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望之下,他忽然发现了情况,不等九嶷骂完,他已经一跃而起,扑到了九嶷身上。两只前爪伸开了捂住九嶷的奶头,两只后爪也伸开了,扒着九嶷的肚皮,一条蛇尾巴很灵活的垂下去打了卷,正好卷住了九嶷的命根子。平平的贴在九嶷的胸腹上,四脚蛇扯着大嗓门叫道:“不好啦!来人啦!九嶷快把袍子穿上啊!”
第九章
九嶷莫名其妙的扭头一望,果然看到远方山路上现出了个孤零零的人影,那人扛着大伞低着头,本是在风雨之中艰难的行走,完全没有意识到荒草丛中站着个九嶷。冷不防的听了四脚蛇的嚎叫,那人闻声抬头,只见前方有宽袍大袖一闪,随即一个大光头转向了他。
隔着茫茫的雨幕,来者只能依稀看出九嶷是个和尚打扮;而九嶷耳聪目明,此刻对着那人射出如炬的目光,一眼就认出了对方的身份——吴秀斋旅长!
自打上次追着小白狗离开吴宅之后,这是九嶷第一次又和吴旅长相见。在他的记忆中,吴旅长乃是个穿绸裹缎的小白脸,而如今前方这位来者也依然是穿绸裹缎,脸也还是很白,但和他记忆中的吴旅长相比,总像是少了点什么。对着吴旅长上下又打量了一番,九嶷发现他一共缺少了两样物事:一是威风,二是随从。堂堂的旅长大人,居然一个人扛着伞在荒郊野地里走,这显然是很不对劲。
正当此时,吴旅长踩着满地烂泥,一跐一滑的走到了九嶷近前。九嶷一直看着他,他莫名其妙的,也下意识的抬头紧盯了九嶷。及至双方近到一定的程度了,吴旅长收住脚步,试试探探的开了口:“你……是梦露大师吧?”
九嶷方才已经在一瞬间裹了僧袍,此刻他拢着前襟,一边别有用心的审视着吴旅长的形容,一边答道:“正是贫僧,你不是吴旅长吗?一别两个多月,你还好哇?”
吴旅长苗苗条条的站在九嶷面前,单肩扛着一把奇大的黑布大伞。对着九嶷扬起他那张白生生的小瓜子脸,他愁眉苦脸的一张嘴,露出虎牙:“唉,大师,你没有听说我的事情吗?”
九嶷一愣,下意识的抬手摸了摸脑袋:“你?我那天追那个狗崽子出了城,就再没回去过——你怎么啦?”
吴旅长委委屈屈的一吸鼻子一扁嘴,鼻音很重的答道:“我姐夫,霍大帅,不是没了吗?我姐姐跟了他一场,结果什么遗产都没落到手,我的旅长也让人给撸了。我家那个恶婆娘看我家失了势,立刻就变了脸,让我把家里那些小的全打发出去,可是大师,你兴许也看出来了,我吴某人虽然形象俊美,性情潇洒,但是对于女流,我是最痴情的。人家都进了咱的门了,哪能说往外撵就往外撵呢?再说她们一个个都没有过二十的,要撵也至少得等她们过了三十再撵呀!大师你说,我想得对不对?”
九嶷听了吴旅长这如泣如诉的一番话,先是面无表情的眨了眨眼睛,随即暗暗的另起了一个念头。这个念头尚未成形,所以他一边思考,一边点头敷衍着答道:“对对对,我看过了四十再撵也行。”
吴旅长听了这话,不由得一挺身:“对呀!当今这个世道,兵荒马乱的,粮价一天一涨,没有点儿经济头脑可怎么行?可我家那个胖娘们儿,一味的只知道吃醋!见我不允,她竟大发淫威,伙同她娘家哥哥一起造了我的反!不但把我那些姨太太逐出家门,甚至连我都被他们轰出来了!大师,你这修行人,不懂现在人心有多坏,正是墙倒众人推、破鼓万人捶,我那些朋友们见了如今落魄了,一个个遇了我都躲着走。”说到这里他一跺脚:“哼!我也是有志气的!我虽然现在是没吃没住没盘缠,可我就是凭着两只脚走,一路要饭也要走到北京城去!等到了北京城,让我姐姐养我!”
九嶷听到这里,当即一挑大拇指:“好,果然有志气。”
然后他放下手,继续审视吴旅长,目光直勾勾的像箭镞一样,透过吴旅长那身连汤带水的裤褂,一直看到了吴旅长的皮肉里去。而吴旅长心中又委屈又憋屈,半路见了个肯听自己说话的人,便由着性子唠叨了一阵。及至唠叨完毕了,他心中也舒畅了,这才意识到面前这位和尚乃是一位妖僧。而这妖僧究竟是善是恶,也还是一桩悬案,没有定论。
眼看九嶷目光炯炯的盯着自己,两只眼珠子在自己身上滴溜溜乱转,吴旅长心中开始发毛,两条细腿也有点要哆嗦。眼看此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他两股战战,想要扛着伞赶紧逃:“那个……大师,没别的事儿的话,我可先走了!再会!”
话音落下,他迈步欲行,哪知一只大手斜刺里伸出,一把抓住了他的小胳膊。战战兢兢的抬起头,他就见九嶷目露精光,鹰钩鼻子下的薄嘴唇笑出了一口白森森的牙齿:“吴旅长……”
九嶷不怀好意的说道:“我刚发现,你这人颇有几分姿色啊!”
吴旅长生得细皮嫩肉细胳膊细腿,若论分量,大概只等于三分之二个九嶷。此刻见九嶷双眼放光的抓住了自己,僧袍前襟也微微敞开,露出了块垒分明的胸膛,他不由得双腿发软,认定自己是遇上了淫贼。把嘴一咧做了个哭相,他赖唧唧的哀求道:“大师,你要干什么啊?我如今已经是一无所有了,难道你还要趁火打劫、夺取我的贞操吗?”
九嶷听了这话,不禁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登时竖起了两道浓眉:“你想得美!我是要让你帮我做一件事,做成功了,少不了你的好处;做失败了,哼哼??”他抬起拢着僧袍前襟的另一只手,攥了个碗大的拳头对着吴旅长一晃。吴旅长吓得魂飞魄散,同时见他前襟大开,露出了一条趴在胸腹之间的大四脚蛇。九嶷身上全是雨水,四脚蛇抱不住他,方才一直在缓缓的往下滑,滑到此刻,四脚蛇的肚皮已经紧贴了九嶷的下腹。
松开拳头抓住四脚蛇,九嶷把四脚蛇扒下来向后一扔,然后把吴旅长也放开了,自顾自的低头系好了僧袍。吴旅长瞪着眼睛看着他,心中惶惶然的只想:“太邪恶了,连蛇都日!”
第十章
九嶷系好僧袍之后抬起头,从两道浓眉之下射出锐利目光:“吴旅长,说吧,你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吴旅长扛着大伞,紧缩了自己单薄的小肩膀:“你让我干、干什么呀?”
九嶷笑了:“很简单,前头城里的刘老爷正要纳妾,我要你趁着这个机会男扮女装,带着我的阿四混入刘家。后面的事情,阿四会做,你只要能够自保就可以了!”
吴旅长想了想,随即大着胆子摇了头:“大师,不瞒你说,我真挺忙的,这好事你还是找别人吧,我实在是急着去看我姐姐,我??”
九嶷一动不动的望着他,同时低声说道:“吴旅长,你还记不记得你家那几个小娘们儿是怎么死的了?”
然后他微翘嘴角,露出了一个狞笑:“我会驱妖,更会杀人!”
吴旅长听闻此言,一张小脸立时变得煞白,握着伞柄的两只白手也很均匀的打起了冷战:“你??我??”
吴旅长对着九嶷打了长达三分钟的结巴,一句整话也没说出来,而在这三分钟内,暴雨停了,天也蓝了,远方天边甚至还出现了一道彩虹。九嶷一把夺过吴旅长的大伞,又让四脚蛇爬进了自己的怀中。然后一手拎着伞,一手领着吴旅长,他斩钉截铁的迈了步,开始往城门方向走。
吴旅长渐渐的回过了神,随即六神无主的开始嘤嘤哭泣——九嶷若是匪类倒也罢了,他总有机会能够逃脱;可九嶷是个妖僧,在吴旅长眼中,和鬼也差不许多。一个人若是被鬼缠了,怕是逃到北京城去也无用了。吴旅长越想越是绝望,末了就以着寻死的勇气,又唠叨了起来:“我可真是流年不利,先是在青云山受了一次惊吓,如今又遇到了你??”
九嶷听到这里,忽然生出了几分好奇心:“青云山不是住老道的地方吗?你在那里怎么会受惊吓?”
吴旅长哀哀的答道:“我没去青云山,我只是从那山下经过,结果你猜怎么着,我看见皓月了——就是我家的那个活神仙皓月,和你斗嘴的那个,记得吧?”
九嶷一点头,脚下大步不停:“原来他在那里,然后呢?”
吴旅长抬手拭泪,继续说道:“然后?然后真是吓死我了。我家那个皓月你也看到了,脑袋上是个小分头;可青云山下的那个皓月,是个长毛老道,长得和皓月倒是真挺像。我过去问他这头发怎么长得这么快,结果他说他不认识我;我又问他是不是跟他师父去过美利坚,他说去了美利坚的是他师弟。我再问他认不认识我家那个胖娘们儿,他说他刚从天津回来,从来不认识什么吴太太——梦露大师,他也说他是皓月,而且旁边的小老道也都喊他师兄,那肯定是没有错的。他没错,我家那个摩登皓月肯定就错了,我越想越是后怕??”
九嶷冷笑一声:“不要怕,等我干完这票买卖,就去把那个狗崽子捉回来,让你瞧瞧他的真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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