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悌取了饭回来,等到未时见青莲还没有回来便自己先吃了,晚上布悌领了餐饭,没等到青莲也自己先用了,不再有一颗殷殷期盼之心。布悌看夜已深沉,便自回房休息去了,想着青莲被送回来肯定是一番动静,到时候再起来伺候就是了,现在担心又有何用?
话说当布悌惊扰监国严太傅的事传到霓芳宫之后,孝纯就命人把青莲拖回了前殿。布悌一个小监哭告于大臣,就像是打在后宫之主孝纯皇后脸上的一个响亮的耳光。要不是王廉暗中维护,只怕布悌的小命儿早就没有了,但是这口恶气怎能不出?
入宫后连日的罚跪打罚,青莲的身体早已支持不住,勉强被扶着走到了偏殿,就被迎面而来的两个侍卫一番好打。青莲也不挣扎,只是蜷跪在地上默默受着,仿佛已经习惯了似的。孝纯看着下面受罚的人莲个闷哼都没有,越想越气。
“大胆的奴才,也敢使人闹到前殿去,不过是一个任人取乐的宫廷乐师,便以为自己有多清高。”孝纯怒斥,“王廉,告诉这个眼界高的奴才,在宫中乐师都还做些什么?”
“回皇后娘娘的话,宫廷乐师若供奉在内廷,除了奏乐之外,还可作唱曲的优伶,献艺的舞姬,或是陪侍的男宠,这都是常有的事。”王廉细细数来,都是取乐于人的勾当。十分不堪,却都是事实,若不是从梓烨帝那会儿开始看重宫廷乐师的身份,入得宫廷的人还不是任上欺凌,哪有半分自主的意愿在里面。
“哦,原来乐师还有这般用图啊,难怪乐府在宫中总是不断人。王廉,想必童乐史的舞艺也不错的?也让本后见识一下。”孝纯如此要求,分明是让青莲难堪。
“臣,不会。还请皇后娘娘恕罪。”这些日子里青莲早就是受够了孝纯的折磨,虽然心中不存丝毫脱困的希望,但是依旧守着一个臣子侍主应有的本分,只要不做那乱的勾当,青莲什么都能接受。只是这献舞根本就是强人所难,青莲实在有心无力。
“啧啧,说的多干脆哟,王廉,就让本后看看你的本事,让童乐史舞一曲如何?”孝纯语气极尽怨毒,最近一些日子里,不知指使王廉想了多少折磨人的法子整治青莲,现在正好又是一个题目。
略想了想,便命人架起青莲在地上跪正,这次王廉拿着藤鞭亲自下场,并让两名按压的侍卫踩住青莲的小腿。王廉撩起青莲的长衫,蹲下身子检视一番后,王廉脱去了青莲脚上的布鞋,露出覆着白色布袜的脚掌。
就着那个蹲坐的姿势,王廉挥起藤鞭击落在青莲的脚掌之上。王廉手中执鞭挥舞得虎虎生风,丝毫没有留情。掌心柔软,是经络汇集之处,最是敏感,任是青莲一贯强忍,这次足底笞刑让他再也忍不住那痛苦的。
青莲被人死死的摁住,踩住,挣扎不了分毫也无力挣扎,直到那雪白布袜上面浸出一片血迹,王廉才收手,回到孝纯的身边,而青莲却是手撑在地上疼得瑟瑟发抖。
“皇后娘娘,奴婢怕童乐史再学舞艺费时费力,耽误娘娘雅兴,便用了个笨办法。现在童乐史若是走上几步,想来一定摇曳生姿,或许不会输于戏台莲步。”王廉向孝纯禀告他的妙招。
“王廉,平时见你不怎么用心,现在倒想出这等法子来,真招人疼。”孝纯含笑答拍拍了凑在眼前的那张脸,王廉见孝纯并无异议继续吩咐道:“来人,把童乐史扶起来。”
“哟,小心点儿,可扶好咯。童乐史,奴婢也知道你品性高洁,只是现在为皇后娘娘献舞不算败风吧?”王廉看着堪堪站稳的青莲,这次并没有严词拒绝,便继续说:“我也知道童乐史,一时间让你准备舞曲着实为难了些,你就绕着着殿中走上几圈,皇后娘娘若看着高兴自然也就不再要求你别的了,你说可好?
王廉一副征询的语气,但是哪里有容人拒绝的余地。青莲知道若是自己不依,便又会陷入原先被逼迫的境地,因此只好咬牙站直身子,点了点头,怕一开口说话泄了强撑的力气。
扶住的侍卫见青莲调整好姿势,便放开架住的手,一瞬间全身的重量全都落在那双血肉模糊的脚上,青莲一时没忍住,痛呼出声,听得人恻然。只觉双脚像是立在刀尖之上,利刃每一秒都深入一分,割得人鲜血淋漓。
青莲微微侧着身子,向前迈了一小步,脚掌一落地便是一阵锐利的疼痛,身子也随之一晃。青莲每一步都用鲜血铺路,走得异常艰难。周围一双双眼看着但是没有一人相扶,青莲只好独自走下去。
为了减轻脚掌的受力,青莲只好倾力于脚尖,且每行一步青莲都颤颤巍巍战立不稳。青莲本就玉立颀长,容色佳绝,不明所以的人看上去倒是有一番绰约的风姿,只是不知这飘飘若仙的漪水莲步青莲却用什么代价换来。
孝纯看着青莲那一脸苦熬的神色,蹒跚不稳的步履,和殿中青砖上一路上淡淡的血痕,心中一阵报复的快感,只是觉得这样还不足够。“来人,帮童乐史散衣,如此莲步生姿,怎好没有舞袖相称!”
事露
皇后发话,立刻就有两名侍卫迎上去,可怜青莲新伤旧伤,内伤外伤,那还有半分力气纠缠抵抗,只一下,就被人拉松了衣襟。青莲惊骇,意闪躲,但是却怎么也躲不开那些欺上身的手。仿佛是回到了黑暗的童年,青莲失了方寸,双手拼命阻挡,哑着嗓子哭喊道:“不要,不要!”青莲只逃开一步,从脚底传来的巨痛让他一下子跌跪在了地上,立刻又被人捉住。
无奈事情哪由得青莲选择,只听见“哧”的一声,一名侍卫拽住青莲左处半幅衣袖,那粗布白衫受不住力道,竟连着肩外衫称里整个逗了下来。这下不是散衣,算作剥衣也不为过了,青莲衣襟松垮,头发散乱,半边肩臂已经漏了出来。
一个侍卫扭住尚在挣扎的手腕,但是青莲依旧不放弃,极尽自己的努力不被侵犯。青莲半臂满是青紫的伤痕,现在一番折辱又不轻,但是孝纯却依旧没喊人停手,看戏似的看着青莲殿中被人欺侮。
忽然,眼前似是闪过一星耀眼的翠色光芒,让人睁不开眼来。扭住青莲左手的侍卫一下怔住,而远处的孝纯并王廉也被这光彩射得一阵短暂的炫目。青莲被扭翻转的臂膀上,那一臂环上的翠石正凝耀着这一室的光彩。
那便是月国的神器,曾戴在纯月神子颜澜额上凝日月之精华的宝重。想那点翠银环这些年来被青莲藏于衣袖之下,终年见不到日月光华,今日乍然离了蒙蔽,曝露于人前,那点千年通灵碧翠,凝耀收敛着屋中的光辉,如旭日晨光般乍放,耀眼非常。
此处偏殿因打了帘子而略显昏暗,而此时仿佛是屋中所有的光辉都被凝聚到了青莲臂上那一莲形翠玉之上。所有人的眼中只剩下了那份润目的色彩,久久不能回神。青莲见方才逼迫自己的侍卫此时刻停了手,连忙掩上衣襟退后,谁知才走了一步就又跌倒在地上。
青莲一番动作,臂上银环随之转换着角度闪烁着光芒,时有时无,周围的人才反应过来。一名侍卫摁住青莲肩,让他跪在地上不能挣扎,就在侍卫又下手为青莲继续“散衣”的时候,传来了皇后的呵斥。
这时青莲被摁住不能动分毫,而王廉从孝纯身边走到青莲身侧。王廉一把钳住青莲的左腕,震惊地凝视着那一臂环,片刻失神之后一把将那神器从青莲臂上撸了下来,捧在手心,要呈给皇后。
青莲见母亲留给自己的臂环被人夺去,怎不心急,也顾不得脚底一片模糊血肉,挣脱侍卫赶上王廉的步子。但是青莲又怎抢得过那些侍卫们,见青莲略有反抗,立刻就使大力擒住。随即就有小监递上一根藤鞭,接着侍卫便毫不留情的抽打在青莲的身上。
如此责打根本就不用得到皇后的命令,这些天青莲侍奉在皇后驾前,受的就是这样的罪,只要稍有违意便是毫不留情责打。虽然也没有用重刑,但是光这一柄细藤就打断了好几根,也折磨的青莲整日痛不生。
孝纯接过王廉递过来的那一臂环仔细端详,才不管殿中青莲的悲惨的境遇。此时王廉已经看出了那一臂环其实是昔日纯月神子颜澜的额冕,早在孝纯被接进宫中时,颜澜就已经名动朝中,接着被梓烨帝囚禁折磨,那时王廉、王礼甚至王耻都跟在先帝的身边。
颜澜之绝世风华谁人不为之折服倾倒,王廉自然也不例外,可惜就在一颗心最炽热的时候,王廉被梓烨帝遣去照料一个乳臭未干女娃子。自此失之交臂,直到颜澜被逼逃走,然后坠崖身死,王廉都没有再见过颜澜一面。虽然一些事情宫中已是极尽阴晦,但是又怎瞒得过王廉的耳目。
王廉也是这宫中的人精尖子了,但是自颜澜死后,仿佛再也没有什么事情可以提得起他的兴趣。于是王廉二十多年沉隐在孝纯身边,再不理事。直到今日夺走青莲那一臂环,王廉将臂环捧在手中审视,在这一刻王廉无法抑制住内心的激动,原来自己并没有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