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湛然就是这种人,他不说什么爱,或许因为这对他而言虚无渺茫,或许他仍是不甘心,无论如何,他只知道眼前,他特别想做一件事,刚才已经做过,却还嫌不够的事。
南宫苍敖的脸就在面前,他的眼神闪闪发亮,他懂了他的话,眸色骤然深沉若海,掀起一股浪潮。
君湛然慢慢靠近,缓缓吻上,他的动作很轻,轻的如同南宫苍敖喂给他喝水,又纯粹的一如那杯水。
不若以往的热烈,渐渐业务量浅淡起一煌吻,竟别有一种撩人心弦的滋味,呼吸就在唇齿之间拂过,双方的气息中都还残留着一股血色腥锈的气味,挑动着最原始的本能,本是最刺激人心,而今如此相拥,却能令人觉得平静、安稳。
南宫苍敖俯身双臂环抱,君湛然与他相拥,能感觉到对方的体温,这对他们而言有都有些稀奇,过了一会儿,两人各自退开,仿佛什么都没发生,南宫葵敖站起身来,“我先命人准备热水,让你沐浴更衣。”
“就这样?你不现怨我骗你?”见他仿若无事,君湛然不禁相问。
走到门边的人停了下来,南宫苍敖转身皱眉,眸色在他身上停留片刻,豁然一挑眉,“怎么会不怨,你如果有心,可以用别的方式弥补我,你看如何?”
君湛然也笑了起来,微挑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光亮,“你要是想,倒可以试试。”
那道光亮锐利,锋芒如剑,衬着一身血腥狼藉,却是种说不出的风姿,南宫苍敖又多看了一眼,眸色深沉,语声一转,“我气恨你,了气恨自己,要说怨,却只能怨我为何放不下你,你若不是你,我若对你无意,何至于此?”
他与他对视,拂了拂带血的衣,“若非如此,你我定有一番死斗,但是如今……”他勾唇,“就算你不甘心,我还是会碰你。”
扔下这句话,不让房内的人有反驳的时机,南宫苍敖很快走远,话中几分轻佻,几分不驯,那轻佻与不驯就残留在空气里。
君湛然注视他的背影,敛下双目,唇边慢慢牵起一丝微弧。
这便是南宫苍敖。
“……你若不是你,我若对你无意,何至于此……”口中低语重复,君湛展了展眉。
热水很快准备好,沐浴之所就在南宫苍敖所居之处的后面,过去十分方便,君湛然的紫铜椅在塔楼之内毁去,没有其他代步,南宫苍敖便将他抱到水中。
待他浸入水里,此地的主人却没有加入,而是守在浴池边,双臂环抱,靠在墙上,还未沐浴换衣,那满身血迹与南宫苍敖倒是意外的非常合衬,他站在那里,犹如一柄出鞘的刀。
君湛然入浴,向来是不需要他人帮助的,南宫苍敖似乎也没有帮忙的意思,他看着他在水中脱下零碎残破的衣物,靠在池边,慢慢清洗身上的血迹。
忽然眼神一顿,南宫苍敖看到几抹脏污的红印,那明显是指痕,含笑的脸色顿时暗沉下来。
“我来帮你。”三两下脱去衣服,他却不管自己满身的血,用力擦抹君湛然的身体。
第八十四章
就在衣下,几道血污凝结,指印分外刺眼,它们从何而来,南宫苍敖再清楚不过,只有身上被占满血污的收碰触,才会留下如此明显的痕迹。
“我一定是气疯了才会把你扔到那里。”咬牙切齿说出的话,南宫苍敖用力擦拭,那气恨不已的摸样,好似当初下命令的人不是他。
“我倒不觉得你做的有错,以牙还牙也是理所当然。”若是为敌,自然不用去考虑用何种手段,君湛然靠坐池中,睡眠没过前胸,一片水汽氤氲。
要是别人定会记恨,恐怕唯有他这样的人才会觉得理所当然。
他似乎未将自己的安危和性命当一回事,随时都准备死去,而另一些时候,他又会给人另一种感觉,好像哪怕只有一丝机会也好,他都会牢牢抓住,因为他绝不容许自己轻易倒下。
“世上怎会有你这般矛盾的人。”这句话并非疑问,也不需要回答,南宫苍敖突然说出这句话,君湛然却好似听的明白,满不在乎的回答,“人岂非都有矛盾之处,你要问我,我又问谁。”
放松的靠在池边,他似乎并不觉得南宫苍敖擦在身上的布巾用力太重,随着水流冲刷,脏污的血痕指印被冲刷干净,露出君湛然结实的胸膛,肌理紧实的皮肤因为用力擦拭而微微泛红。
“我恨你令我行事变得犹豫,却也知道你在我心中有特殊的位置,这块地方谁也不曾占据,苍敖,借你的一句话,你若不是你,我拿你当棋子不会有半点犹豫,你若不是你……也许我会在利用过后将你除去也说不定。”
他说的是恨,话中之意却恰恰相反,南宫苍敖怎会听不出,不禁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灼热相望,他身侧之人就靠于池边,说话之时那平平淡淡的摸样还是没变,微微闭上眼,睫毛上沾着从额头滚落的水滴,在朦胧中闪着微光。
“杀了我?你不会。”南宫苍敖靠近那抹潮湿,将水滴抿入口中,语气在水雾氤氲中更显浑厚,他又转向他的耳边,“你不会,因为你舍不得——”
君王无情,若不可用便弃之,他不觉得奇怪,换个角度来看,当年先皇为何不选煌德为太子,却偏偏立了身为四皇子的煌湛,也并非无因。
“还在看什么?”即使不睁开眼,君湛然也能感觉到落在身上的视线,南宫苍敖的目光从来无人能够忽略,“还有哪里你没有看过?”
这话里露出几分不满来,在某人听来却像是在闹脾气,不禁笑着吻了吻他的唇,“我只是在想,你说我在你心中的位置从来未有人占据,那曾怀有你子嗣的明珠……她又算什么?”
在水雾中陡然变得锐利的眸子,还是带笑,锋芒却难以退避。
君湛然睁开眼,与他对视,南宫苍敖分毫不让,笑意中还存着势在必得的决心,他要定了他的答案,“你怎会让煌德派来的女人怀有你的子嗣?”
君湛然看了他片刻,“是煌德告诉的你?”书稥冂第尐腐
“不论他说了什么,我只是知道,你有什么药告诉我。”身为鹰啸盟统帅,南宫苍敖若是看不出其中另有内情,那就枉为鹰帅。
君湛然沉默了半响,又往水中沉了沉,“无论如何,明珠是因我而死。”
语音在半空融入潮湿水汽,将这句话作为开头,他开口之时的神情令人难以猜测他接着会说出什么来,煌德说她是被他所害,因为被他识破身份,但事实果真如此?
南宫苍敖没有急着下结论。
“煌德必定不会想到,他派出的探子也会倒戈。”遥想当年,君湛然的语调多了几份冷意,“明珠是他派来的探子,为的就是令她怀有我的子嗣,他始终担心我夺他的帝位,更对我手中那份先皇手迹不放心,我已避其锋芒,他却不信我真的甘心这样过一辈子……”
“没有弱点的人,便为他制造弱点。”南宫苍敖目光一闪,已知道煌德的用心。
“不错。”是不是该感谢他的兄长对他始终如此关切?君湛然满目嘲弄。
“你无牵无挂,他便为你造出一份牵挂来,如此,她与孩子都在他手中,投鼠忌器,你无论做什么,必受牵制,即便你以后知道明珠是他所遣,但腹中孩子毕竟是你的,你也做不到袖手旁观无动于衷,便只能被孩子牵制,被煌德握于掌中!”
目光锐光连闪,南宫苍敖冷声哼笑,“果然好计。”
“可千算万算,他没有算到明珠在孩子降生之前便对我吐实,自己说出实情,我当下大怒,对她说就算孩子生下来落在她主子手里,我也不会在意,休想我为此而受制于人,当时我言辞激烈,态度强硬,而她大受打击,不多时,便投河而亡……”
明珠动了真情,但他呢?君湛然淡淡叙述过往,心中仍旧空空洞洞的一片,“我永远记得她死前的摸样,她大骂我没有人心,哭诉她两面为难,更怨我恨我,连对自己亲骨肉都能如此狠心,最后她返身跳入湖中,对我大叫……”
“她要我后悔一辈子,要我记住她和孩子是因我而死。”仿佛又回到祭奠的那一日,眼前又看到那个厉声哭喊的女子,君湛然的侧脸在水雾中阴冷而忧郁,“我已害死至亲,和害我的人也没有什么区别,终究,我也不过是这样的人而已。”
南宫苍敖霍然将他拥住,“你是这样的人又如何,你会这样也是被逼如此,恨你怕你的人该回头想想,要不是他们逼你太甚,你便不是今日的你——”
“今日的我有何不好?”划过一丝利光,君湛然笑的冷冽。
“就是没什么不好。”让他倚靠着自己,两人并肩,南宫苍敖搂住他光裸的肩头,忽然说道:“我来替你擦背。”
说完就真的让君湛然转过身去,为他擦起背来。
黑色的发在背后披散,湿淋淋的贴在背脊,拨开他的发,南宫苍敖的动作很仔细,就像擦拭他的那柄遮日刀,仔细而缓慢。
细细的水声充斥在周围,君湛然慵懒的伏在池边,分明刚说了一段无人知道的往事,此刻心中却不觉得有多少沉重,鼻端飘扬着清淡的皂角气味,他吸了口气,沉声问道:“你不会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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