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小郎君回来了,卓依莲染病了不回来也好,省得过了病气给旁人,害得旁人也跟着病倒。抱着儿子的杜司业心里更是恶毒的希望,最好卓依莲就此一病不起,不要再回来了。……
卓二郎将杜府搪塞过去之后,又回到了侯府,早上目睹那一出闹剧的丫鬟和婆子们,都被他安置在其他的地方,现在知晓卓依莲死了的丫鬟不多,都是孙如兰身边侍候的人,平日口风很紧,又加上事发之初孙如兰处理得当,现在卓依莲死了的消息还被捂得死紧,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卓二郎回来后先去看了孙如兰,知道对方喝了安胎药已经歇下后,便开始处置那些丫鬟婆子。他命人准备了哑药,一人一碗灌下去后,便将这些丫鬟和婆子全部送到孙如兰在乡下的庄子。那些丫鬟婆子平日不识字,也不会写,毒哑了之后便没有泄漏消息的可能,至于那一个救了孙如兰的丫鬟,本就是孙如兰的陪嫁丫鬟,对孙如兰忠心得很,卓二郎自然没有处置对方。
待到孙如兰一觉醒来,才知道卓二郎已经将事情处理好了,甚至连杜府都打过招呼了,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抚着微微凸起的肚子出神。卓二郎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孙如兰有些脆弱的模样,他的心里盈满了愧疚,这简直就是一场无妄之灾,他见识过阿姐撒泼的样子,知道怀着身孕的孙如兰根本不是对手,倘若没有丫鬟的那一剪,后果怕是不堪设想。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卓二郎压下心里的思绪,快步走上前,孙如兰被他的嗓音惊醒,赶忙回道:“妾好多了,肚子也不疼了。”
“……辛苦你了。”卓二郎在床榻边坐下,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须臾只憋出了这几个字。孙如兰闻言动了动唇,却什么也没说,她现在仍然心有余悸,眼前还会时不时闪过卓依莲那张狰狞的面孔,她闭上眼彷佛就能看见那一大滩血,还有卓依莲脑袋上的大洞。
卓二郎见她面上闪过惊惧,便赶紧握住她的手,温声说道:“你别想太多,把身子养好才是正事,你现在怀有身孕,可得为着孩子多想想。”孙如兰怔了怔,抿了抿唇低声说道:“妾知道了。”
卓二郎又安抚了孙如兰好一阵子,觉着对方的情绪稳定了,便想要离开时,孙如兰开口说道:“妾原本今日要进宫面见皇后娘娘的,可如今妾是哪儿都去不得了,还请郎君入宫向圣人解释一番。”卓二郎皱了皱眉,点点头,又说了几句好话后才离开。
待到卓二郎离开了,孙如兰全身的力气一下子就泄光了,她瘫软在床榻上,将一旁服侍的宋妈妈和丫鬟们唬了一跳,她们正想去请太医时,孙如兰淡淡地说道:“不用了,我只是放松下来,没有大碍,都下去罢,妈妈留下。”丫鬟们听罢只得恭敬地退下。
“妈妈,把我睡着时的事儿再说一遍罢。”孙如兰靠着引枕,低声说道,宋妈妈坐在踩蹬上,压低了音量将事情说了一遍,孙如兰静静地听着,待到宋妈妈语毕,她这才问道:“阿郎将杜小郎君送回了杜家?”
“嗯,阿郎抱着小郎君出去,回来后就不见小郎君的踪影。”宋妈妈说道,孙如兰点点头,“想来卓郎应是用了借口,既如此我也要麻烦妈妈了,卓郎给了我面子,并没有动我房中的丫鬟,可此事兹事体大,少不得妈妈出面了。”
“夫人放心,老奴省得,老奴已经先将那些丫鬟都关在绣房里,除去夫人身边的大丫鬟之外,旁的人老奴自是不放心的。”宋妈妈低声回道,孙如兰听罢满意的点点头。
“今儿个的事,虽说无论谁来问我都问心无愧,只弟妹和大姑子争执,传出去本也不好听,更何况大姑子竟是意外磕死了,这下子就是我有理也说不清。”孙如兰皱眉说道,心里真是恨透了卓依莲,对方想死也找块干净的地儿去死呗,死在侯府算什么事儿?且还是和她推搡间死了,倘若传了出去,侯府还有什么名声?
幸好二郎处置得当,第一时间便将那些知情的丫鬟和婆子都扣押了,然后又将小郎君送回杜府,只大姑子回了母家却得了急病暴毙死了,传出去也没有多好听,实在让人烦闷至极,这卓依莲就是死了,还给侯府带来了麻烦。
卓二郎和孙如兰有同样的想法,他昨日才进宫一趟,今日又要进宫,心里忍不住也对卓依莲死在侯府颇有微词,只他见了圣人之后,却是没有提起卓依莲的死,只说孙如兰动了胎气要静养,今日无法入宫面见皇后娘娘。
窦淳听了他的解释,没有多说什么便将他挥退了,待到卓二郎离开之后,卓惊凡便从书房的里间走了出来,他走到窦淳的身旁坐下,静默了一瞬之后,这才开口说道:“我没想到她会是这样的结局。”
“按照卓二郎所说,还有探子呈上来的密报,卓娘子的性情显然已经癫狂,怕是在杜家太过压抑,久了便爆发了。”窦淳不在意的说道,死了一个卓依莲对他来说实是小事,就是卓依莲没把自己磕死了,光凭着她那些狂妄的言语,窦淳也不会放过对方。
“当初杜家还是卓容雍和萧宛娘千挑万选的,谁知选了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家伙。”卓惊凡淡淡地说道,因着他已经向窦淳坦白自个儿的来历,此时便不用再假意称呼父亲母亲,毕竟他和卓容雍、萧宛娘之间,着实没有多少情份。
“不管如何,程柔也该有动作了,常慧娘这个棋子废了,她肯定忍不住要出手了。”窦淳敲敲书案,眯着眼沉吟着说道。……
正如窦淳和卓惊凡所料,当程柔知晓常慧娘竟被孙如兰给斗倒了,且被送到乡下的庄子去后,自是一阵气闷,她好容易才找到常慧娘这样合适的人选,要知道卓二郎偏好的面貌可是她费心力打听出来的,没承想常慧娘这样不堪重用,入府不过短短几个月就败了。
程柔心里对卓府恨极,眼见着常慧娘失败了,她再也忍不住了,因此趁着侯府买下人时,带着丫鬟混了进去。侯府因着之前处置了一批丫鬟和婆子,所以才会突然要买下人,听闻的几个人牙子自是带着手头上最好的“货”来到侯府,侯府的管事挑了挑,最后留下了十个丫鬟和八个婆子。
八个婆子里有四个被分到正房,四个被分到了厨房,丫鬟们则是补了各处的缺,其中有一名丫鬟被分到了孙如兰的正房,补了孙如兰院中一个三等丫鬟的缺。那一个丫鬟长得颇为水灵,虽说年纪大了一点儿,行事却极有规矩章法,显然之前的旧主调教得好。
孙如兰很快就注意到那个丫鬟,问过几句话后竟是一下子就提了对方为二等丫鬟,之后没多久,就被调入了正房侍候,虽不能近身侍候孙如兰,却也极有脸面了。那丫鬟平日沉默寡言,手脚利落,因此颇得孙如兰的赏识,就是卓二郎都听孙如兰提过一两回,竟也是记住了丫鬟的名字和面容。
这一日,卓二郎在清辉园耽搁得久了,回到后院时天色都暗了,他带着长随和几个小厮走向孙如兰的正房,才刚过了一个月洞门,就听见旁边有一阵细小的啜泣声。卓二郎脚步没停,只是对着长随挥挥手,长随心领神会,使了一个小厮去查看。卓二郎进了正房之后,孙如兰正等着他用膳,他赶忙走到对方身旁坐下,温声说道:“下一回不用等我了,你先用膳罢。”
孙如兰笑笑没说话,夫妻两个安静的用着膳,用完膳后,孙如兰使人送上茶水,卓二郎正关心的问着肚子里的孩子时,他的小厮回来了。小厮没有进门打扰阿郎和夫人,只是恭敬地站在门外,长随见了走了过去,小厮便低声将事情禀报了一遍。
长随闻言眼神闪了闪,挥了挥手让小厮候在一旁,他自个儿进了正房,卓二郎见了他,淡淡地问道:“何事?”长随走上前,弯腰在他耳旁将事情快速地说了一遍,卓二郎听罢嗤笑了一声,“她既是如此好心,本侯便允了她所求,即刻便调入太夫人的院中罢。”长随领命而去。
待到长随离开之后,孙如兰这才好奇地问道:“这是怎么了?”卓二郎勾起唇角笑了笑,柔声说道:“夫人房中不是有个丫鬟叫做绿柳么?”孙如兰眼神闪了闪,点头说道:“嗯,前些时候妾见她手脚伶俐,提为二等丫鬟的那一个。”
“正是,那丫鬟倒是个软心肠的,听闻母亲院中有个丫鬟病了,她竟是在西边的月洞门旁哭泣,还说想替了那个丫鬟的差事,好让那丫鬟能够安心休养,你说她这样的好心,本侯自是如了她的意。”卓二郎笑着说道,眼中却没有多少笑意。
而孙如兰听了脸色也是僵硬无比,这个绿柳竟是如此胆大妄为,竟给在夫君必经之路上哭泣,还求着母亲院中的差事,这是做什么?想要越过自己攀高枝?孙如兰在心里把个绿柳骂了狗血淋头,面上却是一点儿也不显,甚至讶异的惊呼道:“什么?这丫头竟是如此大胆,卓郎大可不必理会她的要求,哪里有丫鬟自个儿决定去处的?母亲院中的丫鬟病了自有妾安排,如何会需要她一个二等丫鬟强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