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两个人的呼吸,此时此刻,只剩下一个。
这世上,再无尹陌霜。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大家淡定哦,作者大人写这里写哭了的。
第63章 倾世之恋
不远处隐了身形的澜舟仙君收起手上的仙印,成片开放的荷花瞬间枯萎凋零,那一场短暂的繁华不复存在。
怀里的人神色宁静安详,苍白的薄唇轻抿,丝毫看不出他已经没了气息,就像是单纯地睡着。
一滴泪顺着穆锦的下颌,落在怀里人的脸颊上。他低头,看着怀里人安详的脸,抬起颤抖的手为他擦去方才掉在他脸颊上的一滴泪。
擦去了一滴,还有源源不断的泪水滴落,万籁俱寂时,眼泪滴落的声音也清晰可闻。
你可曾试过失去一生挚爱?
天色渐渐暗下来,半人高的荷叶挡住了夕阳,那一叶孤舟飘在湖面上,被笼罩在荷叶的阴影之中,四周一切入眼只剩下轮廓。
夜幕降临,四周陷入了一片漫无边际的黑暗,再也看不到怀里人的模样。
所谓的绝望并非是深陷无尽的黑暗,而是拼了全力却无法留住自己最重要的人。
所谓的撕心裂肺并非是遇到不顺心的事,而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最重要的人离开,从此再不相见。
所谓的爱情并非只是遇到一个令自己脸红心跳的人,而是当你发现爱上一个人时,离开他你无法存活。
佛曰: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离别,很长久,求不得,放不下。
黑暗里,响起了细微的呢喃声,倾耳细听,才听得到,他在念着:陌霜陌霜,陌上霜,似雪非雪,冰凉入骨,清透无暇……
“殿下!公子!殿下!公子……”
不远处传来冬灵和侍卫的声音,穆锦与陌霜迟迟未归,他们便乘着画舫出来寻。
画舫上打着七八盏灯笼,越来越近,昏黄的光将那一叶扁舟上的两个身影照得模糊。冬灵首先发现,“在那!公子和殿下在那!”
船夫把摇着船桨,侧着船身渐渐靠近,穆锦丝毫不动,像是并未察觉有船靠近。
冬灵喊道:“殿下!”
穆锦缓缓抬头,眼神空洞地看着前方的画舫,借着那微弱的光,他垂下头看着怀里的人,轻轻地抚着他的脸颊,“天黑了,我们回去。”
只是再无人回应他。一个侍卫下了来,将小船和画舫拼接在一起。
穆锦抱着他缓缓站起,一步一步地走到船头,上了画舫。冬灵凑过来,看着他怀里的陌霜,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公子他,怎么了?”
穆锦低哑的嗓音道:“他睡着了,你莫吵醒他。”
冬灵鼻尖一酸,赶忙捂住嘴,眼泪不住地往下流,一个侍卫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别哭。”
冬灵将脸脉在侍卫的肩窝,抽泣道:“公子,公子他走了。”
穆锦将陌霜带回了客栈,将他放在榻上,扯过被子替他盖上,手指理了理他的鬓发。而后,自己也上了榻,躺在陌霜的身旁。就像平日里一样,他们同榻而眠,共用一方软枕,同盖一张锦被。
似乎什么也不曾改变,但其实,一切都改变了。
房里的烛火一夜不熄,穆锦的双眼一夜未合,他静静地看着他,视线里再容不下别的事物,手握住陌霜冰凉的手。
次日一早,晨曦乍现,一夜未睡的穆锦起身,为他擦了擦脸和手,为他顺了顺鬓发,再俯身在他的眉心落下一吻。
他轻声说:“今日天气也很好,你想去哪?我陪你去。”
脸色安详的男子纹丝不动。
昨日穆锦的一名侍卫连夜赶去了凌云山,去请凌云观道长李琛。
李琛策马匆匆忙忙赶来时,还未到正午。
冬灵抹着红肿的眼睛,哭腔道:“殿下带着公子去了听雨湖。”
一行人立即赶到听雨湖。
听雨湖畔是一片嫩绿的草地,草地上整整齐齐地生长着一排绿柳,草是绿的,柳是绿的,水也是绿的,将那一紫一白的身影称得十分显眼。
穆锦坐在湖畔的柳树下,怀里抱着已无气息的白衣男子,似乎这辈子都不会放开。
李琛站在三步远的地方,心疼地看着没了气息的陌霜,眼眶中积了些晶莹的泪水。他动了动唇瓣,沉声道:“殿下,让他入土为安罢。”
穆锦紧紧抱住了怀里的人,不答。
“你这样,他无法安息。”
穆锦低头看着怀里的人,抬手抚了抚他的眉,依旧不语。
墓址是李琛选的,就在离听雨湖不远的山丘上。
李琛说:“他少有离开凌云山,七年前,我第一次带他下山,路过此地,那时,听雨湖的荷花开得正好。”
陌霜也说过,喜欢听雨湖的荷花。
所以,墓址就选在能看到荷花的地方。
穆锦将他轻轻放进桧木棺里,抚了抚他的脸颊。陌霜静静躺在棺里,神色依旧安详,双手交叠放在腹间。李琛将棺盖缓缓合上,穆锦不眨眼地看着那张安详的脸。
棺盖合上,就再也看不到。耳边传来咚咚的钉棺声,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打在桧木的棺木上。
被泪水模糊的视线里,黑色的木棺缓缓嵌入事先挖好的土坑。李琛蹲□,往黑色木棺上撒了第一把土。撒在木棺上的泥土越积越多,过了一会儿就完全将木棺掩埋。
这世上再无人能一睹那名绝世男子的容颜,能看到的只有这一座坟墓。
此时,从天上飞来一大群白色的蝴蝶,蝴蝶绕着坟墓飞舞盘旋,时高时低,久久不离开。坟墓上缓缓长出绿草野花,花是指甲盖大小的野花,颜色是纯白的,不带一点瑕疵。
青草白花覆盖了整一座坟墓,白色的蝴蝶最后合成了一只,飞到穆锦的面前,在他身边盘旋。
穆锦看着那只白色的蝴蝶,微微抬起手,白色蝴蝶便停在了他的手上。
是你吗?
陌霜……
从那日起,听雨湖附近的山丘上,多出了一间简陋的房子,由上百条竹子搭成,一间寝房,一间厅房。
寝房外,是一座长满绿草,期间点缀白色野花的坟墓。
竹房里住着一名二十出头的男子,他每日打扫屋外的坟墓,每日添一柱香,从未断过。
一月后,皇帝下了圣旨,传召太子穆锦速速回京,他却执意留下。
身娇肉贵的袁玉芝也跋山涉水来到灵州,站在不远处,看着跪在坟前的穆锦,“殿下,你这是何苦呢?”
“你不该出现在这,他一定不愿看见你。”抬手抚着墓碑,穆锦道:“也怪我,你曾伤他无数,而我却没好好保护他。”
袁玉芝沉默了好久,才开口,“殿下,你随我回京吧,臣妾不能没有你,朝廷更不能没有你啊!”
“我的心已死,就埋葬在此地,所以,这辈子我哪也不会去。”
“殿下……”
“你走,陌霜喜清净,你在这只会扰了他。”
袁玉芝颓然地离去。总算明白,圣旨都办法让穆锦回去,她来了又能如何?
一阵清风拂过,坟墓上的白色小野花微微拂动,一只白色蝴蝶闯入视线。穆锦抬起手让蝴蝶停在手上,他说:“这几天,你去哪了?”
白色蝴蝶动了动触角,安安静静地伏在他的手上。穆锦用食指指腹轻轻触了触它的翅膀,力道轻得不能再轻,怕伤到它。
转眼,听雨湖的荷花凋零,湖面上只剩下残荷败叶,一片萧索。又是一阵风起,微凉,却已经是入了秋。
四周的树木杂草渐渐变黄,即便是常青的树木树叶也趋向老绿,再不复春日的那片清新嫩绿。只有坟墓上低矮的草和指甲盖野花还是如最初那般娇嫩,不曾有一朵花凋零,亦不曾有一株草枯萎。
李琛提着一壶酒踏着枯黄的草而来。
这些日,他每隔一段时间便过来。
穆锦看着他手上的一壶酒,“陌霜他不喝酒。”
“酒是给你带的。”李琛提着酒壶往屋里走,穆锦也跟着进屋拿出两个杯子。
李琛倒了两杯酒,一杯放在穆锦面前,“酒是个好东西,它能助你忘记一切。”
穆锦握着酒杯,迟迟不喝,“但我并不想忘记。”
李琛端起一杯酒饮下,放下杯子,看着他道:“若他泉下有知,绝不愿看到你这个模样。”
穆锦看着杯中酒,酒面上映着自己的样子。
李琛道:“他一心想你成为圣明君主,如今你颓废度日,他若是看到,会作何反应?”
穆锦缓缓道:“一个没了心的人,是不可能担当社稷重任的。”说罢,仰头饮尽杯中的酒。
“那你就甘愿在这躲着一辈子。”
穆锦脸上慢慢浮起一丝苦笑,“不是甘不甘愿,而是,我的心就在这,哪也去不了。”兀自拿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仰头饮尽。
李琛看着他,无话可说。
早晨起来,地上的草覆上了一层薄薄的白色粉末,是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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