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内堂外顿时有些哗然,很有一部分看戏不怕太高的小娘吵嚷起来,只说新娘子不满意新郎的诗句,竟死活不让撤帐。
庄麟站在外头,透过重重叠叠的帐幕看到内堂马鞍上的身影,莞尔笑道:“锦障重重掩,罗衣队队香。为言侍娘道,去却有何妨。”
言下之意,再不让撤,老子可就要自己动手了。
君少优皱着一张脸面,发现这首诗依然是自己拷贝过的。
杨黛眉见火候差不多了,遂指使着童男童女将叠嶂撤下。庄麟进帐后,接过方才绑缚的很结实的一只大雁,以卑位面北跪在君少优跟前,将大雁放在君少优面前。
君少优趁势恶狠狠的瞪了庄麟一眼。庄麟被君少优黑白分明的眼眸一瞥,顿时觉得心神一荡,面上笑容越发灿烂。
奠雁礼行完,君少优并庄麟起身拜别父母。照例都是一些孝敬公婆,不要任性恣意,要贤良淑德,大度雍容之类的废话。君少优心中不以为然,面上却十分郑重的一一答应。
庄麟在旁冷眼瞧着,心中暗暗好笑。
一时拜过父母,告祭家庙。秋芙捧着一块蔽膝蒙在君少优的头顶。避免他的容貌被外人瞧见。
君少优只觉得眼前一黑,除了脚下方寸之地,什么都看不到了。他有些不适应的晃了晃脑袋,在庄麟看来,此刻的君少优举止笨笨的叫人只觉得可爱。当下挥退上来服侍的侍婢妈妈,亲自执着君少优的手,引他上了婚车。
一路走走停停,打发了好几波前来凑热闹的“障车族”。庄麟少不得又撒了许多铜钱美酒买路开道,这才晃晃荡荡到了永安王府大门口。
又一队队衣着光鲜手捧毡席的侍婢躬身将毡习铺在车下到门口的一段路。君少优被人服侍着从喜车上下来,顺着毡席一步步走进永安王府正堂。
君少优头上蒙着的蔽膝被轻轻摘下,秋芙拿了一柄团扇递给他遮挡面容。君少优再次郁郁不已。任由身旁服侍的侍娘引着他多次叩拜行礼,最后被送入洞房。
只听见一阵环佩叮当,香风拂面。君少优感觉到自己被团团围了起来。有人笑嘻嘻的吟了首却扇诗。秋芙上前,接过君少优手中的团扇。
众人只觉得眼前一亮,全部目光聚集到君少优的脸上。
都道是灯下看美人。君少优本就长得面容精致,肤白如玉。如今被琉璃宫灯散发出的朦朦胧胧的熏光映照在脸上,越发衬得少年眉目缱绻,眸光潋滟。
庄麟眼中闪过一抹惊艳,再次看向君少优的目光变得更加炙热起来。接下来的合卺结发之礼便有些行的心不在焉。就连弟妹亲友的打趣都应付的颠三倒四。众人心中暗笑,只说庄麟将来定被王妃吃的死死的。庄麟但笑不语。只喝过合卺酒后,直接把杯口冲上与君少优的酒杯并肩而放,看得众人更是哗然。
君少优也觉得脸上微热,受不了庄麟这种肉麻劲儿。一时在场的亲朋好友更是吵闹打趣,闹将近三更方才各自散了。
房内顿时只剩下君少优和庄麟两人,寂静的颇有些尴尬。庄麟看着君少优坐在另一边垂眸沉吟,浓密的睫毛在眼皮下形成扇形的剪影,竟让人有种柔顺温润的错觉。庄麟只觉得心头痒痒的,蹭过来伸手握住君少优掩藏在宽大袖袍下的手。
深秋夜凉,君少优的指尖冷冰冰的。
庄麟将他的手合在掌心中慢慢捂热,口内柔声说道:“折腾一天,吃点东西吧?”
君少优有些不自在的将手抽了出来,抬眼看着庄麟。烛光下他英俊无铸的面容上透着丝丝柔情,眼眸中的情深若许更是真切的叫人无法分辨。君少优瞥过脸去,闷闷说道:“咱们约法三章吧。”
庄麟心中好笑,口内说道:“少优有何要求,但说无妨。”
君少优沉声说道:“我这个人,说不上聪明,也并不算是个擅于谋划的人。唯一的好处便是能敛财,心中有些方子技艺,也许正是这个入了王爷的眼。我可以将这些东西献给王爷,只求能安身立命。且……”
君少优脸上闪过一抹羞辱,沉声说道:“不能把我当娈童对待。若是有朝一日你大功告成,需放我跟我阿娘安然离开。”
庄麟看着君少优满是戒备的面容,莞尔笑道:“在少优心中,难道本王竟是那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连行使美男计都在所不惜的龌龊小人。”
君少优被问的哑口无言。前世和庄麟斗了十多年,他自然知道庄麟虽然骁勇无匹,深谋远虑,但也是个绝对骄傲的人。倘使说他为了得到君少优的襄助便行美男计……那也是不太可能的。
何况,君少优自嘲一声,面上闪过一丝落寞。上一世,他仰仗无数手段,机关算计依然是庄麟的手下败将。如今重活一世,没了大半仪仗,恐怕更不能将庄麟如何。以常理推知,庄麟也用不着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拉拢他。可是要让君少优相信庄麟真的对自己一往情深……他宁可相信母猪会上树。毕竟,上辈子庄麟院里的美人知己可不比他君少优少多少。
庄麟冷眼瞧着,君少优沉吟不语。不觉凝眉说道:“本王去岁奉陛下旨意带领五万大军平定西部边陲羌人作乱。岂料在沙场上中了羌人埋伏,身中数箭,重伤不醒。昏迷当中,本王浑浑噩噩做了一场大梦。梦中所有际遇似真似幻,有本王的父母兄弟,亲眷部属。唯一特别的便是少优其人。梦中的少优虽是公府庶子,但惊才艳艳,长于经济治世,为朝野上下所称颂。却不知为何专同本王过不去。本王十分好奇,便不自觉的关注少优一举一动。”
庄麟说到这里,住嘴打量着君少优的神容。但见他目光闪烁,眉头紧锁,犹疑不定。便晓得他果然和自己猜测的一样,亦有此奇遇。不觉开口笑道:“本王并不知本王为何会有这一场梦境。不过本王却知晓少优对本王而言,是绝对不同的。梦中本王亲眼见少优身死,心如刀绞,痛不欲生。竟比失去皇位时还要痛苦难安。本王便知晓本王心悦你,只不过世事难料,竟叫我蹉跎半生。如今翻然转醒,本王欣喜一切还未曾发生过。所以本王付出巨大代价也要让陛下指婚。我知道我此番言论少优定然不信。不过天长日久,你终有一日会明白我的心思。”
君少优皱了皱眉,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庄麟看着君少优郁郁不安的模样,起身出门,吩咐下人端来汤食饼饵。回身体贴说道:“时候不早了,你先吃些夜宵果腹。咱们便洗漱安置罢。”
君少优犹犹豫豫的看着庄麟,不肯挪动。庄麟展颜笑道:“你放心,倘使你不愿意,我亦不会强求。我会尊重少优的想法。”
君少优心下一松,他与庄麟纠缠半世,自然晓得庄麟是个言出必行的人。在品德操守上,庄麟要比庄周强太多。
起身至案前跪坐,默默喝了一碗汤食。
庄麟又吩咐下人置备热水伺候洗漱。君少优挥退所有侍奉的婢子,自己宽衣进入木桶。只觉得温度适中的热水泡在身上,解去半日疲乏。君少优长叹一声,十分舒服的躺在浴桶中,完全没有发觉自己的身子在热水浸泡些越发绵软无力,神思也愈发倦怠昏昏。直等到洗漱完毕,君少优想要起身却发觉浑身无力半点儿都无法动弹,方才有些惊慌失措的喊道:“庄麟,你在水里下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注一:本文婚礼详尽步骤全部参考自森林鹿的《唐朝穿越指南》中关于唐朝婚嫁的习俗部分。
注二:合卺酒后,新郎应当将杯子倒扣,以示夫妻阴阳和顺,否则会被老婆压在头上一辈子不得翻身。
☆、第十四章
守在外头的庄麟听到君少优有些惊慌失措的叫喊,心下一动。三步并作两步转过绣着龙凤呈祥捧金双喜字瑞云满地子孙万代的金玉屏风,一眼便看到赤、裸着身体躺在浴桶里的君少优。少年肤色白皙,肩头以下全部没在热水当中,依稀可见胸前两点茱、萸。一双白如羊脂玉的胳膊软弱无力的搭在浴桶边沿处,肌肤在热气熏染之下呈现出粉嫩水润的颜色,就连修剪齐整的指甲都带着莹润的光泽。一头乌黑如墨缎的长发披散在胸前后背,蜿蜒入水中飘飘荡荡,黑亮的发丝被水浸湿牢牢贴在身上,越发衬出少年肤色如雪。庄麟猝不及防见到此等香艳的场景,一时间有些转不过弯儿来,眼睛直勾勾的落在君少优的身上。
感觉到庄麟落在自己身上毫不遮掩的炙热视线,君少优恼羞成怒,被热水熏的酡红的面色更加不堪。向来漆黑清亮总带着笑意的眸子破天荒的盛着满满的怒火,君少优牢牢盯着一步之遥外痴痴发愣的庄麟,寒声问道:“你在水里下了什么东西?”
怪不得后世都说男人靠得住,母猪会上树。他君少优吃过一次亏还不够,竟然能上第二次当。真是比母猪还笨。联想到上一世未曾功成名就之时,颇有一些喜好男色的世家勋贵给他下绊子,欲行那龌龊事。君少优恨的眼眶欲裂,一颗淡定若许的平常心终于起了三分害怕五分悲凉乃至两分失望。
留意到君少优话语中含带的猜忌和后悔,庄麟心下一凉,立刻回过神来。连忙上前一步将君少优从渐渐变冷的热水中横抱出来,君少优见自己赤。裸着身体被庄麟打横抱起,心中更是恼怒。“你放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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