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巴放干净点。”
邵泽脑子聪明,加上每天都有外语和家教课,从小学起有些科目在考试中就没扣过分。韩罗飞心一直那么野,也不知道是跟谁过不去,就是不愿意好好经营自己的未来。四年级的时候邵泽就见过他抽烟,上课时睡觉打闹老师已经管不住了,每周能来学校上课的天数也是屈指可数,成天在外头打架闹是非,要不是靠着家里有钱,恐怕早被开除了不知道多少遍。
被这种人鄙视邵泽相当的不服气,邵泽还看不起他呢!
韩罗飞被直接踹趴,无奈天生嘴贱,趴在地上摆来动去,看到邵泽手里的粉色信封,龇牙咧嘴地说:“又收情书了啊?”
他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拍掉衣服上的灰,犹豫了一下,没敢再伸拳头去捶邵泽的肩膀,于是上前试图勾肩搭背。
邵泽嫌恶地躲开他:“你身上脏死了,离我远点。”
“……”韩罗飞简直想呕血,这就是从小到大身边长辈老师人人交口称赞的那个有礼貌懂事又聪明的十全小孩?
邵泽把信封塞进书包里,韩罗飞吊儿郎当走在他身边,一步三晃道:“也就你还那么墨迹了,那些女生给我这种东西,我根本收都不收。丢垃圾桶不就好了?还带回家,你想干嘛?登记一下自己后宫册上记了多少人啊?”
邵泽没理他,把信封仔细地夹进两本书的缝隙里。他哥说了,对女孩子要体贴尊重些,人家写信那么耗费功夫,出于礼貌,他也不应该像韩罗飞那样对待一份心血。
韩罗飞见他不理自己,啧了一声,又要捣乱,便见邵泽忽然抬头看向自己,冷冰冰的一个目光瞬间将他镇老实了。
两家来接孩子的豪华轿车停在校区门口,韩罗飞看到自家的车标,脚步立刻顿住,匆匆和邵泽告了个别,骂句脏话后转身就跑,助跑跳跃,攀上不远处的一处围墙,瞬间就跑了个没影。
邵泽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径直朝车走去,司机下来为他开门,韩家的司机也从驾驶座钻了出来,苦着脸望着自家小公子消失的方向。
他转过脸来:“邵小先生好。”
邵泽对他点点头。
韩家的司机问:“邵小先生和我家少爷是朋友吧?知不知道我家少爷放学之后一般都在哪里活动?”
“我不知道。”邵泽冷淡地回答了一声,又强调,“我和他不是朋友。”
韩家司机笑得特别无奈。
***
家里,邵妈妈一边调咖啡一边长吁短叹,邵父探头看她动作,老婆在国外跟人学做拉花咖啡,做了趟飞机就全给忘了,现在用糖浆画的图看起来跟闹鬼似的。
邵父问:“干嘛叹气,忘记了就别画了,要我说,还不如就把糖浆全部掉进去搅合均匀就喝呢。搞得再漂亮,还不是给人喝的?”
“我那是在为这个啊。”邵母觉得没劲儿,放下手上的东西,一边哎呀哎呀地大喘气,一边趴在桌面上发愁,“我在想小泽呢,这孩子是不是叛逆期了?我昨天看他写字,多念叨了两句,看他好像特别不耐烦。”
邵父愣了愣,掐指一算,才迟一步反应过来:“算算日子,好像是要到青春期了。”
“怎么办啊?”邵母眉毛都耷拉下来了,她前段时间赶时髦,和一群新认识的法国老太太去漂白了头发。现在一头蓬松白卷发,看气质优雅端庄,却做出这样小孩子气的动作,实在是非常可爱。
邵父忍不住笑着摸摸她的头:“青春期而已,有什么好怕的。”
“衍衍小时候那场就不严重,顶多就爱玩了一点,”邵母反倒更加发愁了,“小泽现在是干脆想搭理人了。你记得昌河集团董事长的小女儿吗?”
邵父点点头。
“她女儿就是青春期的时候学坏的。”邵母鸡崽儿一般大的胆子都快被自己给吓死了,“我上次和她吃饭的时候听她说的,她女儿那时候也就咱们小泽这么大,青春期的时候真难管教啊!说是怎么说都不听,稍微严格一点就在家里摔锅砸碗的,后来认识了一群坏朋友,天天泡吧喝酒夜不归宿,现在成天飙车**,整个人都废了。”
“你瞎想什么啊?”邵父觉得能把自己吓唬成这样老婆也是够可以的,“她闺女不听话跟教育也有问题,咱们家儿子才不是那种人呢。”
他说着,见邵泽从家门口进来,双眼顿时一亮,连连朝儿子招手:“小泽你过来过来过来一下!”
邵泽觉得自家爹妈特别幼稚,他停下脚步并不上去,语气平静无波:“干嘛?”
这孩子……
邵父被他的冷淡噎了一下,对上儿子白白净净却面无表情的脸,忽然觉得妻子刚才的瞎担心似乎并不是毫无道理的。
他顿了很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儿砸,你去上学一整天,有没有想家想爸爸妈妈啊?”
“……”邵泽摇摇头,迈开脚步就要走。
“等等等等等等!!”邵父喊住他,觉得问题大发了!他忽然发现自己好像真的很久没和小儿子进行交流了!夫妻俩现在热衷旅游,粗略地环球一遍之后,他们挑出一些感观好的国家逐步认真游玩。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们在家停留的时间越来越少,这是他们自己的问题,根本不能怪孩子对他们无话可说!
邵父愧疚极了,觉得自己必须得认真关心一下这个相处越来越少的小儿子,拼命开始找话题:“最近……最近学习怎么样?”
邵泽道:“不错。”
“有没有什么不懂的问题啊?”
邵泽看他的眼神有点奇怪:“不懂我会问家教。”
“哦,哦,对。”儿子现在学的东西有些连他都搞不明白,邵父轻易接受了这个说法,乍一想才觉得自己这个父亲实在是太不称职了,于是赶忙想拉拢人心,“爸妈难得在家一趟,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啊?”
上个月在中东看到的那个跑车系列就不错,线条锐利又夸赞,颜色跳脱拉风,据说非常受年轻人喜欢。
还有洋岛上新出的度假别墅,盖在人工岛上,一岛一户,四面环水,每个房间都能看到沙滩和大海,看上去也相当不错。
或者直接给他包红包?邵父想起自己好久都没给过家里孩子们零花钱了,自己身上现在没带支票,小孩要是要零花,那就晚上开好给他送过去好了。
“嗯……想要什么东西?”邵垂眸像是思索了一下,抬眼对上父亲诚恳中满含期冀的目光,缓缓道,“给我请个德语家教吧,要好点的,顺便把现在教拉丁语的老师辞退掉,水平太差了。”
“……”邵父目送儿子上楼离开,等人不见后低下头拍拍老婆的肩膀。
邵母与他对视,听到丈夫拉长了困惑的腔调:“你怀他的时候,到底吃了些什么啊?”
邵泽三下五除二解决自己幼稚的作业,在班里同龄人看来鬼画符般的题目到他这里简直就是小菜一碟。邵泽完成这些后还做了两篇高等奥数题,然后就自觉地洗手铺纸磨墨练字。这字这东西,刚开始他是当做任务来进行的,等到练进去了,钻研透了,他就慢慢找到了其中乐趣。邵泽喜欢挥笔时从身体到意识逐渐凝练的镇定,这让思维理智,逻辑清晰,如同邵衍教导他的很多东西那样,令人受益无穷。
邵泽练字将近十年,身边的所有人都说他写字好看,平常的作文更是被老师当中范本贴在办公室里。他的字和邵衍不同,并不蕴含那样蓬勃的潇洒,笔锋处处冷锐如刀,和他的性格一样,只有耐心寻看,才能找到其中温柔的边角。
书房很安静,直到严岱川推门进来,邵泽心无旁骛地写着,连头都不曾抬一下。
严岱川的脚步很匆忙,他进来找一些工作上要用的资料。
“小泽。”他匆匆忙忙一边翻找一边对邵泽道,“我晚上出差,后天才回来,你晚点记得跟爸妈和你哥说一声,有什么事情就打电话给我。”
邵泽笔端勾勒,淡淡地应了一声。严岱川和邵衍结婚之后,他有好长一段时间无法说服自己接受这个抢走了自己哥哥的人,只是严岱川平常根本不在意他的排斥,该怎么对待就怎么对待,和从前并无不同。
邵泽慢慢也就看开了,稍微长大一点他就明白,反正不是严岱川也会是其他人,比起被一个陌生的根本没有任何感情基础的奇怪的家伙抢走哥哥,邵泽更愿意接受眼前现状。
严岱川路过书桌之前瞥了一眼他的字,忙碌中顺口赞了句:“不错。不过不要练太久了,要劳逸结合,一会儿写完之后去看会电视。准点吃晚饭知道吗?”
邵泽哼了一声,心说幼稚!练字都嫌累,怎么还能妄图在哪方面取得成就?劳逸结合也应该是去看书,电视剧能有什么好看的?电视剧太幼稚了,里面拍的那些东西都是假的,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那么没大脑的人,成天不顾事业就知道谈恋爱的?
严岱川啧了一声,心说这孩子越大越讨打,干脆停住脚步认真地看着他:“不要哼。最多练到五点钟,然后下去看动画片打打游戏,你这样成天学学学,小心哪天成了书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