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来,胡太医被卓惊凡硬留在东宫里,除了胡太医之外,还有严太医和其他另外几位太医。他们都是听了圣人的口谕,赶紧赶到东宫来的,就怕晚了一点儿,害得太子殿下无法苏醒,届时整个太医署都得赔上了。
经过几位太医连日来的医治和解毒,窦淳的脸色是一日好过一日,卓惊凡在一旁看着,觉得自己提了好几天的心,总算是能稍稍放下了。就算先前胡太医说过,窦淳的身体没有大碍,可是只要窦淳一日没清醒,他的心里就一日没着落,总得看着人醒了才好放心。
就是圣人也是一日三回的遣人来问。
皇后更不用说了,日日都亲自来到东宫,每一次见了窦淳昏迷不醒的模样,就要对着卓惊凡指桑骂槐一番。皇后的语气里满是抱怨,总认为卓惊凡无法管好东宫,才会使得她的淳儿受苦,且每每总是会说到之前傅良娣管着东宫时,就不曾出过这些纰漏,卓惊凡身为太子妃,没有治下的手段不说,还偏没有容人的雅量,将手段能力比他好的傅良娣给排挤出去,结果苦得是太子殿下。
对于皇后指责的话语,卓惊凡从来都是左耳进右耳出,他已经差不多摸清了皇后的脾性,也对皇后的脑子不抱希望了,因此对于皇后的谩骂,他自是不在意,左右不过是被念叨几句,他又不会少块肉。
偏他这一副淡定从容的模样,更是让皇后不喜,觉得太子妃根本没把她这个皇后放在眼里,以往就是张良媛见了她,还不是毕恭毕敬地行礼问安,就连婉贵妃在她面前,也得依礼问安。虽然她和婉贵妃斗得厉害,可是在众人面前,她还是皇后,婉贵妃只是个贵妃,就是得了圣宠再嚣张,也不得不屈膝行礼,所以皇后在其他方面比不过婉贵妃,也就只能用身份拿捏对方了。
可是她这一招碰到了太子妃,却没那么好使了。
一来,太子妃不是娘子,向她行礼问安时,不用屈膝,只是躬身罢了;二来太子妃每回向她行礼时,神色都是淡淡的,不像婉贵妃那样隐含着愤恨,让她见了就觉着能够出一口恶气。太子妃的态度,总让她觉着自己死命挥出的一拳,却像是打在棉花上,一点儿都不得劲。
几次之后,皇后也懒得拿捏太子妃了,毕竟一点儿成就感都没有,反而还容易让自己更加愤怒,如此吃力不讨好的事儿,皇后也就不坚持了。……
这一日,卓惊凡按照前几日的作息,一大早便起了,漱洗完后连早膳都没用,便来到窦淳的寝室。为了照顾窦淳,卓惊凡已经搬到了崇仁殿的偏殿,有一阵子没有回到自己的承恩殿了。
他一进入寝室,有福便迎了上来,向他行礼问安,他摆了摆手,一边走向床榻,一边开口问道:“殿下还是没醒么?”
“回太子妃,太医说了,今日可能会醒。”有福躬身答道。
“当真?今日就能醒过来么?那太医有没有说是何时会醒呢?”卓惊凡听罢停下脚步,语带惊喜地问道。
“回太子妃,太医说余毒清得差不多了,若是没有意外,午前殿下就能醒了。”有福的语气中也满含着欣喜。
“好!好!好!”卓惊凡一连三声好,脸上终于又带了笑容,复又抬脚走向床榻,他俯身查看一番,替窦淳掖了掖被角,又转头对着有福问道:“使人去通知圣人和皇后了么?”
“回太子妃,已经派人去了。”有福恭敬答道。
“嗯,你办事本宫放心。”卓惊凡点了点头,这个有福脑子机伶人又忠心,且和圣人跟前的大内监吕福关系很好,显然是圣人特意为窦淳挑的,有他在窦淳跟前侍候着,卓惊凡也比较放心。
卓惊凡又把胡太医叫来,仔细询问了一遍,确认窦淳今日便会清醒,又向胡太医请教,不知在饮食方面可有忌讳。胡太医将注意事项细细说了,不外乎是殿下身子会有些虚弱,需要好好的补一补,然后他又开了几个药方,让殿下按着药方调养,待得过些时候将体内余毒清干净了,殿下的身子也就好了。
卓惊凡听得认真,待到胡太医语毕,还命人赏了胡太医不少东西,胡太医眉开眼笑的告退,退出了崇仁殿后,这才敢吁出一口气。殿下吩咐的这檔子差事可真不好干,幸好殿下今日就要醒了,若不然长此下去,自己这一条老命可就得玩完了。毕竟对着盛怒的圣人和皇后,只要稍一不慎,赔上全家都有可能。
胡太医拍拍心口,慢悠悠地走回太医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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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人并没有隐瞒太子中毒的消息,因此窦泽很快就知道了太子中了毒,并且昏迷不醒了。他得知这个消息时,觉得连老天都在帮他,太子若是就此死了,圣人便得仰仗婉贵妃腹中的这一胎了。
思及此,窦泽便赶紧写了一封密信,然后用自己安插在宫内的钉子,将信辗转传到了婉贵妃的手里。信里的内容很简单,就是让婉贵妃想法子,让窦淳再也醒不过来。
窦泽想得很美好,婉贵妃在宫中经营许久,手里头能用的人肯定比皇后还多,况婉贵妃之前也安排了不少人进东宫,只要能让窦淳就此一命呜呼,就算牺牲那些钉子也无妨。
只他却不知,太子妃接手东宫的宫务之后,就将婉贵妃安插的钉子拔得一干二净,连张良媛和苏承徽都没落得好。且婉贵妃前些日子被圣人禁足了,连紫宸殿都出不去,如何还能对东宫下手?
窦泽把信送出去后,心情是难得的轻松愉快,因此便想着去探望一下自己病重的王妃,就算王妃的身体再不济,好歹她也替自己生了一儿一女,待到窦淳死后,若是王妃的母家肯出力,能够说服圣人过继自己的儿子,那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他越想越觉得不错,自己的儿子若是能成为太子,届时自己和儿子就可以里应外合,除去窦渊,就算无法除去窦渊,先占了太子位,让其他亲王无机可乘,对于自己的大计来说也是有益而无害的。
他心里一边琢磨着美好的未来,一边走进王妃居住的正院。
百草远远的就见到了窦泽的身影,赶忙入内向王妃禀报,待到窦泽走入正院时,百草已经领着一众丫鬟候在正房门口,并且向他行礼问安。
“都起罢,本王来看看王妃,王妃现在醒着么?”窦泽摆了摆手,淡淡地问道。
“回大王,王妃刚喝了汤药,眼下歇下了。”百草恭敬应道。
“怎么,王妃的身子又不好了?”窦泽皱了皱眉,怎么又在喝汤药?他每回过来王妃都在喝药,真是名符其实的药罐子。
“回大王,王妃这是老毛病了,天气转凉时便要发作。”百草嘴上说得恭敬,心里却是愤恨不已,王妃嫁入王府这么多年,大王竟还不知王妃有这个老毛病,显然是未将王妃放在心上,难怪王妃不想见到大王。
窦泽听罢脸上闪过一丝不满,若不是王妃出自西北贺家,他当初说什么也不会迎这么一个病秧子王妃入府,所幸王妃还为他生下一儿一女,算是功劳一件,也让他对王妃的不满稍微减少了那么一丁点儿。
不过王妃那破身子,竟然能挺过生产,也让窦泽有些意外,想当初众人都以为王妃体弱多病,在孕育子嗣方面极为艰难,就是侥幸有孕了,以王妃的体弱,一个弄不好就是一尸两命呢。谁知他的王妃硬是挺了过来,还不只生了个小郎君,后来又替他生了个小娘子,也算是个有福气的了。
若不是因着这一双儿女,窦泽早就将王妃给忘到犄角旮旯里去了。
窦泽本想来探望王妃,可是王妃歇下了,他也就摸摸鼻子转身走了,结果他还没走回前院,就见前方一行人缓缓而来。领头的那个娘子穿着缎织掐花的对襟外裳,配着烟水百花裙,头上梳着随云髻,髻上簪着一对镶有珠玉的流苏发钗,看起来娇俏又可人。
娘子领着一众丫鬟来到窦泽跟前,向着窦泽屈膝行礼,嘴里一边柔柔地说道:“妾见过大王,大王万福。”
“起罢。”窦泽一双眼珠子几乎黏在了对方的胸前,只见那对襟外裳里的粉色织成诃子若隐若现,且那束在胸下的阔带使得胸部更为挺立,而娘子颈下胸前的一片雪白,更是晃得窦泽眼花得很。
来人正是孙孺人,她眼见着自己精心的打扮,果然勾得大王神魂颠倒,嘴角便忍不住噙着一抹笑容,她本来就生得美貌,否则当初如何能够勾搭上窦泽。此时又这么含羞带怯的一笑,娇媚的神态更是让窦泽瞧得目不转睛。
“大王,不知王妃身子可好?妾日夜挂念,都在为着王妃的身子烦忧,日前妾听说京外的普云寺极为灵验,因此妾想请大王应允,让妾到寺里替王妃祈福诵经。”孙孺人柔柔地说道,末了还眨了眨眼,对着窦泽抛了一个媚眼。
“你能够如此替王妃着想,果然是个好的,不过祈福诵经不必急于一时,本王日前将这府里大小事交予你手上,待本王先问过府内事务后,你再前往普云寺罢。”窦泽清了清喉咙,一副义正词严的模样,可孙孺人又如何听不懂他话中的暗示,她羞红了一张脸,娇滴滴地应道:“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