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幅画其实各有特色,孙本善的那两幅宁云晋曾经看过白描稿,只是他没想到经过润色渲染之后,画里的自己会变得那么的……
以宁云晋的词汇量脑海里搜刮了半天,也只觉得唯有“妖孽”二字最为贴切,难怪这两幅画会被人将价格炒高。
舞剑的那一幅,画面定格自己某次单脚落地的时刻。只见画上的自己穿着一袭白衣,双眼微眯着,长剑斜斜朝上举着,左手则掐着一个拈花指,右脚足尖清点着地面,仿佛是从姹紫嫣红的紫薇花丛中从天而降一般,艳红的红缨似乎随风飞舞,显得精灵而出尘。
虽然将自己画得很漂亮,但是宁云晋总觉得画上的和自己没有半毛钱关系!
而海棠春睡的那一幅,宁云晋就更不确定那是自己了。
画上的自己穿着藕荷色的锦衣,头却只是抵着靠垫,双手合在十垫脸下,蜷缩着躺在贵妃椅上。一张绣着大朵玫瑰的精致锦被,一角搭在自己胸前,一角却已经垂到了地上。
榻上散落着一本半开的书,仿佛正随着旁边一侧身而坐的侍女打扇而开合着书页,氤氲水榭的背景衬托下,整幅画像是在仙境之中,却又明显的反衬得熟睡中的自己有种娇憨的感觉。
孙本善这两幅画中的自己,宁云晋都觉得有些不似自己,难道他心里自己就这么不像人类?
而第三幅画他就觉得接地气多了,画中的自己身着一身大红的状元服,骑高头大马上,神情显得十分自信,整个神采飞扬,宁云晋觉得画者将自己那一刻的风光得意,以及俾睨天下的傲气都画了出来,似乎十分的了解自己。
等到他看清楚画上的题字之后,宁云晋愣了,即使画师并未盖上自己的私印,他也猜到了是谁的手笔!
☆、第 98 章
发现文禛比想象中更了解自己,让宁云晋有种莫名的恐惧感。这人最善于揣测人心,他看似好像没有攻击性,但是却总是能在你最关键的时刻给予人致命一击。
宁云晋根本猜不出来他是什么时候对自己动的心思,他有种自己仿佛被一张无形的大网笼罩的感觉,似乎无路可逃。
一时半会他也想不出来对付文禛的办法,只得恼羞成怒地将墙上的画全部取了下来。收拾好画卷,他回到卧房,小太监恰好过来通报,宁府来人了。
宁云晋大模大样地将画拿在手里,小太监欲言又止的望着他,视线来回在他与画卷之间游弋,终于还是忍着没开口,引着他左弯右绕,居然到了欧侯府门口。
他走到宅子门口之后,秦明带着车夫正焦急地等着。
秦明一看到宁云晋手上裹着的绷带,眼圈就红了,“公子,都是我不好,我不该离开的。”
“把你那猫尿给老子收回去。”宁云晋此刻心头正火大着,可没耐心劝他。他将手里的画卷塞到秦明手里,“关你什么事,若不是我要你们去办事,只怕都要一起折在那里。”
“公子你可就说错了,若是咱们在,豁出去这条命总能为您挡上两箭。”他望着宁云晋受伤的手,心疼地道,“您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伤呀!老爷老太太只怕都要心疼咯。”
宁云晋翻了个白眼,“你小子的这张嘴越来越会说话了。”
“都是跟公子学的。”秦明见将他逗得心情好了一些,这才指着手中的画卷,问道,“公子,这是?”
“给我好好收着,别再给第二个人看到了。”宁云晋可不想再让人看到自己画里的样子,“我让你做的事情办好了么?我受伤的事情家里人都知道了?”
“回禀公子,您受伤的事情现在只有老爷和老太爷晓得,没人敢告诉老太太。”
秦明有条有理地将自己打听地情报给他一一禀报,“那批被扣的寿礼是被一个把总指使的,小的拿着公子的拜帖找了当班的守备,便将寿礼取了出来。那胡守备是个妙人,他威逼恐吓之下,那把总吓得把什么都说出来了。”
宁云晋立刻回过味来,“那把总可是收了人的银子?”
“正是。有人给了他十两金子让他将那批寿礼扣一晚上,他想着也不是什么大事,就应下了。”秦明鄙夷地道,“他根本不知道扣的是宁府的东西,真是被金子迷花了眼睛。”
他这样一说,宁云晋也就猜到了这晚的事情绝对是有预谋的针对自己。
自己给父亲准备寿礼的事情并没有打着宁府的招牌,而是派了一个闻香居的外管家特地到东北去采购人参。
这年头百年老参在店里还能买到,但是年份再老一些的就不好找了,即使偶尔出现在市面上,也很快就会被权贵土豪强取豪夺而去,只能派人到深山老林去寻访那些有些年纪的采参人购买。
宁静贤的功力这些年一直在慢慢衰弱,身体也在变差,宁云晋对此有些担心,生怕父亲与上世一样,由于身体原因提前病退。
宁云晋曾经询问过惯常为宁静贤把平安脉的陈太医,陈太医感叹他孝心可嘉,便给了他一个调养的方子,其他的药材都好说,只不过里面的药引却要求五百年以上或者年头越久越好的老参。
原本他已经花费重金淘到了一株刚好五百年的人参,那外管家却又传来消息说是有户采参人家里还保留着一部分千年老参的参片想要出手。
千年老参即使只是参片也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宁云晋知道这个消息之后立刻让人带了银子过去购买,一来一回便耽搁了时间。
他的这番举动也从没遮遮掩掩过,有心人想要打听都打听得出来。对方指使个小吏扣押了自己急需的寿礼,只怕就是存了调离自己身边人的打算。
毕竟谁也不会想到一个堂堂朝廷命官居然是为外族卖命的间谍,和同僚饮酒作乐的时候提防之心往往不高。
想通了其中关节之处,宁云晋反倒更加好奇,能让李永和那青青称之为主子的人会是谁!?
不过这事既然有文禛派人去查,自己也就不用再多费心。
一想到文禛,宁云晋的心情立刻又变差了,他恼羞成怒地想,还不知道那人找到幕后的人了是不是想感激对方呢!
马车还没行到宁府门口,已经能感受到宁家张灯结彩地热闹气氛。比起宁云晋寿宴时不同,作为宁家的顶梁柱,宁静贤这次明显气氛热烈得多,天都还没亮,就已经有人过来了。
宁云晋身上还穿着文禛的衣服,袖子和裤腿都长了一截,可不方便见人,便让车夫改走侧门。悄悄地溜进府里,进了自己的院子他便让夕颜去给自己备衣。
夕颜与紫苑两个大丫头刚忙活着给他除去外衣,宁云晋顿时想起自己身上的那些印记。
虽然与文禛并没有做到最后,但是自己身上却被那人霸道的烙上了不少痕迹,即使以他的脸皮之厚也不好意思让这些还没嫁人的丫头们看到,他老脸一红,假咳了一声,“你们都先退下吧,让秦明进来。”
紫苑看出来他的尴尬,笑盈盈地道,“哟,二公子今天反倒矜持了。”
“多舌。”夕颜瞪了她一眼,“若是让红豆姐姐听到,你又要挨板子。”
紫苑吐了吐舌,与夕颜一起给宁云晋行了礼,乖乖地退了下去。
见两个丫头合上门出去,宁云晋自己解开了中衣,让衣衫褪到腰间,露出上半身。他房里有块文禛赏的西洋水银镜 ,跟现代的镜子差不多,能将人照得十分清晰。
借着朝阳的亮光,宁云晋皱着眉头看着自己那一身斑斑点点,有青有红有紫,那人可是真是半点没手下留情。
听到门被打开,宁云晋只道是秦明,正准备说他几句,怎么能忘了规矩不敲门就进来,却听到宁静贤暴怒地道,“谁干的!”
宁云晋僵硬的扭过头,看到宁静贤站在门口,满脸涨红,扶着门框的手正在微微哆嗦。
他当然不会以为父亲是觉得冷,那明显是被气的。
自己这一身显然是刚承过雨露的——哪个女子能弄出这样多的痕迹!?即使是大夏这样南风开放的年代,也没有一个父亲能忍受儿子被人压。
“爹。”宁云晋双肩一抖,连忙将衣服披好,他将受伤的胳膊放在显眼处。
宁静贤果然被他的伤吸引了注意力,他走进房间,将房门锁好,关切地道,“昨夜传话的人不是说你只是遇刺吗?”
宁云晋眨巴着眼睛望着他,满脸委屈,怨念地道,“他们还下了美人娇。”
“美人娇!”宁静贤倒抽了一口凉气,“难道……难道你是被行刺的人……”
“没有,没有!”宁云晋见他想歪了,一副激动得要晕倒的表情,连忙道,“爹,我毒发前就已经逃脱了,您别担心。”
宁静贤心细如发,既然不是自己想到最坏的可能,他的情绪便稳定了一些,便也瞬间发现了问题。
儿子虽然在极力的劝慰自己,却顾左言他,绝口不提为他解毒的人是谁。昨夜来传话的人一身布衣,根本看不出来所属是何人,只说宁云晋遇到了刺杀,为了安全起见,明日清晨再去大宗师宅子里接人。
他挑起放在一旁的外衣,那身衣服的款式乍一看十分朴素,但是宁静贤并没有被迷惑。他先是看了看刺绣,又用指腹摸索着料子,他的心仿佛落入了寒冰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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