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捏紧帕子,“先过去瞧瞧。”
忐忑地进了老夫人的于景堂,李氏尚未坐稳,老夫人枪头指着她这里来了:“如何?”
李氏急忙起身回话,“那丫头性格鲁莽,想必是无意冲撞了沫娘,惊吓之下不敢承认。我已经把人撵回去了,勒令家里严加管教。这事儿,是媳妇的不是。”
老夫人拨了拨茶叶,漫不经心扫了一眼李氏,道:“这家也该清一清了,好端端的内宅也守不住,主子落水身边就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还累得苏家姑娘去喊人……”
听到这,苏家太太章氏面露尴尬。
老夫人这才看向章氏,“让苏夫人见笑了。”
章氏眼神闪了闪,叹气道:“出了这样的事儿,我们两家脸面都不好看。只是现在也不是追究的时候,还是想想如何处置的好。你们家姑娘虽说是庶出的,但在这鲤城也是出挑儿的,若我们家哥儿还没说亲,那咱们两家说不定还能结两姓之好。”
这话既抬了宋家,又给了李氏台阶下,李氏满心感激,心想这苏家太太也是个利爽之人。
老夫人不接话,只低头喝茶。
章氏面露不虞,又硬生生按下了,接着道:“事已至此,要如何处置,老夫人只管拿个章程出来。我们苏家能做的,都会尽力配合。沫娘那丫头性子好,跟我家慧丫头又交好,我也看着爱得不行,就不知道老夫人舍得不舍得……”
老夫人面露喜色,“夫人莫不是打算退了前头的亲事?”随即又面露愧色,“能得夫人如此厚爱,是沫娘的福气。”
章氏早知道宋家老夫人难缠,却不知道她装疯卖傻的本事儿也不小,当下给气得不行,笑容都有些撑不住了,勉强道:“老夫人说笑了,誓约一定,哪儿能说改就改,咱们生意人最是信守承诺了。”
老夫人故作诧异,“那夫人的话又是何意?”
连李氏都看出来老夫人的敌意了。她想不明白缘由,更不敢随意开口了。
章氏暗自拧了一回帕子,索性也不兜圈子了,道:“老夫人是明白人,这事儿谁对谁错也牵扯不清了,眼下两家若能结亲,把这事儿掩了过去,也无损宋家姑娘的名声。除了正妻的头衔,其他的我可以给老夫人做个保证,一应都按正妻的份例来,待你们家姑娘如亲女儿,必不让她受一丝一毫的委屈。”
老夫人“砰”地把茶具往案几上一砸,神色严厉,“苏夫人,我们家的姑娘就是绞了头发做姑子也绝不做妾室。夫人请回吧!”
章氏也怒了,站起来拢了拢发鬓,“老夫人也该明白什么叫做局势不由人,若改了主意,只管遣人到苏家去。”
送走章氏之后,李氏回到于景堂。老夫人刚刚喝了参汤,情绪平复了一些,挥手让李氏坐下。李氏惴惴不安,生怕老夫人跟她算李梅娘那笔帐。
“站着作甚?坐下说话吧。”老夫人对于这个不甚机灵的儿媳已经不抱期望了,“今日这事不能全怨你,我方才那话不过是说给那苏章氏听的罢了。家里下人也该整顿整顿了,不要让他们去外头乱嚼舌根。至于沫娘那丫头……我也不多说了,你让她想清楚了再来我这里回话。”
李氏连连点头,见老夫人提起宋沫娘欲言又止,心里约莫有些猜测了,也不敢跟老夫人求证,心里暗暗记下了。
李氏走了之后,宋婉清带着阿巧走出来。阿巧麻利地爬上榻上,挥着两个小肉锤,“外祖母,阿巧给你捶背。”老夫人给逗得直乐,宋婉清见她心情好了一些,这才道:“母亲是怀疑这事儿是苏章氏在后头挑唆的?”
老夫人搂着阿巧逗了几句,这才道:“苏家这几年大不如前,这才想着走联姻这一路,原也无可厚非。只是那苏章氏贪心不足,既想着跟咱们结亲,又舍不得陆家那偌大的家业。要还看不出她在后头捣鬼,那我就是白活了这些年了。”
说着老夫人又摇了摇头,“沫娘也是个不争气的。”抬手摸了摸女儿的鬓发,所有儿女之中,唯有宋婉清与她最肖似。可惜时运不济,当年若不是老爷子一意孤行,也不至于嫁得那么远。
正说着,奶娘抱着三姐儿和四哥儿过来了。
老夫人眼里的灰霾瞬间消散了不少,从奶娘手里接过四哥儿。三姐儿看到不依了,伸出两只小胖胳膊依依哦哦地叫着。
☆、第19章 陷害(二)
宋沫娘坐在床榻上,满头鬓发就那么披散开来,素面朝天,眼睛红肿,屈膝坐在床榻之上不说话。二姨娘走进来,看了看那未动分毫的饭食,眼泪又开始掉了,只是她不敢哭出声,怕宋沫娘听到了更伤心。
外头有小丫鬟过来传话,二姨娘悄声走出去。
她一走,一直闭着眼睛的宋沫娘猛地睁开眼睛,“花烛,帮我给慧娘递个信儿。悄悄的,不要给人看见了。”她有些痛苦地抓着被褥,声音变得低不可闻,“我一定要问个明白。”
猫在后门许久的宋八代看着花烛给了守门的塞了些银子,打开门栓出去了。之前的猜测几乎得到了证实,宋八代却没有任何愉悦的感觉,只觉得恨铁不成钢。犹豫许久,他站起来向宋沫娘的院子走去。
守院子门口的小丫鬟正在嗑瓜子,一见到他吓得把手背在身后。
宋八代只当没看见,“二姨娘呢?”
小丫鬟露出惊慌的表情,“夫人请了二姨娘过去说话。三少爷,奴婢不是有心的,奴婢下次……”
还没说完,宋八代已经擦着她的肩膀走了进去。小丫鬟松了口气,吐吐舌头。待宋八代走远了,又掏出瓜子继续嗑起来。
宋沫娘很焦躁,花烛走了之后她越想越后怕,想到自己如今的境地,竟有种想死了一了百了的冲动。
门吱呀一声打开,宋沫娘惊喜的表情尚未上脸,就被宋八代吓了一跳,“三弟,你来做什么?”想起什么,她笑了起来,笑容特别讽刺,“你是来看我的笑话的麽?”
宋八代在她跟前的墩子上坐下,好整以暇看着她道:“二姐好本事,如今全鲤城都在责骂李家家风不正教女无方,可怜宋家女无辜受了拖累,我哪儿来的胆子敢来笑话二姐呢!”
“你……”宋沫娘惊疑不定。
宋八代见她还一副懵懂无知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二姐是觉得你比母亲高明,还是比祖母高明?人苏夫人更不是傻子,放着腰缠万贯的陆家嫡女不要,巴巴上赶着娶咱宋家嫁妆不过两万的庶女进门?”
“你住嘴!”最后一句话像一根烛火,点燃宋沫娘内心长久以来的怨愤,她扑上去就要厮打宋八代,“你又是个什么东西?死了姨娘的庶子,又比我高贵到哪里去!”
“啪”一声。
宋八代收回麻麻热热的手掌,神情平静,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真的生气了。
“我们是出身不好,这个谁都无法改变。但是我跟你有本质的不同,我努力读书考取功名,努力为自己和姨娘挣一份荣耀。你呢二姐,瞧瞧你都做了什么?富贵人家的好姑娘,生生把自己摔进泥潭里,甘愿去做人家的妾室?你去问问,谁不是活不下去了不得已才去给人做妾的?”
“我甘于下贱,我愿意,碍着你了么?”宋沫娘双眼染上血色,神情疯癫。
宋八代真是给气乐了,“好,你愿意,谁也拦不了。可你想过生养你一场的姨娘没有?你就这么悄悄一顶轿子抬上门,你叫你姨娘后半辈子倚靠什么?依靠咱们母亲的仁慈麽?呵,这会子她还没反应过来,若她知道你如此算计她娘家,她不生吞活剥了你就是好的了。”
巨大的愧疚和谴责压在头顶,宋沫娘终于承受不住,崩溃地放声大哭。
宋八代撇过眼不忍看,放缓了声调,道:“你不是向来最羡慕大姐最痛恨自己庶出的身份麽?那你愿意将来你的子女,也承受跟你一样的痛苦么?”
宋沫娘茫然地抬起头,泪水沿着脸颊滑落。
门忽然响了三声。
宋沫娘眼神没有波动,门外的人等了片刻有些着急,悄悄推开门。宋八代转头,看到了面色惊慌的花烛。
“进来吧。”宋八代喊住她,截断她即将出口的谎言,“我都知道了,苏家姑娘的回话呢?你如实跟二姐说就行。”
花烛期期艾艾,显然被吓得不轻。
宋沫娘忽然抬起头,“你说。”
花烛还是头一回看见自家姑娘这样可怕的脸色,当下不敢隐瞒,“苏家说苏姑娘,回乡下外祖家探亲去了,归期未定。”
“哈哈哈,好一个归期未定……”宋沫娘俯在被褥里闷闷地笑着,态若癫痫。
宋八代挥退花烛,安静地看着宋沫娘。待到床上的人没了动静,宋八代这才走过去,拿起被子要往她身上盖,宋沫娘一把抓住他的手。
“三弟,我如今该怎么做?”满含哭腔的声音里意外地带着一丝坚毅。
很好,终于想通了。
宋八代松了口气,道:“如今家里做主的还是祖母,你去求求祖母,认个错,祖母不会不管你的。母亲那里,你该是比我清楚要如何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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