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还在惊疑时,突然感觉手腕一松,他连忙望向老和尚,只见老和尚坐在对面,眼睛已经闭上,嘴角还留着一丝血迹,不过面容安详,看起来彷佛睡着了一般。他赶紧高声唤人,守在门外的小沙弥和宫人很快就进来了,小沙弥见了老和尚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悲痛,不过态度还是很镇定。
他恭敬的说老和尚已经圆寂了,然后又客气的请窦淳离开,窦淳神色复杂的望着那个沾了血迹的棋盘,小沙弥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了然的说道:“若是圣人不嫌弃,那个棋盘便赠予圣人罢,师父曾说过,那个棋盘本就是为了圣人准备的。”
窦淳听罢,自是命人将棋盘小心地收起来,上面的棋子不得碰乱,随后便领着人离开了禅房,他一出禅房便见到了站在不远处的卓惊凡,他赶忙走了过去,低声问道:“等很久了么?”卓惊凡摇摇头,望了望他后方,踌躇了一会儿,开口问道:“出了什么事么?”
“大师圆寂了。”窦淳叹息着说道,卓惊凡心里一跳,有些惊讶,“圆寂了?”方才在亭子里看起来还好好的,怎么只是下个棋而已,竟是圆寂了?窦淳见他惊讶,便将方才的事儿说了一遍,卓惊凡听罢没有作声,须臾才轻声说道:“大师圆寂前所说的,必是未来会发生的事。”
“嗯。”窦淳点点头,他今日之所以会来找大师,便也是为了大周朝的未来,只是没想到大周的未来竟还有隐患,只是大师说的是“西北”?西北有贺家和窦珣,还会出什么虎狼?难道不该是北方的胡国么?
不过先皇说大师很有能耐,既然大师说了是西北,他便姑且信之,小心一点总是无错的,再者方才棋局的变化他也是看在眼里的,若是大师没有神通,如何能够使得棋局变成大周和各国的分布图,棋局之前分明不是这样的。因此窦淳将大师说的话放进了心里,打算回宫之后,立时派人前往西北。
96第九十六章 西北
卓惊凡和窦淳回宫之后,窦淳立即将傅玦召进宫来,他原本便打算要派傅玦前往西北,本想着让他和湖阳在京都里再待一段时日,可因着老和尚的临终之言,他不得不将傅玦出发的日子提前。
就在窦淳和傅玦议事时,卓惊凡则是待在立政殿里,打从他从白马寺回宫之后,便时常独自出神,他总是不断回想着他和老和尚之间的对话,而且他的心里隐隐有一种感觉,老和尚是因着把他唤到大周,后又和窦淳对弈,才会有当日的圆寂。
那位老和尚的能耐他事后听窦淳说了,也晓得了对方为何要跑一趟白马寺只为了和一位高僧对弈,原是那高僧竟能算出大周的未来。当年先皇在登基前因缘际会之下,获得了和老和尚对弈一次的机会,那一次的对弈使得先皇扭转了当时处于劣势的地位,最终顺利登基。也是因着那一次对弈,先皇对老和尚推崇备至,本想着再找机会和对方对弈一次,可老和尚却离开了白马寺云游四方,一年到头都找不着人。
不过在窦淳出生后,老和尚突然出现,还替窦淳批了命,之后却又再度消失无踪,直到五年后窦淳中毒,老和尚再度出现,替窦淳卜了一卦。这两次都是老和尚主动找上先皇,而待老和尚替窦淳批命算卦后,无论先皇怎么挽留,老和尚都不愿意再留在京都,也不愿意和先皇对弈。
先皇无法,只得眼睁睁地看着老和尚离去,谁知老和尚第二次离开后,竟是十多年未曾再出现,待到先皇临终之前,他都无缘再见老和尚一面,只得将老和尚的事儿告诉窦淳,让窦淳去碰碰运气。
窦淳起初听说时,心里颇有些不以为然,他没想到先皇会这样……迷信?因此他并没有按照先皇的心意,立刻去寻找老和尚,且当时登基后有一堆事儿等着窦淳,窦淳哪里分得出心神去找一个不知道跑到哪里去的云游高僧。因此这件事就这么搁置了,直到窦淳将穆轩这个威胁给除了,他才有心神思考其他,就在这时,卓惊凡的异样突然让他想起这一位老和尚。
也正是巧了,他才刚想起老和尚,老和尚便回到了白马寺,且在他派人去询问是否能够对弈时,老和尚很爽快的答应了,因此他才会带着卓惊凡前往白马寺。
其实他本想在对弈时,提出让老和尚见见卓惊凡的要求,他不是想让老和尚收了卓惊凡,而是想看老和尚能不能看出凡凡的来历?没承想一开始对弈,他竟是再无心神思考其他,只能全神贯注在棋局上,待到老和尚那一口血喷洒出来时,他才猛然回想起自己的来意。
可老和尚的那一句“西北有虎狼”,一下子又分散了他的注意力,他根本来不及将凡凡的事儿问出口,老和尚就这样圆寂了。
回宫之后窦淳因忙着要将人派到西北的事,所以一时之间没有注意到卓惊凡的情绪,等到傅玦带着湖阳离开京都之后,窦淳这才发现,卓惊凡最近时常出神,他将侍候卓惊凡的宫人找过来,细细询问了一番,这才知道,原来当日在白马寺,卓惊凡和老和尚竟是曾经见过一面的。
他心里好奇卓惊凡和老和尚的对话,可是犹豫斟酌了一番之后,他还是没有开口询问,而是选择了等待卓惊凡主动提起。……
傅玦领着湖阳浩浩荡荡地离开了京都,京都里众人都知道,湖阳长公主的驸马前些时候和长公主闹得不愉快,到外面散心了好一段时日才回到京都,一回到京都就被圣人召入宫训斥了,没多久,就传出驸马不受圣人待见,湖阳长公主不得不为驸马入宫向圣人求情。
也不知道长公主和圣人谈了些什么,最后长公主出宫回到公主府后,就开始收拾行囊了,众人一打听才知道,原来长公主要带着驸马到汤沐邑,如此看来,圣人这次该是气得狠了,使得长公主不得不带着驸马避出京都,好让圣人眼不见为净。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时,传言中不受圣人待见的傅玦正坐在公主府的马车上,身旁窦琬正靠着引枕,手里拿着针线有一下没一下的戳着玩儿。傅玦虽说正凝神看着眼前小几上的地图,可还是分出一丝注意力在窦琬的身上,眼见着她手中那根亮晃晃的细针好几次都差点戳到她的手指头上,终于是忍不住抬头说道:“琬娘,把针放下罢,左右伤了手。”
“就不!”窦琬冷哼一声,似乎把眼前的绷子当成了仇人,恶狠狠的又戳了几下,傅玦叹了一口气,探过身去握着她的手,温声说道:“何必管叔母们说什么?你这样很好,况你贵为公主,身旁多少绣娘侍候着,这些事如何就需要你亲自动手了?”
窦琬抿着唇没有说话,眼中还有一丝怒气未散,年初时圣人有了大动作,将穆轩等叛党一伙都捉拿下狱,往日里和穆轩走得近的,自也是受了牵连,傅家万万没有想到,傅太傅的二弟竟也牵扯进了逆谋。逆谋是多大的罪啊,当时傅家上下可说是胆颤心惊,深怕受到傅老二一家的连累。
所幸圣人明察秋毫,傅太傅一家并没有受到傅老二一家的连累,只是傅家出了这档事儿,傅家人更是不用在朝中立足了。不过幸好傅玦是长公主的驸马,若是由傅玦出面,说动长公主入宫替傅家求情,傅家其他郎君的前途便有望了。因此那一段时间,傅家人频频造访公主府,尤其是二夫人和三夫人,她们的夫君是驸马的叔父,所以她们觉着驸马很应该为着自家人出点力才是。
可二夫人和三夫人万万没想到,这个长公主竟是个不受宠的,空有个长公主的名头,可在圣人面前却说不上话,不说替傅家求情了,就是入宫求见圣人都办不到。如此一来,她二人如何还会将窦琬放在眼里。
只是她二人再瞧不起窦琬,也不敢明目张胆给窦琬没脸,毕竟再怎么说,窦琬的身份品级都比她们高,她二人连五品的县君都不是,自也是不敢对着长公主叫板,可明面上的冲突她们不敢,便拐着弯儿的让窦琬难受。
她二人认定了窦琬不受宠之后,便故意在她面前提一些什么为人正妻要大度,不可善妒,要有容人之量,要服侍夫君,还要替夫君做一些贴身的衣物,这样才能显出妻子的贤惠来。她二人虽没有明说,却字字句句都是意有所指,可窦琬又不能撕破脸,否则岂不是承认自己便是那善妒的?
再加上她二人竟不顾长辈的脸面,拿一些未出嫁小娘子绣的衣服帕子来给傅玦,还说什么她们做叔母的,不忍心看傅玦没个贴心的人替他做衣物。
这可点燃了窦琬的怒火,窦琬当下便将那些衣服帕子都剪了,冷着脸说道:“本公主敬二位夫人是长辈,没承想竟是让你们蹬鼻子上脸,连自个儿的身份都看不清了,贴心的人?二位夫人这是要替驸马张罗么?阿家可还在傅府中呢,叔母替侄子张罗房中人,这说出去能听么?”
二位夫人没想到窦琬说翻脸就翻脸,且还将那些衣服和帕子都剪了,她们被窦琬说得满脸通红,可离了公主府却开始造谣,说什么湖阳长公主不贤,一点儿都不晓得心疼驸马,她们眼瞧着驸马一身旧衣裳,好心从傅府拨了针线娘子替驸马赶了几身衣裳,却被长公主说剪就剪了,如此跋扈的性子,和前些时候暴毙的平阳长公主一个样儿,难怪是姐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