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妹,欢迎回家!”
陈二公子在军营里长大,是个糙汉子,十分爽快。他表达喜怒的方式十分直白。
“姐姐!”
陈三公子才五岁,正是黏人的时候,他蹭蹭跑过去,抱住陈嘉的大腿哭道。
“姐姐,我想你好久了。阿爹阿娘说你去买糖了,可你好久都没有回来啊,我不要糖糖了,我要姐姐。”
“阿三乖,姐姐下次给你买糖吃。”
陈嘉摸了摸弟弟的头,放开他朝着陈相爷和陈夫人走去。
她“扑通”一声跪下,“阿爹阿娘,女儿不孝,让你们担忧了。”
陈相爷虽绷着脸不说话,可胡子却是不自然的抖了抖。
陈夫人可没陈相爷那样端着傲着,她见女儿跪下心便揪到一起,立即扶起女儿。
“乖乖,这才离开阿娘一个月,就瘦得不成样,娘的心肝儿…”
“好啦好啦,女人家家的动不动就哭,叫人看见了还不知道怎么想呢?”陈相爷背着手假怒道。
陈嘉闻言打望了四周一番,果然府门前围了不少人,都是附近宅子里的家仆。
这些人怎么围在她家门前?
陈夫人抹了泪,拉着手往府里边走边道:“老爷说的是,这外边风大雪大的,当心叫乖乖冻坏了身子。”
陈家的男人见她们那架势是要说一些娘俩之间的私房话,便有意放慢脚步,远远的跟在后面。
路过后花园时,里头传来几个婆子丫鬟的笑骂声,隐约间提到了陈嘉的名字,言辞间也甚是讥讽。
陈夫人准备过去喝止她们,却被陈嘉挥手止住。
“阿娘,我们先听听她们在说什么?”
母女俩悄悄靠近,那边谈论的内容越发放肆。
“听说小姐要回来了,你们晓得不?”
“可算回来了啊,这天寒地冻的管家每日守在那宫门口,也实在可怜。”
“呸,可怜?要说可怜啊,还能有小姐可怜?好好的一个姑娘,巴巴的要嫁给那傻乎乎的太子,都住进宫里了,又被赶了出来,啧啧啧…”
“可不是嘛,小姐日后的处境可是艰难了——被宫里赶出来!说不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隐疾呢?以后也不知道能不能许到好人家?”
“什么好人家,能嫁出去就不错了…”
“王婆子,你侄儿不是还没娶亲吗?不如就娶了小姐吧,到时候你也能当上官太太了,以后可得罩罩我们这些好姐妹啊…”
“哈哈哈…”
那些声音停在陈嘉的耳里,就好像千万只蚂蚁虫在啃噬她的神经,叫她痛不欲生。
她面白如纸,额上沁出豆大的汗珠,身子摇摇欲坠,几乎将整个身子挂在陈夫人的肩上。
陈夫人气得不行,手里的帕子被她撕得不成样,仿佛这帕子就是那几个婆子的舌头。
“乖乖,母亲这就替你去出气。”
“阿娘,不要去了。”陈嘉拦住陈夫人,“清者自清,流言止于智者,我们就不要再多做无用功了。”
现在那些下人还只是在背后议论,不敢当着她们面说,若她们现身了,那便是将这事坐实了,实在难堪。
陈夫人心头难咽下那口气,却是不忍心拒绝女儿,只好面上答应,“好好好,乖乖说得对,清者自清,咱们不跟那些人计较。”
但她心中却是打定注意要将这些长舌妇赶出府。
陈嘉本就伤心欲绝,听见这一番非议,整个人恹恹的,提不起精神与陈夫人说话,回了房间沾了枕头便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陈夫人替女儿掖好被子,轻手轻脚的出了房间,找到相公和儿子,将方才在路上听见的话与他们说了。
陈家的男人一听便怒了。
陈相爷气得砸了好几个茶杯,要去书房取宝剑割了那几个婆子的舌头,好说歹说才被陈夫人劝住。
陈二公子脾气暴,制住了相爷,自己却是咆哮着出了正屋,将那几个婆子狠狠地揍了一番,直接撵出陈府。
只是这么做虽出了一时闷气,却也埋下了无穷的后患。
不过一个时辰她们便受到了那几个婆子的报复。
“夫人,金媒婆来了。”管家通传道。
媒婆?
“她来干什么?”
陈夫人十分纳闷,府上只有大儿子和二儿子到了成亲的年龄,但如今一个在外游学一个在军营里,都没有成亲的念头,怎么会有媒人找上门来?
虽然不清楚对方的来意,但也不好将对方拒之于门外,陈夫人便叫那京城第一媒人金婆进了陈府。
这媒婆今年已是四十多岁了,却保养尚可,面若铜盆,身材圆润,看着倒是十分富贵。
只是她极喜好浓妆艳抹,又爱大红大紫色的衣裳,不管春夏秋冬,一把银丝绢扇不离手,看着十分艳俗。
她一进屋,便扬起了大大的笑容,露出了两颗大金牙,高声道:“今儿个一早起来,我就听见树梢上叽叽喳喳闹着,抬头一看居然有只喜鹊,心里头可就猜到了今儿个怕有喜事发生了。”
陈夫人挑了挑眉,这媒婆家的喜事跟她有什么关系?
媒婆都是这般自来熟不成?聒噪!
“你今日到我府上来可有何事?若没事的话,还请回吧。”陈夫人心情不佳,没了往日里的温和亲近。
金媒婆似乎没有察觉到陈夫人的冷淡,笑道:“夫人,有事啊!还是大喜事呀。”
陈夫人眼皮一跳,喜事?何来的喜事?
金媒婆那拿绢扇半掩圆脸,得意道:“夫人啊,这京城第一银号的当家想要与您家结秦晋之好呢。”
陈夫人惊疑道:“京城第一银号?”
那是什么东西,怎么可以与她家相提并论?他是哪里来的胆子。
媒婆将陈夫人面上的惊讶当成了惊喜,只觉得这桩亲事即将促成,那当家的答应给她的一千两银子就要飞到她的荷包里了。因此她脸上的笑容越发的灿烂,越发的热络起来。
“夫人啊,这京城第一银号可是咱们大齐银子最多的银号了。
您可知道前些年太子殿下出兵漠北,那军资粮草啊,都是他们家资助的呢。当时皇上还赐了字嘉奖他呢们。
这可是独一无二的荣誉啊,定定好的人家,夫人可不能错过啊。”
不过皇上的几个字罢了,又不是什么稀罕东西。
陈夫人不以为然,相爷年幼时做皇上伴读,皇上的手笔在相府的书房积了一大堆呢。
媒婆也是一个颇有眼力见的,见陈夫人不为所动,生怕这亲事黄了,便又说起那第一银号家的公子,不住的吹嘘。
“夫人啊,这京城第一银号家的公子虽然是个结巴,又是个瘸子,但他生得好看啊,家里又只他一个公子,日后的家产还不都落在手里了,还不都是您女儿的?”
媒婆自以为这条件甚是诱人,不由得拿胳膊拐了下陈夫人,示意她给个话啊,应还是不应啊?
您女儿的?公子?
陈夫人这才琢磨过来,原来这被猪油蒙了心瞎了眼的媒婆居然是来给她女儿介绍亲事的!
这…岂有此理!
她女儿如珠如玉,可金贵着呢,怎么就跟那京城银号家的公子沦为一道了?
还是个结巴,还是个跛子!
这都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啊,居然敢来招惹她女儿?
陈夫人气得不行,狠狠地拍桌子,“滚!你给我滚,有多远滚多远!”
金媒婆再是高兴过了头,这会也发现了不对劲。
呵,原来她是货郎的挑子——一头热啊!
陈夫人一点都不满意她介绍的亲事啊。
不过,这怎么行,这桩亲事可值一千两银子啊,银子没了谁赔她?
她也不理会陈夫人的愤怒,端起桌边的一杯茶,慢悠悠的品尝,方才她可卖力了,舌头都说干了,这会儿先歇歇。
陈夫人实在是一刻都不想再见这媒婆,夺过金媒婆手里的杯子就要赶人。
“走吧,赶紧的!
金媒婆喝了茶,蓄足了力气,挥着扇子讥笑一声,“夫人啊,您哪来的傲气啊?莫非觉得人家第一银号的公子还配不上您家千金不成?”
难道不是吗?陈夫人哼了一下,她不屑与这等人争辩,失了身份。
金媒婆见陈夫人面色冷硬,一甩帕子笑了起来。
“哟,夫人啊,您也不出去听听您女儿的名声,就她如今这模样,还有人娶她已经很不容易 ,莫非还妄想着嫁入宫中做娘娘不成?
您呀见好就收吧。”
名声?外头传了什么流言不成?
陈夫人忽然想起中午时听见那个婆子的谈话,心中一惊。该不会是那几个婆子被赶出府了,怀恨在心就在外面说些话坏她女儿的名声吧?
陈夫人的猜测与事实相差不大。
那几个婆子仗着在陈家做工许久,资历老,自诩主仆情分匪浅,便时常欺榨下人,自己却是坐在一道闲话。
今日被陈夫人撞见,撵出了府,没了生计和落处,心中愤恨不已,便将在府中的话添油加醋的说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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