了,没来得及再多想,便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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