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这个酒宴终究也不过是接风洗尘,并未有任何实质进展。
对于此等情况,庄麟早有准备,此刻倒也并不失望。只依旧跟众多官员谈笑风生,其言辞恢弘,气度沉稳,城府深沉,反倒让某些官员眼前一亮,只觉得永安王不愧是永安王,能得陛下如此器重,果然并不是嘴上无毛办事不牢的黄口小儿。
一场饮宴在众人各自心思下看似尽兴而散。庄麟虽然看似没取得任何进展,却早已记下了席上众人的态度。之后暗暗访查时,果然查到这些个官员因家世背景不同,所选立场自然不同,更有一些官员受世家豪强资助,暗中早已倒向了二皇子庄周一脉,恐怕此刻正憋着满肚子坏,准备趁庄麟不备捣出些事端,就算不能让庄麟焦头烂额坏了永乾帝的大事,让他有一番没脸也是好的。庄麟早已让麾下人手暗中查探个明白,心中暗暗筹谋的同时,也心惊于永乾帝不显山不露水的势力。这些个人手他大多没有印象,可见永乾帝城府颇深,他能想到的暗中发展积累暗探等事,恐怕永乾帝也并没闲着。
好在庄麟全部动作大都在边远地带隐晦执行,想必此刻并未引起永乾帝的注意。不过今后举动要更加小心谨慎才是。
一心多用之下,庄麟对于江浙官员的各自心思懒得理会。他如今的身份便是永乾帝最信重最得用的儿子。既然永乾帝的吩咐是叫他在江浙一带训练水军,那么庄麟唯一的选择便是将这个水军训练的叫永乾帝满意,至于别人会有什么样的心思,并不在庄麟的考虑之中——至少,明面上是如此。
饮宴过后,杭州知府少不得按照惯例将庄麟一行人等安置休息,所选地段亦是杭州府衙后衙,虽然规制不比江南行宫,但环境优渥处亦是叫人挑不出错来。却被庄麟笑言拒绝,只说自己已经安置妥当,很不必劳烦当地官府。
杭州知府闻言,心下不知如何计较,面上却是诚惶诚恐说了好些场面话。最终在庄麟的坚持下黯然放弃,只笑言若王爷有何吩咐,但说无妨。
庄麟不过是顺耳一听,随口说了些寒暄话便作罢。推辞时候不早,需要歇息,带着一种人等出城去了。
原来庄麟在抵达杭州之前,便已叫心腹之人在杭州城外,距离水军大营不过十里处买了一个庄子。里头的家具摆设俱都按君少优的习惯和喜好布置,更又搜罗了无数孤本珍品放置其中供君少优闲时把玩。如此大手笔的花销自然引得杭州城内的乡绅百姓议论纷纷。众多官员早对庄麟宠爱王妃一事有所耳闻,见了此等形状,倒也不以为意。有些有幸见了君少优一面的官员更是在心中感叹,有道是英雄难过美人关,果然如此。甭管这美人是男的还是女的,只要皮相生得好,总会有人迷得神魂颠倒。也有些生性古板的文人儒士摇头暗叹,只觉得君少优好好一个男人,不思精忠报国,竟然甘愿在后宅浪费一生,实在是浪费了一身才学。
言辞种种,也不过是各种老生常谈,不必细说。
却说君少优与庄麟一路行至城外的庄子上,君少优眼见此处庄园虽然不比京中的温泉庄子那般精致奢华,却也难得清幽雅致,心下不觉满意了三分。他向来注重生活品质,就算在西北边塞那样艰苦的地方都要想方设法的营造一个舒适的环境,如今到了向有天堂之称的苏杭,更是要好好享受一番。
难得庄麟不用他出手就已经安排妥当,此等细致妥帖君少优自然心领。不过对于这庄子的位置君少优还是颇有微词。“有点儿偏远了些。”
庄麟微微一笑,开口解释道:“本想在杭州城内买个院子住下,但思及我每日要到营中操练水军,恐怕晚上关城门时也未必能回来,留一个人在城中住着,我也不放心。何况杭州城内人多眼杂,多得是他方眼线,我想你也不愿意成日呆在别人的眼睛底下,遂把庄子定在这儿了。既清净雅致,离我操练水军的营地也不甚远。如此我每日操练完了都能回来陪你。”
君少优不过随口一说,没想到庄麟竟然煞有其事的解释了这么多,心下微微一暖。他知道庄麟并不是那等舌灿生花之人,如今说了这么些理由,必定他心里就是如此考虑的。这种思前思后再三权衡的温柔小意让君少优很是受用,不觉粲然笑道:“我不过是随口一说,难得你解释了这么多。”
庄麟一脸认真的说道:“在我能力范围内,我会尽力对你坦诚。若果真有一日我不得已欺骗了你,希望你能看在我平日里都这么老实的份儿上,原谅我一次才行。”
君少优并没有察觉到庄麟的弦外之意,遂开口笑道:“这世上一句谎话都没说过的人究竟是少数,我自己都不能保证对你说的每句话都是实话,又岂能强求你对我必须坦诚。不过话虽如此,但若有朝一日你真的骗了我,我还是要罚你跪算盘珠子的。”
庄麟不动声色,开口笑道:“让我跪刀尖子我也是不怕的,我只怕你生气,就此不理我了。”
君少优满不在乎的勾了勾嘴角,随口调笑道:“那可说不定,我这个人向来是睚眦必报的。”
言毕,瞧见庄麟微微变了脸色,古铜色的肌肤居然能看出一丝煞白来,一颗大头犹如哈巴狗儿一般搭在了自己的膝上,黑漆漆的双眼眨巴眨巴的看着他,好不可怜。君少优不觉好笑,摇头说道:“你这人还较真的可以。好罢,若过有一天你骗了我,我纵然生气,却也不会一直不理你。但究竟会怎么折腾你,我却不敢保证了。”
庄麟心下一喜,连忙从旁边的桌案上拽了纸笔过来,堆笑说道:“既如此,你不妨写了下来,咱们白纸黑字,就不怕谁抵赖了。”
君少优心下陡然升起一抹警惕之意,他微眯着眼睛打量庄麟半日,迟疑问道:“你……该不会真有什么事情瞒着我罢?”
☆、91
第九十一章
庄麟心下一凛,目光躲躲闪闪地避着君少优的打脸。满脸都写着大大的两个字——心虚。君少优见状,心下越发狐疑,沉声问道:“你究竟有什么事儿瞒着我?”
庄麟越发忐忑的吞了吞口水,目光直愣愣的盯着君少优的肚子。君少优下意识用手覆盖着小腹,心中隐隐约约升起一丝恐慌。连忙说道:“我该不会是得了什么绝症吧?”
庄麟:“……”
庄麟沉吟半日,最终还是觉得早死早托生,当即恶狠狠的咬了咬牙,喏喏说道:“你怀孕了?”
君少优:“……”
君少优觉得自己没听清楚,不觉皱眉问道:“你才刚说些什么?”
庄麟毅然决然的双膝跪在君少优跟前,一双手臂交叠着放在君少优的双膝上,仰着头说道:“你怀孕了。”
宛若一声霹雳从天而降,君少优目瞪口呆的看着面前且喜且忧,却半点儿不像做戏模样的庄麟,半日回不过神来。
庄麟小心翼翼地环住君少优略微有些肉肉的腰肢,依旧仰着脸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君少优的表情,开口解释道:“还记得当日孙神医给你配的九转易筋汤吗?”
君少优心下一沉,纵然理智依旧觉得不可思议,可双手却不自觉的按了按小腹。联想到最近一个月自己莫名其妙的生理反应以及庄麟总是不许他喝酒不许他劳累的蝎蝎螫螫的动作……
君少优骇然摇了摇头,薄唇张了又张,竟然连半个字都说不出来。他感觉嗓子辣辣的有些冒火,连眼前都窜出金星来。一时间只觉得天旋地转,连庄麟说话的声音都变得飘渺虚无起来。
庄麟看着君少优越发沉静的面容和眸中遮掩不住的惊骇恐慌以及不敢置信,只觉得心中疼的厉害。当即起身将不言不语的君少优搂在怀中,歉疚的说道:“你别这样,你若生气就打我罢。别这么不言不语的,让我害怕。”
君少优只觉得浑身发冷,就连向来觉得滚烫火热的庄麟的身躯都无法驱散由心底而生的一股恶寒。呆愣愣的静默半日,君少优木木的转过头看着喋喋不休面色惊恐的庄麟,开口问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庄麟骤然停了言语,沉默半日,艰涩的说道:“大抵……两个月前。”
君少优回忆了一下,挑眉冷笑:“你心思竟沉稳的很。这么大的事情竟能瞒的我滴水不漏,不愧是朝野赞颂的永安王。”
庄麟见君少优神色淡淡的,言语却是越发平和疏远,心中的不安越甚。他知道君少优本就是个越动怒表面就越平静的人,看着君少优如此表现,庄麟心知君少优是气狠了。当即诅咒发誓的说道:“我真的没想瞒你、只是京都水深,耳目众多,我竟不敢轻易举动,我害怕旁人知道此事后对你不利——”
“你什么时候知道我能怀孕的事儿?”君少优摸了摸没有丝毫动静的小腹,只觉得神思恍惚,竟如白日做梦一般。
这个肚子里……竟然怀有一个生命!
那他究竟是男人还是女人,究竟是人还是……怪物?
君少优的神情越发冷漠,昏黄的烛光照在脸上,竟也没能晕开脸上那一抹苍白。他的脊背挺直若松柏,本就因孕期反应和长途跋涉共同折腾而有些消瘦的身躯越发孱弱。他伸手推开了一旁的庄麟,眸光毫无意义地直直地盯着桌案上那盏琉璃灯罩,声音幽幽地道:“究竟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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