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竟是如此么?”窦琬挑了挑眉,说节度使夫人不是冲着自己来怕是都没人信,往年不曾回来,今年自己一来对方也回来了,这不明摆着么?就不知道节度使夫人到底为何要接近自己了。
窦琬又拿起拜帖看了看,节度使夫人的母家姓杜,是云城的几个大世族之一,听闻族中有不少子弟在京都为官,她略一思索,脑中突然闪过一个人,卓娘子不就嫁给了杜祭酒家的杜司业么?杜祭酒和云城的杜家有关系么?
思及此,她赶忙修书一封使人快马加鞭送回京都,同时傅玦抵达西北的消息也传了回来,窦琬按捺下担忧,希望傅玦能够顺利带走贺大郎的一双儿女。之后才是重头戏,她得护送那一双儿女回到京都,可如今节度使夫人的突然出现,让这整件计划蒙上了一层阴影,她不晓得对方的来意,但她直觉是冲着她来的,更甚者,或许对方猜出了她和傅玦的真正来意,是冲着贺大郎的那一双儿女来的。
窦琬心里猛然一跳,倏地站起身来,若是节度使夫人当真是冲着贺大郎的儿女来的,便表示西北的情况已经很严峻了,她紧皱着眉头,难道节度使和西北的虎狼有关系?
当日那一位高僧的警告,窦淳曾经说给傅玦听,傅玦自是不会隐瞒着窦琬,因此他夫妻二人早便知道,这一趟西北之行恐是凶险万分,但饶是如此,窦琬也没有丁点儿的退缩,毅然决然的便跟随着傅玦来到云城。
99第九十九章 内贼
傅玦到了西北之后,一连好几日都再没有消息传来,起初窦琬不以为意,可过了两人约定好该联系的日子时,窦琬才知事情有变。想来傅玦肯定是遇上了麻烦,否则怎会连传个信的机会都没有?
窦琬的心里自是着急得很,只她不能露出端倪,如今云城上下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她,她可不能坏了傅玦的计划。因此窦琬生生压下心里的急躁,仍然周旋在贵夫人中,就是遇上了节度使夫人,面上的表情也是私毫未变。
她又撑了七日,在失去傅玦消息的第八日,不得不再度修书一封送回京都,这一次她下笔时手都在颤抖,心里根本不敢想傅玦如今的境况如何,她怕想得深了,就再没有勇气独自一人待在云城等待。天知道她多想冲到西北,可她知道自己帮不上忙,就是去了也无用,所以忍着担忧和焦虑乖乖的留在云城。
只她也不是留在云城就行,还得在人前做出一副无事的模样,平日的宴会也要走动,就是笑不出来也得挤出笑容来应对,还不能被旁人看出她的异样。按理来说装模作样对她而言不是难事,可今次窦琬才发现,若是牵扯到自己在意的人,要装出淡然、不在意有多么困难。
许多次她都差一点笑不出来,可眼角扫到坐在不远处的节度使夫人或是刺史夫人时,面上的笑容便又真诚了几分,现在还不确定她二人的底细,窦琬说什么都不能在她们的面前露怯了。
就在窦琬快要撑不下去时,总算是收到傅玦的消息了。
此时已经距离他们说好的日子过去了十多日,窦琬拿到的是一片破烂的布料,当那一片布料到她的手上时,她的眼眶瞬间就红了。她怎么可能认不出来,这一片布料分明是从傅玦身上的衣裳裁下来的,那一片布料只有巴掌大,上面满是脏污还沾了不少血迹,且上头的字迹潦草,一看便知是傅玦在匆忙之下写成的。
窦琬捧着那一片布料,瞪着眼将布料上的字迹看完,随后一抹眼泪,咬牙坚定的站了起来,照着傅玦的安排,将接下来的行动吩咐下去。如她所想,傅玦带着贺大郎的一双儿女离开西北时,受到了伏击,有人不想让贺大郎的儿女离开。
傅玦一行人护着贺大郎的儿女故意绕路,没有直接往着云城而来,可躲在暗处的敌人似乎料准了他们的目的地,在通往云城的路上设了不少埋伏。本来傅玦此次前往西北的行动应该很隐密的,现在会受到伏击只有两个可能,一是他和窦琬的身边有内贼,二便是贺家那边出了问题。
傅玦是比较倾向于贺家出了内贼的,毕竟他和窦琬离京时带的人手都是经过千挑万选,他二人小心再小心,除去几个心腹之外,再无人知道他二人这次的云城之行真正目的是什么。
傅玦自认经过他和窦琬的双重筛选,此次随行的人员中,实是不可能会出内贼,所以怎么看还是贺家最有嫌疑,幸好他当时并未将路线全部泄漏给贺大郎,否则这趟路会更难走。不过虽然他对贺家有所保留,可敌人来势汹汹,直接将西北到云城的几条大小道路都堵了,他只能不断绕路并且选择敌人数量较少的道路突围。
也是因着遇上了伏击,使得他根本空不出手和窦琬联系,且他们绕了比原本预定的还远,也赶不及向窦琬报信,待到好容易甩掉身后的追兵,傅玦这才有喘息的时间,也才能捉紧机会向窦琬传递消息。
只他却是收不到窦琬的消息,毕竟他不可能在一个地方待太久,免得被身后的追兵追上来,因此他匆匆的割下衣袖,划破手指以血为墨草草的将情况说了个大概,由一名死士负责将这信传回云城,而他又带着其他人继续逃亡。
那名死士东躲西藏,突破层层阻碍,终是不负傅玦所托,将血书交到了窦琬手上。
窦琬得到消息后,自是暗地里将留守云城的侍卫派了出去,负责去接应傅玦,除此之外,她更加高调的出席各个宴席,彷佛不知道傅玦此刻正被追杀,若有旁人问起,她仍旧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害羞地说道:“驸马疼惜我,帮我去巡查田产了。”其他贵夫人们眼神闪烁,心里虽是不大信,却也只能干笑着赞了驸马几句。
唯有几个较为牙尖嘴利的夫人们,话里话外都在暗示着,驸马一跑就是这么多日,若说为了巡查田产也太牵强了,可别是被什么给绊住脚了,她们一副为着窦琬好的模样,嘴里却是不饶人,只差没有明说驸马抛下长公主去另找乐子了。
窦琬故意和那些贵妃人争论,做出一副泼辣跋扈的模样好用来迷惑节度使夫人,节度使夫人坐在一旁,暗中仔细观察着窦琬的表情,最后在心里认定,这一位长公主不成气候,根本不算个威胁。她心下一定,便移开了眼神,不再偷偷关注着窦琬。窦琬用眼角余光发觉对方总算不盯着自己,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一日是杜府老夫人的寿宴,窦琬早早的就起了,由着福容和华容领着丫鬟替她梳妆打扮,她紧抿着唇面无表情,虽说这些时日以来,她用跋扈娇纵的假象骗过了节度使夫人,可今日要上杜府去拜寿,仍然让她的心里有些紧张。
打扮好之后,她深呼吸了几次,压下心里的一丝胆怯,抬头挺胸的领着丫鬟们前往杜府。她到的时候席上已经有些人了,她扫过一眼,都是近来走得比较近的几位夫人们,夫人见了她自是赶忙起身上前行礼问安,她淡淡地叫了起,领着一众夫人回到席间就坐,
此时席上有一位老夫人,看起来精神矍铄,只是脸颊过于消瘦显得有些刻薄,老夫人见了窦琬竟是没有起身,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一点儿都不将对方放在眼里。窦琬愣了愣,这还是她第一次遇到如此无礼之人,虽说京都、云城里都有人以为自己不受宠,所以心里不待见自己,可表面上的功夫却也是不缺的,行礼问安做得很足,哪里像这一位老夫人,将鄙夷和不屑明明白白的写在脸上。
在场的夫人们也有些尴尬,这一位杜老夫人的性子乖戾,历来便仗着杜家在云城有些地位,颇能说得上话,便觉着自己高人一等,时常看不起旁的夫人,今日若不是节度使夫人亲自下帖,否则其他贵夫人实是不想上门来的。
就是节度使夫人此时也是恼怒得很,她这一位继母当真是粗鄙得很,果真是上不得台面的庶女,今儿个若不是为了有一个正当的好理由接近湖阳长公主,她也不会替这老不死的做寿,想当初她还未出嫁时,这老不死的便处处刁难,还想克扣她的嫁妆,除去这些,两人的恩怨可是一天一夜都数不完。
只是现在老不死的当场丢脸了,她也不能袖手旁观,毕竟在外人眼里,她和杜府是一体的,就算自己好几年没回来,也改变不了她是杜家娘子这个事实。因此节度使夫人僵着脸,走到老夫人耳旁嘀咕几句,老夫人皱了皱眉,面上的表情很是不以为然,窦琬见状在心里嗤笑一声,虽说被慢待了心里不舒服,可老夫人这样段数的也敢带出来溜,节度使夫人没搞错罢?
她隐晦地扬了扬嘴角,和老夫人这样不会隐藏心思的人斗,总好过和看不清深浅的节度使夫人过招。因此窦琬很大度的原谅了老夫人的无礼,不过心里还是将对方记了一笔,待日后一并再来清算。
窦琬的不追究在老夫人看来,自然不认为是长公主仁慈饶过自己,而是长公主听说了杜家的名头,不敢和杜家杠上了,毕竟她可是听说了,京都里的杜家五房的侄孙娶的可是皇后的亲妹妹。杜家和长公主比起来也差不了多少,都是一家人呢,若真论起辈分来,长公主也是晚辈,该向自己这个长辈问安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