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贲瞥了同袍几眼后,恭恭敬敬的对扶苏拱手行了个臣礼之,然后,他带上父亲王翦承诺的五万士卒直奔后防空虚的武阳城而去,只要攻下武阳城,本就岌岌可危的代国就彻底陷落到了秦军手中,再无翻身之日,也不能逃向匈奴投诚了。
……
黎明时分,司马尚一番动作闹得联军军营大乱,太子丹为了缓和燕军的情绪,只好下令敲响了战鼓整肃军容、振作士气,偏偏他们有了声响之后,沉寂多日的易水南岸的亲军营里也有了动作。
一座座辕门连接洞开,簇簇庭燎在清晨冷冽的寒风之中摇动,不甚明亮的日光撩过秦军高耸的大旗,旗上书写着一个简简单单的“王”字,旌旗下方的秦军战士身着玄色铠甲结成整齐的方阵,无数战车接连排布在秦军阵营前方,上书不同将领姓氏的斑斓旗帜在不同兵种附近摇曳,秦军悍不畏死的三丈长矛士卒罗列其后,长矛尖端反射出刺眼的寒光,他们身后跟随着混编的弓弩兵和其他兵种。
可如此庞大的阵营,没有发出丝毫声响,秦军像是一只脚步轻盈的巨兽,正姿态慵懒的趴在燕军面前,完全衬托出燕军的不堪一击。
太子丹紧张的手心不停冒汗,随时准备下达命令让驻守在易水河岸的二十万燕军展开大决战,可偏偏,秦军只是摆开阵型,却根本不向前冲杀,好像这只是异常平凡的演练似的。
“夏抚,集结的秦军有多少人?”太子丹咽了咽口水,忍不住有些声音发颤的询问。
燕军根本没什么人可以用,秦舞阳这样临阵就变成缩头乌龟的人太子丹看不上,挑来挑去身边只剩下夏抚和宋意两个粗通兵事的臣子,眼下太子丹拿不准主意,也只能开口向他们讨意见。
“末将以为,剩余的秦军最少也有十五万人。”夏抚犹豫了半天,还是看过了斥候回报的消息才回答。
太子丹先是一愣,随后露出笑容,略有些欣喜的说:“这么说来,司马尚将军之前说秦军走了大半前去奇袭代城竟然是真的!”
他很快发现自己的欣喜不合时宜,赶忙收敛起脸上过度的喜悦之情,带着夏抚和宋意回到军帐里,有些着急的说:“我也知道燕军的战力没办法和秦军相比,但秦军只有十五万人,而且他们还分出了大量攻城机械前去代地,剩余的将领和士卒人数都不够多,哪怕退敌不成,至少也能够将秦军抵挡在外吧?”
夏抚虽然不是什么名将,在兵事上却比太子丹懂得多,他有点犹豫的说:“太子打算将二十万燕军全都消耗在这一战之中的话,咱们杀敌八千,自损一万,还有些抵挡秦军的可能性;但若是想要取胜,太难了。”
太子丹闻言点了点头,不死心的说:“司马上将军离去前早就清楚交代过该如何防御秦军进攻,我也不奢望一战退敌,只要能一对一血战拼杀,纵然落败也能够重创对手。我们需要的只是竭尽全力重创对手,让秦军没有继续北上的资本。”
夏抚一听太子丹的意思,终于说:“若是如此,太子可以与秦军一战。”
太子丹脸上终于露出些许笑意,他心里清楚,父王派来的十万轻骑乃是一支奇兵,等到他手下的大军与秦国步兵拼个你死我活、不分胜负,彻底消耗掉秦军的体力之后,十万轻骑立刻能够转变战场的形势,将秦军彻底压制,一举打过易水南岸,进而退敌。
等待的日子对太子丹而言是一种折磨,可偏偏秦军折磨了燕军整整两日还没有开打的动静。
太子丹被自己心中的谋算激励,兴奋的来回搓着手掌,他忍不住在大帐中绕了几圈,然后“嘭!”的一声跌回大案前,看着同样坐立不安的夏抚和宋如意,眼中惊喜之意闪烁而出,忽然高呼道:“司马尚将军离去距离此时已经足有两日,再过三日才是我与秦军约战的日子,难道秦军竟然真的守约,要等到八月二十才开始对我军动兵?”
夏抚一愣,满目迷茫,宋意却开口笑道:“若是如此,岂不是事事大好!秦军愿意与我军正面对战,对太子而言是天大的幸运。末将恭喜太子!”
“好!真是太好了!”太子丹拍着大案乐不可支,他压抑心中的兴奋之情,高声道,“秦人总说我燕人迂腐守旧,我看秦人对上我天子血脉,本就心虚了——父王说的对,我大燕乃是八百年老诸侯,果然有祖宗阴德庇佑。”
太子丹笑声未落,帐外忽然想起震天的号角声,他迅速走出帐外观察情况。
时时戒备的斥候立即跪在太子丹面前,迅速交代情况:“秦军聚将鼓已起,正在准备渡河。”
太子丹想起自己刚刚评价秦军的话,一时面子竟有些挂不住,恼怒之下脱口而出:“让我去再写战书来!”
“……太子!”夏抚一惊,赶忙上前拉住太子丹。
对上他焦急的眼神,太子丹蓦然惊醒,随即,面上燥得一片通红。
但太子丹不是个不能听进他人意见的人,他立刻说:“多谢将军提醒——速速整军,背靠长城,直面秦军!”
秦军和燕军隔水相望,燕军的动静根本瞒不过站在云车上观察战局的王翦。
他微微眯起眼睛,低声说:“司马尚上钩之后,燕太子丹等于直接被斩断双臂。”
冯去疾点点头,略有些怜悯的看向不懂兵事却全力保卫国家的燕太子一眼,开口道:“太子丹已经尽力了,可惜燕国积重难返,并非他的过错。”
王翦对太子丹本性好坏根本没有兴趣,他眯着眼睛看向远处的燕军,继续分析着战局:“司马尚原本计划兵分三路扼守易水流域的三个关键位置,主力燕军一分为二,老弱燕军驻守燕南长城,凭借天险抗拒我军;另外混编的二十万青壮由太子丹亲自领着集结在河岸边上背靠长城与我军对垒,而且还能够同时和司马尚自己带领镇守的兵马互成犄角之势,三面环绕我大秦军队。可惜司马尚回撤,带走了作战经验丰富、战斗力出众的代军。眼下他还未回来,这必定已经被王贲和李信咬死在了归代途中。太子丹仍旧按照司马尚的布防安排兵马,呵呵,老夫也不由得有些同情他了。”
王翦说着摇摇头,低声道:“这太子丹到是个用人不疑的,但司马尚从没将他的信任放在眼中,否则也不会做出最开始那样的安排。”
冯去疾跟着叹了口气,有些感叹的说:“正是上将军说的这个道理。原本司马尚的安排正好应该将代军和燕军掉个,没想到他为了能够迅速回防代地而故意跑去镇守了接近武阳城的位置,反而把战斗力差、又没有丰富对敌经验的燕军顶在前面,自己去守护燕国的下都——司马尚一开始就居心不良。”
王翦眼神冷淡,平静的说:“若非燕王喜当初连年在赵国出兵的时候偷袭,也不会让赵国的国力消耗的那么迅速,灭国之祸最少可以推迟五年。有这样的深仇就很,代王嘉还愿意派出司马尚和代军精锐联合燕军抗清,他们君臣已经是难得宽宏胸怀。不过,和你说的一样,代国也早就入燕国一样积重难返,他们两人再有本事也逃不脱被灭国的命运了,咱们要把胜利带回给大王。”
话已至此,再也可说。
王翦猛一挥手,沉声道:“开战!”
秦军立刻如同一道坚实的壁垒,顶着破晓微弱的光芒直奔燕军而去,旌旗猎猎在寒风中摇动,金戈闪烁着寒光,人头攒动着不断涌入燕军之中。
太子丹见秦军毫无技术可言的攻击方式,原本的心惊肉跳竟然神奇的平复下来,他心中道:秦军也不过如此,只要按照司马尚将军之前的布置向代军传信,他们立刻就能够从代地返回前阵救援。
“点燃信号,向代军传讯!”太子丹有些悠哉的说,他惊奇的发现自己竟然丝毫感觉不到紧张。
但很快,太子丹就再也保持不住自己超然物外的心情——易水北岸忽然火光大起,燕军士卒的惨叫声完全刺痛了太子丹的耳朵。
“怎么回事?怎么会忽然有这么多秦军攻打过来了?!”太子面色煞白,他一把扯过身边护卫的战士高声怒吼。
小兵顾不得太子丹恼怒之下的粗暴举动,赶忙解释:“太子,西侧忽然冒出一支秦军,携带了连弩机,不断往咱们军中发射油火箭!”
太子丹神色茫然,不敢置信的低喃:“西侧?西侧由代军防守,他们战力比燕军强得多,怎么会让亲人攻破了西侧城池,直奔我大军后方而来呢?……这不可能是真的,我不信……”
“太子,眼下该如何应对敌军啊?!秦军打着‘章’字大旗,从东侧也打过来了!”太子丹尚未清醒,宋意的一声尖叫又让他面色变得更加难看。
太子丹抬起头看向被玄色大军包裹的燕军,忽然咬牙道:“不能退!奋力一搏,与秦军全力拼杀!我燕人决不会不战而退,有辱先人的名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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