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人出的主意?”
这件事总不会是自己就发生了,必定有一个起头的人,江枫桥只能是出惩一戒万了。
只是他话刚出口,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了后面戚淮的身上。
戚淮一下暴露出来,很显眼。他心里是咯噔一下,喊了一声“完了”,人类果真是一群无情无义、抛弃伙伴、还卖得一手好队友的家伙!你们现在要卖我,当时就别附和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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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淮心里,眼泪汇成大江大河,在江枫桥扫过来的目光之下,硬着头皮站在那里。“大师兄,不是我——”
他想要辩解,只是江枫桥却一摆手,让他别说话,问莫回道:“此事来龙去脉如何,你也是他们的师兄,你说。”
莫回瞥了戚淮一眼,心里也是惴惴,妈蛋,闯祸了闯祸了。
以前还能缠着大师兄,让他给宽饶一个,可是现在要怎么宽饶?大师兄才从云台下来,之前那杀气凛凛的模样,还在他们脑海之中,根本不敢去啊。
莫回只能将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说完了,江枫桥就笑了。
他看向了戚淮,“我是说过这些话,但不曾对你说过。更何况,歪曲我话中含义,来达成你们的目的,本事不小啊。”
戚淮委屈极了:“观战也是一种取得进步的方法……不信大师兄问他们,是不是得到了感悟?”
他说完,看向周围的人,这些人一个二个都埋下了头,不说话了,只把头顶对着江枫桥,生怕被他看见了脸一样。
“……”戚淮忽然无言了。
江枫桥道:“此事,莫回与你们三名执事弟子之失职脱不开干系,罚你三人抄门规与《道德经》三遍,三日后交给我。”
莫回与那三名执事弟子苦哈哈地躬身道:“多谢大师兄宽宏大量,弟子等领罚。”
而后江枫桥又对所有十九名弟子道:“你等不辨是非,外物惑心,但念及年小初犯,只罚今日体术练习多加一个时辰。你们,可服气?”
只是加罚一个时辰,虽然也苦,可比起他们原先自己吓自己的那些,什么逐出师门之类的,已经好上太多,这时候哪里敢不从,连声道:“多谢师兄宽宏大量。”
戚淮也庆幸着,艾玛,大师兄就是人好啊。
只可惜,在被点名的时候,戚淮才忽然意识到:我真是太甜了。
“作为此事始作俑者,戚淮……”
他话忽然一顿,嘴唇一抿,拢在袖中的手指握紧了,却话锋一转,道:“戚淮在跟着众人练习今日体术之后,来我屋里找我。你们这便好生练习吧。”
说完,他手一扬,藏雪剑翻起,便已经重新踏剑飞起,向着他自己的齐玉堂而去。
方推门入屋,江枫桥脸上就闪过几分异样的潮红,之后却是一口血喷了出来。
他之前乃是强撑着过去的,本来与商百尺对战就不是什么轻松的事情,更何况他动用了藏雪剑禁诀,于自己修为亦是有损。最后那一招雪影之变,本不是他现在能完美驾驭的。再说,商百尺的万剑归一,本身也是攻击力极高的手段……
江枫桥这一口血吐出来,感觉倒是好了不少,踉跄着走到蒲团边,而后坐下调息。
只是方一运力,便感觉身体之中各处经脉如针刺一般,几乎立时让他再吐一口血出来。
江枫桥眉头紧皱,藏蓝长袍上沾着血迹,染成暗紫色,他将藏雪剑放在自己身边,却掐了一个手诀,辅助自己调息。
自古名剑都带杀气,铸剑伊始,本就是为了杀人,后君子大夫佩剑,乃是以剑示其身份。可是到了修士这里,每一把出名的剑,剑下都有一只出名的亡魂。从没有剑出世,不杀人便能成名的。这便是所谓的“名剑饮血”。
藏雪剑,剑下,也有亡魂。
他闭上眼,强忍住从心底侵袭而出的冷意,手指接连结印,正在调息之时,却忽然听见了叩门声。他一心一意调戏打坐,倒没注意外面情况。
“何人叩门?”
“大师兄,我是戚淮。”
戚淮站在门外,有一种奇怪的紧张。
早在刚刚大师兄说“来我屋里见”的时候,他就有些奇怪地荡漾。只是回头来一想,却觉得事情有异,话说到一半走,不是大师兄的风格啊。而且还是很急匆匆的那一种,想来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戚淮终究没等到时间,便直接过来了。
江枫桥抬手擦了唇边血迹,手指上泛过一道蓝光,将袍上血迹抹去,温声道:“不是让你炼体结束之后来吗?”
戚淮心里默默捂脸,早知道是这样的情况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站在门外道:“大师兄不说怎么惩罚我,我无法安心修炼。”
这个借口倒是找得好,只是江枫桥一想,的确是这个道理,心有惴惴,如何能安心修炼。
他气顺了不少,感觉自己看不出异样了,这才道:“那你进来吧。”
于是戚淮道:“那我进来了。”
之后将门推开,看到江枫桥背对着他坐在屋里,整个屋子很是简单,普普通通,不见半分装饰。这屋子,便跟大师兄整个人一样。
江枫桥道:“坐。”
戚淮闻言,跪坐在了江枫桥身后三尺处的那蒲团上,悄悄抬头看着他的背影。
看不见江枫桥的表情,却能听到他沉稳的声音:“你可知自己错在何处?”
“错在不该狡辩,不该诡辩。”戚淮很清楚,“执事师兄曾言,修持本心,我说的都是违心之言。”
他在撺掇大家一起去云台看比试的时候,只找了借口,却不直接说自己想去。
可寒山门讲求的便是真实于本心,只要戚淮当时说的是“我想去看”,此刻江枫桥也不会为难于他了。
江枫桥笑道:“你倒是忽然明悟了,早干什么去了?”
戚淮跟个跪搓衣板的小媳妇一样,委委屈屈地:“戚淮初入寒山门,不懂事,还望大师兄莫怪。”
江枫桥道:“罢了,既然你已经知错,只回去将本门训诫抄上百遍,月底交予我便是。”
戚淮点点头:“是。”
“你走吧。”
江枫桥有些撑不住了,他变换了一个指诀,稳住体内紊乱的灵气,将它们归入正途。
戚淮于是起身,又有些恋恋不舍,望了江枫桥一眼,才躬身告退,走到门边,拉开门,要出去的时候,却回头望了一眼。
此刻,江枫桥抬手,在自己唇畔一抹,手背上沾了鲜血,在戚淮视线里——格外刺目。
☆、第十章 小心眼
大师兄受伤了。
这个时候戚淮已经因为惯性,伸手来开始关上门,这个时候若是停下来,定然会让他发现。
江枫桥应该是在刚刚跟商百尺比试的时候,就已经受了内伤,却强撑着——因为去比试之前,江枫桥说,比试完了就去看他们,他言出必行,一比试完果然先去看了他们。
只是他身上本就带伤,站在那里等了他们一会儿,又说了那么久的话,应该是实在撑不住了才回去的。
所以,江枫桥跟他说话的时候,只说了一半,便匆匆改口。
只是……
大约他没想到,自己会提前来吧?
戚淮站在门外,门缝已经完全合上了,可是他发现自己迈不开脚步,那脚就像不是他自己的一样,粘在地上动不了。
很想直接推开门进去看看,可是戚淮脑补了一下那场面,自己很可能直接被大师兄一巴掌给拍回来。真伤心……
里面江枫桥只听到了关门的声音,却没听到脚步声,只觉得奇怪:“你还不走,在门外做什么?”
戚淮苦着脸,道:“没,我就是发会儿呆……”
说完了,他就知道自己是非走不可了。
即便是他现在进去了,也没办法治疗江枫桥的伤,果然在这寒山门真是怎么都不方便。
戚淮一步三回头地去了,江枫桥这边也算是终于没人了。
他只在屋里调息打坐,整个白天都没出门去。
也没人来打扰他,都知道是刚刚比试完,比试双方肯定有一些体悟的。
只是,原本风头最劲的商百尺输了,不显山不露水,从来让人感觉不到威胁的大师兄竟然这样赢了,甚至颠覆了他给人的一贯印象,虽然最后撤剑的那举动显示江枫桥绝对是本人,可整体的印象上却差了一些。
反正现在门内上上下下都在私下讨论之前的战局。
闻道长老也很关注这一战,只是这一战的结果出来之后,却是让闻道长老大吃一惊。他刻意提点过江枫桥了,江枫桥竟然不识好歹,可把他给气住了,只在闻道殿内朝着自己的弟子发脾气。
周围的执事弟子们都避得远远的,不敢接近一步。
商百尺也在自己屋里打坐,只是傍晚的时候出去了一趟,正好从闻道殿后面经过,听见里面闻道长老的声音,忽然想起之前在含翠殿外的一幕来,只略略放慢了脚步,仔细地听了一耳朵。
“你们这些个不成器的废物,若是你们有本事,还用得着我为你们筹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