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这里人多嘈杂,孙儿服你去里边歇息吧。”宁渊自然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以沈氏极其看重脸面的性格,若是堂而皇之地见到那些,保不准会直接气晕过去,想到自己往后还有很多需要依仗自己祖母的地方,现下还是让她避开为好。
哪知沈氏却将摇了摇头,“老身哪也不去。”说完,她还用力跺了跺手上的拐杖,“老身今日便要看看,这宁萍儿到底做出了多少丧德败行的事情,咱们宁府,到底上辈子造了什么冤孽!给老身摊上这么一个孙女!”
那边,柳氏依旧在辩驳着,“殿下,其实要查清楚这事纯属污蔑再简单不过了!”柳氏急匆匆道:“萍儿在出嫁之前可是要由宫里来的嬷嬷验身的,而嬷嬷昨日晚上便已验过了萍儿尚是完璧之身,又哪里会怀有身孕,不妨请殿下传验身的嬷嬷来问话,自然可以证实纯属是这老头污蔑萍儿清白!”
司空钺点点头,望着那一队送亲的人群,“给宁小姐验身的嬷嬷可在?”
立刻有个身着宫装的老嬷嬷排开人群,跪在司空钺脚边,“老身李嬷嬷,是给小姐验身的嬷嬷,老身昨日才验过,小姐确是完璧之身啊。”
柳氏得了嬷嬷的话,立刻将头昂起来,“殿下听见了,萍儿还是完璧之身,怎么可能怀有他家儿子的野种!这老头定是嫉妒心使坏,竟然在大庭广众妄图污蔑皇子侧妃,想要坏侧妃娘娘的名声,简直十恶不赦,大殿下定要将此等狂徒严惩,来保全娘娘的名节呀!”
“哼,你家女儿与四殿下连堂都未拜,哪里就算得上侧妃了,你这婆娘现下居然一口一个娘娘地叫着,如此僭越之事,老夫只要上京参奏一本,定能将你这婆娘切耳缝嘴,丢入京华运河里沉塘!”柳氏虽然是悍妇,可温肃候向来跋扈,又哪里是吃素的,当即反唇相讥道:“若你女儿尚属完璧之身,你可敢让大夫来给你女儿诊脉,看看她身上到底有没有喜脉?”
“你这老头当真不见棺材不落泪,我女儿清清白白,有何不敢!”柳氏喝道:“有什么大夫你尽管领上来!”
温肃候显然是有备而来,见柳氏这么说了,他当即朝身后的下人那里看了一眼,立刻便有一名下人牵着个胡子花白的老头从人群里挤出来,“侯爷,大夫已经请到了!”
看见那老头,周围百姓中立刻有人低呼出声:“居然是郑大夫!”而温肃候也志得意满地向周围人群拱了拱手,“想必大伙都知道,郑大夫可是我们江州城里最有名望,也最德高望重的大夫了,由他来给宁家小姐诊脉,是决计不会出什么差错的。”说完,温肃候又无比讥讽地朝柳氏看了一眼,“我便让你瞧瞧,什么叫做真正的不见棺材不落泪!”
柳氏哪里被人这样气过,她对宁萍儿怀有身孕的事情一概不知,因此觉得自己无比理直气壮,顿时被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想也没想便推开宁萍儿身边的丫头,扯过她女儿的手,丝毫没有注意到此刻宁萍儿不光在发抖,一双手也冷得像冰坨子一样,直将她拽到郑大夫跟前,咬牙切齿道:“郑大夫,便请你好好验上一验!”
郑大夫抹了抹额头上的虚汗,直到现在,他才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早晨他的药铺刚开门,便有几个穿着温肃候府下人服的家丁冲进来,只说让他救命,想也没想便拽着他跑,初初他还以为是温肃候府有什么人犯病了,哪知那几个下人却将他拽到了这里,而且看温肃候的意思,竟然是让他去给未过门的四皇子妃诊脉,缘由居然还是温肃候怀疑四皇子妃怀了他们鲁家的骨肉?
这都叫什么事啊!
尽管郑大夫觉得事情实在荒谬,但当着那么多达官贵人的面他也不好拒绝,而且瞧着柳氏理直气壮的样子,想来也完全没在担心,于是郑大夫捋了捋胡子,让柳氏托好宁萍儿的手,然后手指搭上了她的脉门。
柳氏志得意满,就等着德高望重的郑大夫来狠狠打一打温肃候的脸,可当她看见郑大夫的手像被雷劈了似地闪电般收回去时,她不禁疑惑了,“郑大夫,你怎么了?”
郑大夫满脸惊疑不定,像是不愿意相信般,又重新将手指搭上宁萍儿的脉门,这一回他足足诊了有半盏茶的时间,才脸色诡异地收回手,一言不发地在司空钺面前跪下,似乎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
“郑大夫,你诊了那么久的脉,倒是快些给我家女儿证明清白啊!”柳氏喝道。
“清白?”郑大夫谢谢地瞥了她一眼,低眉顺眼地对司空钺道:“大殿下,依老夫愚见,这位小姐身上的脉象的确是不折不扣的喜脉啊。”
“你说什么!?”柳氏原本得意洋洋的嘴脸顿时消散得一干二净,变成傻子般的表情,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冲上指着郑大夫的鼻尖道:“你这庸医不要血口喷人,我家女儿明明还是完璧之身,怎么可能会有喜脉,定是,定是……”她又指向温肃候,“定是你将这庸医收买了,一门串通一气要来诬陷我的女儿!”说完,柳氏回身,冲着宁如海的方向哭喊道:“老爷!有人要作践你的女儿,你好歹说句话啊!”
宁如海不是不愿意说话,是因为他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了。他从来不知道,这个他从前一直宠爱的三夫人居然会有如此丢脸的一面,在大庭广众之下丝毫不知道端庄收敛不说,还表现得像个十足的泼妇,他直到现在才发现,他好像从来没有了解过柳氏真实的脾性一般。
郑大夫一听柳氏说他是被收买的,立刻就急了,他从医三十多年,一直妙手仁心,怎么愿意被担上这样的污名?可他还没开口,温肃候便冷笑着道:“完璧之身?你这婆娘莫要为自己的荡妇女儿自欺欺人了,看老夫今日如何来撕你的脸皮!”说罢,温肃候又对身后的下人道:“快些将孙姑姑领上来!”
一听到温肃候说出“孙姑姑”三个字,宁萍儿在被郑大夫断定自己有喜脉后,已经变得摇摇欲坠的身子,彻底瘫倒下去,就这么穿着一身喜服毫无仪态地坐在大街上,红盖头也从脑袋的一侧滑下,露出她惨白惨白的脸。
立刻便有下人又领着一个穿着明艳的中年妇人上前,那妇人年纪不轻了,却打扮得十分娇俏,她动作不慌也不忙,像是早就知道眼前的情形一般,对着司空钺施施然下跪,“民女参见殿下千岁。”
司空钺不解地看着这个女人,又望向温肃候,便听见温肃候道:“这位孙姑姑是明月楼的教引姑姑,更是千金一刻的好手,有一手将已经破身的女子重新恢复完璧的绝活。”
周围的人听到“明月楼”三个字,都开始窃窃私语起来,因为明月楼是一处青楼,而青楼里的教引姑姑,素来是教导那些刚入行的青楼女子服侍恩客的女子。
司空钺一愣,他尚在奇怪既然宁萍儿是完璧之身,为什么又会有身孕,可他也是第一次听说已经破了身的女子居然还能恢复完璧,当真闻所未闻,不禁看向那位孙姑姑,“温肃候说的可是真的?”
“回殿下,却有其事。”孙姑姑低眉顺眼道:“民女曾经在多眼前研究出一种技法,以羊肠来将已经破身的女子修复回完璧,只是因为羊肠是死物,如若三天之内无法再次破身,则需重新取出再次进行修补,不然若是留着在体内腐烂的话,不光会有异臭,也会损害妇人身体。”
“竟有这等技法,当真奇特。”司空钺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又指着宁萍儿道:“你便看看,你可有为那名女子修补过。”
孙姑姑只扭头瞧了宁萍儿一眼,便道:“修补过,此女昨日上午才来找过民女,央求民女将她恢复完璧之身。”
“你……你胡说!你们分明是串通好了的,要来一起栽赃我女儿!”柳氏已经气急败坏,但骂出这句话的时候,却显得有些有气无力,因为不知怎么的,连她自己都开始动摇起来。
“回殿下,民女不敢胡说,毕竟此事关系重大,民女并不知道此女是要嫁给四殿下为侧妃的,若是知道了,就算给民女一万个胆子,民女也不敢帮着她做出这等欺瞒皇族之事啊!还望殿下恕罪,殿下若是不相信,只需找个嬷嬷在那小姐体内探上一探,羊肠不牢,很轻易便能取下来。”孙姑姑说完,又是一头磕下去。
“疯婆娘,你敢让你的女儿再给嬷嬷验一验吗!”温肃候冷笑地看着柳氏。
柳氏脸色清白一片,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她想喊出验又何妨,但证人一个接一个地出现,如果宁萍儿怀有身孕的事情居然是真的,那么后果……柳氏浑身一颤,竟然不敢再想下去。
“不用验了!”哪只这时候,宁萍儿却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居然从地上站了起来,神色凄厉地望着温肃候,“不用验了!没错,我的确让孙姑姑为我补过身,我也的确怀有身孕!”
宁萍儿忽然说出这句话让四周一片哗然,所有人都不可置信地盯着她,柳氏更是张大了嘴,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