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慕棠和苏却坐在中间处,右边挨着的是振国侯,左边挨着的是裕王长子。苏却看了那早已落座的太子一眼,太子穿着一件鹅黄色的长袍,头发束起,面色虽有些白,却并非第一次见到的那般虚弱,脸上始终挂着温和的笑。
苏却的目光盯着前方,嘴角露出一个浅笑:“果然是意气风发。”
秦慕棠捡了一粒葡萄,放在了苏却的嘴边,苏却张嘴,轻轻咬了两口,秦慕棠替他接了葡萄籽。
看着两人秀恩爱,一把年纪的振国侯瞪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们。
秦慕棠也注意到了他的眼光,便也挑了一粒葡萄,递给了振国侯。
振国侯:“……”干笑了两声,振国侯移开了目光。
大臣们陆续落座,三皇子也来了,恢复了往日闲淡的模样,随意地坐在那处。
“太子殿下,为何皇上还没有来?”有大臣问道。
秦慕棠看去,兵部尚书,三皇子的人。
太子缓缓地抿了一口茶,才道:“王大人不必着急,离宴会开席还有一段时间,父皇很快便到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皇帝还未来,大臣之中渐渐分成了两派,一派在责问皇帝为何还不来,一部分则鄙夷那些人性子急躁。唯有坐首的太子和三皇子,各自饮着茶,有人搭话,才会说上两句。
“皇上驾到。”内侍尖锐的声音响起。所有人顿时停止了争吵,目光往齐皇看去。
只见齐皇由内侍扶着缓缓走来,一身黄灿灿的龙袍,面色却十分憔悴,但是精神气并不差。齐皇身边还站着一人,那人一身青兰色长袍,束发盘髻,乃是道士打扮。
齐皇坐在了位置上,笑着道:“让众爱卿久等了。”
苏却隐藏在人群中,目光却直直落在齐皇的眼睛上,精神清明,为何眼睛会这般浑浊?
“父皇,儿子一直担忧父皇的身体,几次想去看您,但都被拦下了。父皇不会怪我吧?”三皇子笑着道,却带着试探之意,他要试探的便是将皇帝最宠爱的三皇子拦在寝宫外究竟是太子的主意还是齐皇的主意。
齐皇看了峥御一眼道:“琼山道长说朕的身体需要静养,不宜见人。”
三皇子脸色未变,藏在桌案下的手却抖了抖。
时辰已到,齐皇宣布开席,众臣藏下各般心思,开始饮起酒来。这安宁之下暗藏着波涛汹涌。
“父皇您身体不适,莫要饮那么多酒。”太子道。
齐皇看了太子一眼,便放下了手中的酒盏,笑着道:“好,好,峥胤果然孝顺。”
“父皇,这是儿臣让人寻来的南山玉,可祛除疾病。”三皇子道,便呈上了一块拇指大小的圆球形的玉。
齐皇看着那玉,却没有去接。
“皇上,您的病已快痊愈,这玉戴着恐怕无益。”站在齐皇身后的道士道。
“不必了,你还是自己收着吧。”齐皇拒绝道。
齐皇向来疼爱三皇子,以往无论三皇子献上什么东西,齐皇都十分开心,又岂会像今天这般直接拂了三皇子的孝心?
皇帝的旧臣多少都受过齐皇的暗示,要将这皇位传给三皇子,所以才义无反顾地倒向了三皇子这边,所以此时都十分疑惑。
同样疑惑的还有齐皇的亲信江明玉。江明玉手下率着二十万大军,两个月前,他接到齐皇命令,要将大军驻扎在齐陵城外,而趁着玉林宴之际,齐皇将宣布将废太子而改立三皇子为太子,到时他那二十万大军便是助势之用,让沈氏不敢轻举妄动。
但是现在皇上亲近太子,疏远三皇子,让他有些迷惘。江明玉忍了许久,终究是端着酒盏走到了齐皇面前,跪下道:“臣江明玉代表北疆二十万大军,祝圣上龙体安康,大齐风调雨顺。”
齐皇看着江明玉看了许久,眼中目光突然闪了闪,似有些清明,想要说些什么。
“皇上?”琼玉道长叫了一声。
齐皇的目光重新浑浊起来:“明玉啊,北疆虽然安稳,但是若是驻军太少,难免让敌国钻了空子。你明日便回去吧。朕这身子啊,是一日不如一日了,大齐,将来都是太子的。”
太子一党瞬间眼睛亮了,沈庆允站了出来道:“臣定当不负皇上重望,誓死效忠太子!”
随着沈庆允为首的太子党全部跪下,而皇帝旧臣是因皇帝的命令才效忠三皇子,如今听了皇上的话,明显皇帝不会在另立了,即刻站在了太子那一边。剩下的寥寥数人,便是三皇子母家的人,但是他们势力微弱,根本无法与沈氏和旧臣抗衡,也连忙跪下。
三皇子峥御坐在位置上,脸色有些灰白。
众人的目光落在了三皇子的身上,片刻后,峥御方才从位置上下来,笑着道:“遵父皇的话,儿臣誓死效忠皇兄。”
齐皇大笑起来,整个玉林宴顿时其乐融融。
这一场酒宴,却让整个朝堂翻了一个天。三皇子峥御彻底失势,皇上继续养病,太子监国,却再也没有人敢有异议。
三皇子称病于皇子府中,不再见客,沈家上门的人却是络绎不绝。
然而江明玉却以士兵联名探亲为由,二十万大军依旧驻扎在齐陵城外,显然这位皇帝的直系亲信也察觉到了齐皇的怪异之处。这般有理有据,太子也不可以强硬理由将他们赶回北疆。
秦家一门三人聚集在屋中,三个人都皱着眉。
片刻后秦王道:“之前秦王府支持三皇子,是因皇上授意。但是秦王府以及秦王手下二十万大军,都是皇上的人。”
“即使皇上被蒙蔽说出的话,秦王也要听从?”秦慕棠的话很直接。
苏却的脸色也并不好看,即使皇帝被蒙蔽了,但是谁也不能证明,那话是齐皇亲口说出的,太子名正言顺,若是再支持三皇子,便是谋反,便是大逆不道。若是太子登基,沈家势大,那么苏家的仇便再也不用报了。
“皇上目光浑浊,犹如木偶,像被控制了一般,而他身后的琼玉道长……”苏却从玉林宴回来后便在思考,如今便将想到的说了出来,“之前太子和沈家便在找一种香料,那种香料可短期让人兴奋,陷入幻觉之中,受人控制。但是那种香料不仅原料难寻,而且还需加入修真之气。琼玉道长乃是道士,所以便可能精通这修真之术。”
秦王和秦慕棠的目光同时落在了苏却身上。
苏却顿了片刻继续道:“这修真之术并非天荒夜谈,虽然现在之人根骨愚钝,早已失去了灵气,即使有修真秘籍,往往无法入修真门,即使入了,修为也很低,但是比寻常人还是厉害许多。苏家……便有这修真秘籍。”
沈家从三十年前便开始寻找这修真秘籍,如果说……而这琼玉道长……
无数疑团渐渐连成一条线,答案若隐若现。
秦氏父子从最初的诧异之中很快醒了过来,秦慕棠很快想到了这问题的关键:“阿却可曾习过这修真之术,可否破了那道士用在皇上身上的邪术?”
苏却垂下眸:“但是还需见了皇上再言。”
☆、第肆陆章 炼药
太和殿是帝皇所居,然而自从齐皇病重后,太和殿便渐渐冷清下来,每日来的也只有琼玉道长和太子了。
殿门紧闭,两个黑衣侍卫在外面守着,门口处还挂着一个铃铛,风吹起那铃铛却没有发出声响。大殿一片寂静,寂静的令人心慌,似乎殿中根本空无一人。内侍匆匆而至,饭菜从半开的门中递了进去,门很快关上,瞧不见里面的分毫。
殿外扫着树叶的宫女偶尔抬头往那殿门处看去,总觉得一阵阴森森,连忙垂下头认真地扫着地。
大殿之中,青烟中香炉之中缓缓升起,整个屋子中都似弥漫着一阵若有似无的香气。紫檀木雕花大床上,齐皇正躺在那处。男人额角的皱纹十分明显,头发也变得微微发白,眉毛皱起,似乎睡得极为不安稳。
那一动不动的人突然动了一下,齐皇的手缓缓地放到嘴边,嘴巴缓缓张开,用力地咬了下去!直到闻到鲜血的味道,齐皇突然睁开双眼,清明的目光扫过屋子,待确认屋中只有他一个人的时候,便从床上走了下去。齐皇缓缓走到自己的桌案前,在那桌案上坐了片刻,警惕地看了四周一眼,双手突然伸进了桌案之中,那里竟然有一处暗格……
“皇上,您醒了!”男子的声音响起,那声音阴冷恐怖,观面容,正是那琼玉道长。
齐皇的手猛地抖了一下,手中的东西便滚到了地上,脸色变得十分苍白,也不去看那男子一眼。
琼玉道长缓缓地走了过来,将地上的东西拾起来,从那丝绸布袋中取出里面的物什,脸上有些失望。
琼玉道长走到香炉边,往那香炉之中添了些香,一脸笑意道:“皇上的身体不宜走动,还是躺着吧。”
齐皇突然抬头瞪了琼玉一眼,在那一刻似乎恢复了往日帝王的气势:“逆贼!”
琼玉道长脸上依旧带着笑:“皇上,快去歇着吧。”
齐皇眼中的清明渐渐淡去,又化作了浑浊一片,缓缓往床边走去,躺到了床上,将被子盖上,闭上眼睛,犹如睡去。
琼玉道长看了齐皇一眼,才缓缓退出了屋,见那守着的内侍,眼神突然凌厉起来。内侍在琼玉的目光下低下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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