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波!!!”
☆、第一零八章 ·梦醒
“晴波,晴波!”晏苍陵挥动着双手,猛然从噩梦中挣扎惊醒,双瞳愕然一睁,还未聚焦,便有滴滴热泪拂逆主人的意识,顺着脸庞,滑落而下,霎那沾湿了软枕。
他竟然已是泪流满面。
“慕卿,怎地了……”季临川跟着醒转,看着茫然无措的晏苍陵,手心一热,抚上了他的脸颊,“你可是做噩梦了?”
温柔的话音一落,瞬间身体一热,他便被紧拥在了晏苍陵的怀抱之中。悬着的泪珠滚落肩头,湿了季临川的心,聪慧如他,很快便能猜到晏苍陵是梦到晴波了,他将声音放柔,宛若母亲安慰孩子一般,拍着晏苍陵的背:“慕卿没事了,没事了。”
“璟涵,璟涵……”晏苍陵嘶声痛哭,如同无助的孩童,紧抓着季临川这一支撑着他的力量,将所有苦痛,洒泪而下:“晴波死了,我便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她死了……”眼睁睁地,切身实地地感觉着她,在最后一刻的爱恨,在最后一刻的痛苦与绝望。
他一字一句地,含着泪,将自己的梦告知了季临川,当梦在话语中尽的时候,他再次泪流满面,化开了无尽的悲伤:“璟涵,璟涵。”他一遍一遍地抱着季临川叫唤,他在害怕,害怕季临川也如晴波一样,同那个心上人永生错过。
“别怕,我还在,我不会再同你分开。晴波已走,我若再走,便是对不起晴波了。”
晏苍陵回应他的是一个热烈的吻。晏苍陵的吻一向都是温柔的,生怕一用力便能将季临川揉碎,却在今日,霸道得近乎要将季临川吞之入腹,狠狠地席卷着季临川腔内的味道,太过用力,太过深情,也太过痛苦。
吻是他用来发泄的最好方式。
“若是不想晴波死得不值,便替她揪出幕后黑手,保护好梦容罢。”
话在耳边遗落时,晏苍陵满目凄凉,他定定地凝望着季临川,叹尽了一生的叹息,浅浅地说了一个字:“好……”
只是不是现在,现在的他,需要休息……他太累了,那梦中晴波经历的痛楚,无论是身或是心,至今还深刻地烙印在他的身上,痛得他呼吸都带着绝望的苦痛。
“慕卿好好歇息罢,”将晏苍陵的头揽入自己怀中,季临川便宛如母亲一般,用他温暖的手顺着晏苍陵的背,给他哪怕只有零星半点的安慰,也要让晏苍陵心安。
“璟涵,你还在,真好。”他沉沉地睡去了,在这一刻的安慰中,稍稍勾起了幸福的唇角。
逝者已逝,生者当珍惜彼此。
.
翌日,晏苍陵强打起了精神,带着季临川去了冰窖之内。看到晴波尸首的一霎那,晏苍陵眼底的泪,又失控地夺眶而出,只能将头错开,靠在季临川的身上,以免自己的无助被他所见。
季临川不能身临其境,不懂其中悲怆,但从晏苍陵生动的描述中,也大致地明了了晴波死去之时的苦痛。看着那一具毫无声息的尸体,心头也如被针刺一般,麻麻的,酸痛着。他见到晴波的次数并不多,但每一次相见,都记得那张一直挂笑的美丽容颜,此刻那张脸却再也见不着了,取而代之的是这个焦黑得看不清的面庞。
“慕卿。”他轻轻一拍晏苍陵的肩头,微微含笑,用自己独有的方式,鼓励着晏苍陵站起。
晏苍陵深吸一口气回神过来,看了身侧乐麒等人一眼,便踏步上前,蹲下身,在晴波的尸身上环视一周,对着准备好的仵作道:“将她的嘴撬开。”
仵作应了一声,如实照做,撬开她嘴时,便见到了那一个被她死咬在唇中的断指。仵作惊呼道:“奇也怪哉,上次我到来时,还撬不开她的唇呢。”
晏苍陵背过了脸去,并不答话。人总说死后会有魂,晴波已将过去经历之事,托梦告知,她在人世间的余愿已了,是以便放心地离去了。
取出断指后,晏苍陵继续唤仵作将晴波的左手掰开,同样也从中翻出了一块手心大小的令牌。
“嗯?你怎知这些东西在晴波身上。”乐梓由不明所以,出言问道。
晏苍陵苦涩地一笑:“晴波托梦告知我的。”说得轻巧,其实,那也许并非托梦告知,而是让他的魂上了晴波的身,去感受晴波的爱恨。
令牌呈现在自己面前时,晏苍陵眉头一深,拧眉盯了半晌,却想不出这令牌为何人所有,只有将其交给乐梓由:“务必要查清,究竟为何人所有。”
“放心罢。”
“至于这断指……”晏苍陵低头端详,这断指因受烟尘之故,染了不少的灰黑,但晴波死咬着口将其保护得很好,断指根处有厚茧,拇指宽大扁平,可见是习武之人,但除却这并未便看不出什么不同了。
晏苍陵揉了揉眉心,那时他随同晴波的眼去看时,因是背光之故,只能依稀看见那四人的脸,并不清晰,他沉了沉面容,扬手一挥,令乐麒道:“去找这活着的两人,一人胯下有伤,被断了根,男子体征会有所变化,另一人被划破了腹部,如今不知是生是死,两人约莫这般高,”他比划了一个高度,再将两人的身形道出,“大致是这模样,至于容貌……”他一转身,对上小悦,“你来说。”
小悦却也摇了摇头:“当时天太黑,我只依稀看见了一些,并不清晰。”
“那便去找罢,”晏苍陵眉峰一蹙,“总会找到的。”
“是。”
乐麒同乐梓由应下,扫向另两具尸首,试探地问道:“这两人是如何死的?”
晏苍陵哈哈哈地仰首大笑,嘲讽之意写在了脸上,倏尔止笑,目射寒光:“被晴波害死的,其中一人……”他指向腿骨碎裂的尸首,“被晴波推下的石像压断了腿,晴波纵火时,被火烧死。另一个,试图加害晴波,晴波临死前,紧缠着他,迫使他无法移动,最后耽误了逃生之刻,被横梁压身,被火烧死。他们之中,没有一个能安好无恙,哪怕是逃生的两人,亦是没个好下场!晴波仅凭一人之力,便害死了四个人,她当真是好样的!”
没有一个人出声,内心中都在为着晴波的付出感到骄傲,小悦却是已泣不成声,只有啊呜在抱着她呜呜叫着安慰。
“慕卿,我们去寻人了,你……节哀罢……”挣扎了许久的话,还是落了出口,这句话中的深意,明明白白地落在了晏苍陵的心底——乐梓由这是要让晴波入土为安了。
但晏苍陵却否决了:“不,在让那人见到晴波最后一面时,还不宜让她下葬。”
“何人?梦容?”乐梓由问。
可惜,并不是。晏苍陵深吸了一口气,脑中的记忆碎片翻江倒海,最终融合成了一个人的模样:“江凤来。”
.
“江凤来?这是何人?”乐麒眉头一皱,看向身侧也一直拧眉不语的大哥,却换来乐梓由同样不知的摇首。
“我也不知,总感觉慕卿神神秘秘的,总而言之,我们先去品芳阁瞧瞧罢。”
“好。”
俩兄弟一前一后地踏着沉重的步子走向了品芳阁,每行一步,都有如千钧之重。往日里行到品芳阁,俱是步履轻快,朗笑着便这么入了门,可今日,那一步,却怎地都迈不过去。
檐下的风铃还在风中叮铃作响,可那凭栏而望的伊人却再也不会行出廊外,扬起手里的丝绢,露着自然的微笑,朝他们摇手招呼。
走近了,风起了,风铃铃铃作响,却在入耳时,变得干涩难听,可惜那风铃失了晴波,再响不出原来的味道,那从品芳阁中飘出的淡香,入鼻后,也多了几分惆怅,少了那一缕清香。
少了晴波,品芳阁瞬间变换了模样。
“公子,您快走罢,奴都说了,这晴波姑娘早已离开了品芳阁,这品芳阁也交予奴的手了。”
“我不信!晴波当初告知我,品芳阁便是她的家,她不会离开!你再让我进去找找!”
一激动的男音穿空而入,乐梓由俩兄弟脚步同时一顿,相互对视一眼,行了上前,只见一男一女站在品芳阁前,周围渐而围上了看热闹的人。
“奴说了,晴波姑娘已走,奴先前已让您在阁内寻过,为何你还不死心,日日来此等候,您若再这般下去,阻了客人的来路,便甭怪奴不客气了。”站在门前叉腰横直的女子,姿态端庄,眉宇间倒有几分形似晴波的从容,但在气质上却少了许多晴波的味道。
乐梓由愣了一瞬,缓缓收敛凝注在那女子身上的视线,他竟然在不知不觉中,将所有女子都拿来同晴波比较了……
“大哥。”
关切的声音作响,乐梓由稍稍抬眼,这角度便恰好地收入了那男子的容貌,瞬间,他愣了一愣。
☆、第一零九章 ·错过
晏苍陵在看到江凤来时,也怔了一瞬。在梦中所见到的江凤来,是一布衣青衫的翩翩书生,他支着一个破旧的小摊子,执着一枝竹管,坐在阳光底下,笑着面对来往的客人。晏苍陵想,若他人成画,必是一幅山水青竹的美卷,在画旁得提上一些什么君子淡泊名利的优雅诗句。但面前的江凤来,同梦中的那个清和的书生判若两人,满面青渣不修边幅,落魄不堪,而让晏苍陵惊奇的是,此刻他的眼,并非书生那般空灵清澈,如望青山一般的秀气,而是有如混沌初开,浑浊不清,复杂到难以从中揪出一丝的纯净,那不是书生的眼,更像是历经风霜,饱经坎坷之人的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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