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星虎瞧见赵溯,停下脚步竟然也笑着抱了抱拳:“赵大人。”
赵溯瞟了眼占星虎后头的人,竟是十来个少年,从十三四岁到十七八岁的都有,模样皆是楚楚可怜清丽秀美之姿,只是有几个面上却还带着泪痕。
“……这是?”赵溯故作疑惑道。
占星虎哈哈一笑,拉过赵溯附耳道:“不是赵大人给占某出的主意嘛?之前占某已给世子送去过两个了,他十分满意,这一次占某便再挑些好的,也多亏的赵大人,占某自是在此谢过。”
三王一派朝中受阻,赵界赵典皆告病在家,赵典仍是私下奔忙,但是赵界却着实闲了下来,人闲着,但心里可烦躁的厉害,一想起薛仪阳和傅雅濂联合给他们使下的这么多绊子,赵界这心火就越烧越旺。
他不痛快,自是要找人撒气,于是倒霉得便成了三王府的下人,三世子的脾性是出了名的乖戾暴躁,作弄起人来不残不死便不罢休,而谁能在此时讨得他高兴,必是本事不小。
占星虎其人,乃是胡天董的一个远方亲戚,模样倒是也随了他几分,粗鄙彪悍,有力无脑,胡天董对赵界极好,赵界对于一直跟在胡天董左右的占星虎自然也不会陌生,胡天董死后,三王便要重选大将,占星虎自认足以取而代之,此时除了获得三王的赏识之外,最好的法子还是要紧抱三世子的大腿,只是凭他的脑子,自然无法轻易猜度到赵界的想法,而此时他却意外结识了一个人,这个人自然便是赵溯,因为有了赵溯,占星虎没多时便从一个小小的郎将擢升成了羽林军的副将。
赵溯总能轻易的就料中主子的想法,便好像前一阵,赵溯说三世子是闷了,所以才寻了下人的麻烦,若是府里多了些热闹,三世子必定高兴。
占星虎于是便试探地找了两个伶人来唱戏,没想到正中赵界下怀,虽然这两人没几天就被他折腾死了,但占星虎着实被给了不少好脸色,再想到远在东县的栾禹,占星虎觉着,这将军的位置迟早是自己的。
赵溯沉吟片刻,道:“只是我瞧着这几个似是不怎么愿意,若是到时候磕了伤了世子又如何是好?”
占星虎狼眼一瞪,回头吼了声:“谁不乐意?看爷爷不打死他!”
那些伶人少年被他吼得猛地抖了抖,有些忍不住就嘤嘤地哭了起来,似是皆知有去无回一般。
站在最前头的少年模样俊俏,忽的一个跨步跪在了赵溯面前。
“大人,大人,小的给您磕头了,小的家里还有年幼的弟弟要养,您放小的回去吧,小的不、不要银子,小的什么都不要……”
“贱|人……”
就在那少年将将伸手要触到赵溯袍角时,占星虎直接一脚就踢在了他的肩膀处,那少年身形若纸,哪经得住他的力道,当下便飞出了几步远,喷出了一口血来。
“让你来伺候世子是看得起你,你还敢嫌弃?看爷爷不弄死你!”
说罢,又要上去狠踹,却被赵溯一把拦下了。
“这是做什么,万一那模样是世子喜欢的,也轮不到我们来打啊,打死打坏了,多可惜。”
占星虎咬牙:“打死再找便是,不听话的就该死!”
赵溯却摇了摇头:“占副将心急了不是,我来同他说说,要是没用,再给你处置。”
占星虎“哼”了声:“赵大人倒是好脾气。”不过却也没再动手退到了一边。
赵溯于是走了过去,蹲□将少年扶了起来,那少年抖若筛糠,许是刚才那一脚伤到了胸腹,佝偻着脊背不住的轻咳着。
赵溯瞧到他手腕上竟带了一串佛珠,很普通的小叶紫檀木,自是不怎么名贵,然而雪白的皓腕衬着那沉沉的深紫色,却让赵溯看得微微一愣。
不过很快赵溯便笑了开来:“你乖乖地听话,说不准三世子喜欢了你,不止你能过上好日子,你弟弟也能,而若是惹了三世子不快,那便不止是要不要银子的问题了……我看你信佛,”赵溯又瞥了眼那戴着佛珠的手腕,“佛心本善,自是不希望你弟弟也遭受如斯痛苦吧。”
说着,又忽的凑过去替那少年将散乱的长发整了整,趁对方愣神时,附在其耳边轻轻说了句:“况且佛教讲究因果报应,既然都要一死,何不死得其所。”
占星虎见赵溯不过两句话,那少年就没再挣动了,只老实地瞪大这眼,不由对赵溯越发佩服。
“赵大人果真了得!”
赵溯淡淡一笑,对占星虎拱拱手,示意他快去忙吧。
占星虎也不久留,带着人匆匆走了。
而一瘸一拐走在最后的少年,不由回头怔怔地看了一眼赵溯,却见赵溯已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早起
须弥殿中,日光浅浅地洒在顾相檀静谧的睡颜上,窗外时不时响起啾啾地鸟鸣声,顾相檀动了下,缓缓睁开了眼来,目光向下望去,在瞧见腰腹上搁置的长臂时微微一顿,再转过头,对上了一双精致的眉眼,那眼中平日里盛满了各种冷漠孤傲之色,然此刻在自己面前却徒留深邃的倾恋。
也不知对方何时醒的,顾相檀被那直勾勾地眼神看得有些心悸,不由避了避,只是须臾又忍不住转回了视线,对面前的人露了笑容。
顾相檀一向逢人就笑,然而这里头有多少是真心有多少是假意,赵鸢都能瞧得一清二楚,他最喜欢顾相檀小时候每每调皮作怪前那种勾起嘴角眉眼转动,一派机灵狡黠的微笑,还有一种便是眼下,眉眼弯弯,鼓起两腮,没有什么悲天悯人,也没有什么洞悉世事,只是因为顾相檀高兴而已。
赵鸢不由心头一跳,凑过去亲了亲顾相檀的鼻尖,再亲了亲他的唇。
顾相檀想躲,被赵鸢一把揽住深深地吻了下去,唇舌勾缠,一开始还只是浅尝即止,但渐渐地,赵鸢似是有些动情,环着顾相檀腰的手臂越收越紧,鼻息也越发粗重,整个人的温度都升高了起来。
顾相檀察觉到赵鸢的变化,心里一惊,不禁推了推赵鸢的肩膀。
赵鸢似是也发现自己有些失态,又狠狠亲了一会儿,才好容易同顾相檀分开,只这么抱着他慢慢平复方才涌上来的冲动。
顾相檀感受着赵鸢拂过他耳际的炙热呼吸,脸面充血,侧过头缓了半晌才小心地问了句:“你今儿个……不用出去么?”
赵鸢眯着眼,气息已缓缓平顺下来,他放开顾相檀下了床榻,说:“一会儿走。”
顾相檀一手垫在枕头下,默默地看着赵鸢的背影。
这个人又长高了些,肩膀到后腰的线条修长劲瘦,然而若是以武将的身形来说,未免显得有些单薄了,更别提那张冰雕玉琢的惊艳容貌在军中会有多么突兀,但是顾相檀却也知道赵鸢在上了沙场又是如何的锐不可当,他本就是翱翔天际的鸿鹄,不该像自己当初所希冀的那般做一只屈于檐下的燕雀。
顾相檀一边感叹,一边起身披了衣裳,坐到铜镜前拿了木梳梳头,赵鸢在此,顾相檀便不想传苏息和安隐进来。
“御国将军一会儿要来么?”赵鸢是跟着这个四哥进的城,前两日皆是趁着夜半或清晨田未亮就离开,今日都至卯时了仍是没走,等等要想再明晃晃地离宫,估计需要曹钦来帮衬一把了。
果然,顾相檀一猜一个准,赵鸢“嗯”了声。
“听说梅大小姐可是一直惦记着你四哥呢,算算年岁,曹将军也该成家立业了,要不然梅家那位二小姐也不好出嫁,这一耽误便耽误了两个。”
顾相檀笑笑着睨了一眼赵鸢,放下梳子,拾起桌案上的剪刀。
赵鸢挑了挑眉,暗忖四哥是怎么惹了他不高兴的,一边三两步走过去,从顾相檀手里将结成一团的头发拉出来,又将剪刀丢到一旁,蹲□慢条斯理地给他把弄乱的头发都解开。
顾相檀瞧着面前赵鸢仔细地神态,收了嘴边似笑非笑的表情,往前倒了倒,用额头抵着他的肩膀。
赵鸢听见他叹了口气,轻轻道:“我不喜那位梅二姑娘。”
赵鸢侧过脸,看着顾相檀。
顾相檀蹙眉,一双眼瞳乌黑澄亮,黑白分明,清晰的倒影这自己的脸:“唉……贪嗔痴恨皆要不得,而我又犯了一项戒律。”
赵鸢捋了捋手中回归到滑腻顺遂的青丝,将之别到顾相檀的耳后,微俯□附耳轻问:“谁是梅二姑娘?”
顾相檀一怔,继而鼓起脸故意“哼”了一声,但翘起的嘴角又显露了心内的得意之色。
赵鸢对上那表情就觉胸口被猫一下下挠过一般,又见眼前顾相檀那雪白晶莹的耳垂,侧过头将唇印在了上面,沿着耳廓一路向下,在后颈处流连忘返。
顾相檀被那唇温热的触感激得一抖,不禁缩了缩脖子,却任由赵鸢自背后抱着自己肆意撩拨。
两人正难得温存,外头传来轻轻地敲门声,紧跟着响起苏息的声音。
“……公子,曹将军来了。”
……
等了半晌,曹钦被安隐带着进偏厅时倒也不急,面上仍是乐呵呵的,瞧见赵鸢的时候先是挑了挑眉,再望向顾相檀,又邪邪一笑,一掀袍在桌边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