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此人在家里便是这幅德行。”司空旭故作惊讶,“小姐你真是委屈了。”
“我能有什么办法呢,他在老夫人面前得脸,前些日子又被大学士高郁点为了弟子,风头正盛,而我自小熟读女儿经,平日里只求安生,即便遭人欺凌也只能打碎了牙齿往肚里咽。”说到这里,宁萍儿还装模作样地擦了擦眼角。
司空旭急忙递出一块锦帕,“小姐莫哭,没想到这厮居然如此可恶,若是有机会,司空某自然会为小姐出这口气。”
宁萍儿立刻抬起头,眼睛一亮,“殿下此言当真,除了老夫人,那家伙在家里便已尽失人心,殿下若要处置他尽管放心大胆去做,料想家里也不会有人替他多说什么。”
“那是自然,司空某既然答应了为小姐出气,自然说到做到。”顿了顿,司空旭又道:“只是小姐你是否知道,你这位三哥可曾与什么达官贵人有过往来?”
“达官贵人,就凭他?”宁萍儿一声冷笑,但好像忽然又觉得自己的反应不够端庄,忙坐直了身子,“殿下放心,那家伙出身摆在那里,真正的达官贵人哪里会与他往来,就不怕沾染上晦气么。”
司空旭眉头一皱,“此话当真?”
宁萍儿愣了愣,被司空旭这么看着,她忽然觉得自己说话好像不确定起来,“应当……是这样吧,殿下您也知道,我与他不睦,他私底下的事情我又怎么可能去关心。”
“原来是这样。”司空旭点点头。
第二天,宁沫身边的水秀送了一叠酥饼到竹宣堂,宁渊轻车熟路地将最中间的那块掰开,取出藏在里边的纸条,看完后,冷笑一声,顺手扔进一边煮着茶的小炭炉里烧掉。
白檀在这时捧了一叠浅绿色的纸进来,“少爷,你要的松针纸我已经买来了,按照吩咐,都是挑的最好的。”
宁渊伸手在纸面上摸了摸,见触手光滑细腻,点点头,道:“抄写百孝书就是要这样的纸才好,再配上紫金墨,可以长久摆在外边而不用担心发黄生霉。”
白檀也笑,“少爷这般有孝心,老夫人收到这份贺礼肯定十分欢喜。”
去年冬天,宁渊为了避开柳氏的设计,曾向严氏坦言想为老夫人准备一份《百孝书》作为贺礼,如今沈氏大寿临近,这项准备自然也要提上日程,当然,这次寿宴宁渊还准备了一份给柳氏的回礼,不知道柳氏收到之后,会是一种怎样的表情。
沈氏六十大寿的日子在四月初二,不过按照大周的规矩,六十大寿是大日子,提前七天就要开始每天摆一桌“小宴”,也叫“礼宴”,专门准备给上门送礼之人吃的便饭,因为从七天之前开始,贺寿的寿礼就会被源源不断送入宁府。以宁如海的爵位,江州无论是官员还是富贾,都要上门意思意思,更别说还有寿礼是千里迢迢从华京沈家,也就是沈氏娘家送来的,这样多的东西,放在做寿当天是妥妥收不完的,所以才要花上七天的功夫,慢慢收捡入库,这样等到寿宴当天,下人们才能腾出手来全力服侍宾客。
只是让沈氏想不到的是,此次从华京而来的除了娘家送来的贺礼,竟然还有一位重量级的客人到了。
离寿宴还有三天的时候,宁府收到了昭仪郡主的贺礼和拜帖。
这位昭仪郡主来头不小,她是长公主的女儿,当今皇上的表妹,由于当今圣上的登基之路极为血腥,皇兄皇弟皇叔死了个遍,身边几乎没有了亲戚,所以很自然的,对仅剩下来的最后一位父族亲戚,也就是长公主这位姑妈极为厚待敬重,连带着也十分疼爱昭仪郡主这位表妹。
而昭仪郡主与宁家也却有几分渊源,在宁如海年轻的时候,作为华京城中人人称颂的青年俊杰,曾经俘虏了不少名门小姐的芳心,其中自然也包括昭仪郡主,两人也的确来往过一段时日,不过后来因为长公主看出了宁国公府中的动荡,极力反对,他们这事情才没成。后来宁如海北上江州,二人各自婚嫁,也算是断了联系,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昭仪郡主却突然送来了拜帖,着实吓了沈氏一跳。
但人家身为皇族,位份尊贵,沈氏纵使心里嘀咕,也没有关门迎客的道理,于是老早就敲打了一番府中诸人多加警醒,自己更是换了一身衣裳,带着宁如海亲自到府门口迎接。
因为昭仪郡主是私自出行,所以行事低调,黄昏时分才乘着一辆不显眼的马车而来,车刚停稳,车内便伸出一只戴有翡翠戒指的手掌,轻轻扶在一名嬷嬷伸出的胳膊上,然后一名打扮得雍容华贵的中年美妇从上边走了下来。
妇人看得出也是特意穿了便装,但首饰显然也精心挑选过,光是领扣处一颗婴儿拳头大小的璀璨红宝石,就显出了其身份不凡,步摇,耳环,项链也尽是做工精巧的珍品,看得沈氏身后的一众姨娘都花了眼睛。
“老身参见郡主千岁。”沈氏带头拜了下去行了一礼,昭仪郡主却笑道:“我一直当老夫人是长辈,又是来给您贺寿的,现下怎敢受您的礼。”说罢便赶紧让跟着来的随从上去搀扶,随着沈氏站起身,她身后跪了一片的丫鬟婆子们也跟着起来,郡主一双美目越过沈氏,落在宁如海身上,笑道:“宁大人别来无恙。”
“臣惶恐,劳烦郡主挂心。”宁如海急忙一躬身,“筵席已经备好了,郡主请。”
昭仪郡主笑了笑,没多说,便由众人簇拥着往府里走。正厅里后辈子弟也一应在这里候着了,昭仪郡主入了座,眼神便往在场的少年人中晃了一圈,最后顿在宁湘身上,“咦,这莫不是宁湘?有些日子不见,不想已经长得这么大了。”
宁湘立刻受宠若惊地站起来,“湘儿拜见郡主。”柳氏也跟着起身,福身一礼道:“自从当年华京一别后,这孩子也总是心念着郡主呢,还说若是明年进京去参加春闱,一定要亲自到郡主府上拜见。”
昭仪郡主也笑道:“记得当时你才十三岁吧,跟着你父亲进京述职,那时我见你这孩子聪明伶俐,便送了一块玉璧给你,你可还记得?”
“记得,自然记得。”宁湘想不到这位尊贵的郡主居然第一个同自己说话,只觉得无比长脸,说话的语气也跟着提了提,“因为是郡主赐给我的,我一直小心收着,可是半点不敢含糊。”
“那便是了。”昭仪郡主点点头,看了身后的老嬷嬷一眼,那嬷嬷会意,又从怀里取出个小布包,昭仪郡主亲自将小布包打开,里边是一条做工精细的金链子。
“想到那日只孤零零送给你一块玉璧,有些不美,这次来之前,我便特地让人打造了一条相衬的金链子与那块玉璧配上,往后你也能将那块玉璧当做玉佩般佩在身上了。”
“哎呀,这如何使得!”看见金链子的那一刻,宁湘还未说话,柳氏便喜形于色,“能得郡主如此照拂,真是湘儿的好福气,湘儿你还不快谢过郡主!”
“宁湘谢郡主赏赐。”宁湘喜滋滋地从昭仪郡主手里接过那条金链子,还不忘耀武扬威地朝坐在另一边的宁渊看上一眼,仿佛在说,你被高郁收为弟子算什么本事,我可是有郡主高看的!
“湘儿,你还不快把玉璧拿出来,佩给郡主看看。”见自己的孙子在郡主面前得脸,沈氏也觉得脸上有光,忙出声道。
“这……”宁湘却有些迟疑了,不由得又转头看向柳氏,柳氏却显然要精伶得多,“是呢,是要佩给郡主看看,湘儿你便去把玉璧拿出来吧。”
“咦,妹妹你是不是有什么地方弄错了?”严氏却在这时出声道:“那块玉璧不是……”严氏本来想提醒柳氏,那块玉璧不是被她说成让宁渊偷了吗,怎的现在却又让宁湘去拿出来,哪只柳氏却揣着明白装糊涂,不待严氏说完便打断道:“是啊,前些日子被湘儿放在书房里不小心沾上了墨汁,特地送到城内的玉坊去做了清洁,不过现在已经送回来了,比从前还要更光泽透亮呢。”说罢,柳氏又看了宁湘一眼,“还不快去!”
宁湘明白柳氏的意思,如今可是一个巴结昭仪郡主的大好机会,跟这个比起来,因为从前用那块玉璧陷害宁渊而需要避嫌好像也变得没那么重要了。
宁萍儿看了身后的丫鬟春兰一眼,那块玉璧自从陷害宁渊不成后,一直是春兰收着的,春兰会意,便领着宁湘去了,柳氏喜滋滋的坐下,又顺便看了看严氏的脸色,见她面色阴沉,心里不禁咯噔了一下,忽然领悟到,自己当初陷害宁渊,可是拉着严氏与一大票的下人去的,现在出尔反尔又把玉璧变出来,不等于是当着那一大票下人的面打严氏的脸吗。
不过她很快又把心里的不安按捺下去,眼下显然还是亲近昭仪郡主最重要,至于严氏那边,只有等日后送上一些银两赔罪了,反正她娘家有钱,以前也明里暗里的给严氏送了不少,想来严氏就算生气,应当也不会太在意。
当然,至于宁渊那边,柳氏是压根就没考虑过的,她可不相信宁渊敢为自己叫冤,有昭仪郡主为宁湘撑腰,他一个贱籍所生的儿子又能翻出什么风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