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人总有侥幸之心不是?再说了,除了用毒,他还会什么?只要把他拖下轮椅来,绑起双手,看他还能奈何!
孟公子心里已经有了打算,其他手下只知道听命于主子,至于毒物,只要闭气便是了,几人冲上前去,一脚踢向轮椅。
有人却已经挡在面前,“欺负一个身有残缺之人算什么英雄好汉!”
那几脚自然被挡住了,肖虎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冲上去,兴许,他只是不想看到椅上的少年倒下,不想看到那挺得笔直的背脊落在尘埃里。
“我看孟家堡也不过如此!”忍痛回击,他口中不住喝骂,一场混战再度开启。
眼见他们打起来,周遭百姓再无人敢打此路过,全都绕道而行。
轮椅上的少年一脸不耐,突然开口,“时辰不早了,我不想在此浪费时间。”动了动手指,只听扑通扑通几声,几人接连倒下,竟毫无征兆。
鬼哭呼啸,肖虎刚准备让敌人见点血,一抬眼,周围的人都已经倒在地上,脸色泛青,只有出气,再无进气。
“你——”孟公子骇然,颤声道:“你到底使的什么妖术!”
“不是妖术,只是毒术。要不是方才有人碍事,他们到我面前之时就已经死了。”君湛然注视着地上挣扎在生死之间的几个人,嘴角扯出一丝笑意。
这一丝笑容分外阴冷怨毒,难以相信会出现在一个少年人的脸上。
孟公子脸色惨白,肖虎骤然恍悟,先前他固然挡住了孟家堡的人,但也挡住了君湛然。
这少年哪里需要他来救,他只需要动动手指,便可操纵他人的生死。
“方才是我多事了。”肖虎说话很直,“原来你根本不用别人救,看你双腿不便,我还以为……”说到这里方觉不对,连忙闭了嘴。
这个叫君湛然的少年看着就不是个好相处的,孤僻冷傲,稍有不快便叫人生不如死,所以肖虎这会儿有些担心,自己口无遮拦,是不是犯了他的忌讳。
出乎意料的是,君湛然竟不在乎的说,“我是个残废,但废的是腿,我还有手。”
从衣袖里缓缓伸出一只手来,“用它已经足够。”
这只手不像人手,倒像一件兵器,肖虎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手,在光下似金非金,似玉非玉,手指长度,肌肉骨骼,匀称至极,竟找不出一丝瑕疵。
他不禁看的呆了。
“方才为何要想要救我?”君湛然也看着自己的手,好像在衡量是否要感谢他的“多此一举”。
“……”肖虎回答不上来,“我也不知道。”
他答的很直接,君湛然似乎对这个回答感到意外,抬起头来,“你说你叫什么?”
“肖虎。”他又说了一遍。
“肖虎,你擅长什么兵刃,还会什么?”
“这叫鬼哭,我的独门兵刃,至于还会什么……”为了回答这个问题,肖虎想了很久,“我也不好说,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
江湖人哪个不是标榜自己如何了得,哪有人说自己没什么特别的,君湛然觉得有趣。这是他自那一日以来,除了毒物和各种秘籍之外,第一次觉得别的东西有趣。
“你的伤势如何了?”
“应该没有大事,死不了。”
“这个拿去。”那边丢来一个瓷瓶。
黑色的玉瓶,光是这个瓶子大概便能抵得上城里几个大户人家的宅子,肖虎接在手里,愈发觉得君湛然的来历神秘。
只听少年又对他说道:“里面是毒物,但能治疗你的伤,你敢不敢用?”
“会不会死?”肖虎最关心这件事,他还不想死。
“不会。”君湛然好像笑了。
也许是他的错觉吧,肖虎怎么看都没看出那张脸上像有笑容的样子,“不会就行了。”
他把瓷瓶收好,又犹豫的问,“那个……这瓶子要不要还你。”
“你可把它当做信物,三日之后来找我。”在此耽搁的兴趣到此为止,君湛然摆了摆手,侍从立时上前,将轮椅抬入了马车之内。
“看在你爹的面上,饶你一回。给我把路让开。”车里的传来这么一句话。
孟公子哪里还敢再栏,早已呆立一旁,道路终于不再被占,马车缓缓驶过,这时候,孟堡主闻讯而来。
从城外回来便听手下回报,自己的那儿子和鬼手起了冲突,这不是不要小名了吗!连忙急匆匆赶来,“老朽教子无方,望公子海涵。”
抱拳让道,孟堡主这番表示看在肖虎眼里,那只能说明一件事,这老爷子一定是见识过君湛然的厉害,若非如此,堂堂孟家堡主人,一个老江湖,怎会在人前对一个后辈如此礼遇。
甚至,可以称得上是畏惧。
君湛然的马车没有停顿,径直驶过,孟老堡主直到它离开才站直身,自然是先教训了儿子一顿。
“爹!这君湛然究竟是什么来头?!竟然如此厉害!这口气不出,我心里难平!”到了这时候,也管不了身边还有没有佳人了,孟公子让人把手下随从都抬回去,死马当活马医,总要找人解毒,试着救上一救。
“谁知道他到底是哪里冒出来!”孟老堡主皱眉。
“前几月你爹我也随着几个朋友去了伏鸾山,幸而没有出手,我亲眼看着前去找麻烦的人,被他随随便便就要了命去!他用毒十分厉害,后来还是我们看热闹的人去把尸体给搬了下来,悄悄给葬了,君湛然当时就说,以后擅自上山的人就是这么个下场。”
“他好大的口气,竟然就如此狂妄!”孟公子不服,一个少年为何能有那般功力,“不就凭着一手使毒的功夫吗!”
“这话这里说说可以,可别在他面前说。”孟老堡主没有怪罪,他也只是表面恭敬,心里当然另有打算。
父子两忽然一起看向肖虎。
肖虎方才在听他们说话,听到君湛然的过往,见两人眼神不对,心里咯噔一下,这两人惧于君湛然的手段,不敢动手,但他并不是君湛然。
当下转身就走,身后没有人追来,他松了口气。
只是他没有想到,一时不追来,并不代表孟家堡就此算了。
君湛然名头正劲,要是能将他拿下,马上就会在江湖上传开,只可惜要对赌君湛然并没有那么简单,而今日之事,不能怪罪君湛然,难道还怪自己的儿子?
自然不能怪自己的儿子,算来算去,那就只能怪一个人了。
肖虎。
孟家堡堡主和少主心里不快活了,总要有人来承受这份怒意,和什么人情义理都没有关系。
这也许很没有道理。
但这就是江湖,江湖往往是不讲道理的,也讲不清,只要你的手段够硬,你的话就是道理。
所以肖虎连着三日被人围堵,一人独战孟家堡的时候,没有任何人伸出援手,他只是个无名小卒,对方却是江湖大派。
也所以,当他身负重伤,被十几个高手逼到无路可走的时候,他再也顾不得其他,只是忽然想起怀里的一件东西来,黑色玉瓶登时撒下漫天粉末——
不管中毒之人是死是活,他奔向伏鸾山。
“……我要……求见你家主……”话未说完,他便倒在山脚之下,手中黑色玉瓶被人接了去。
之后便毫无知觉了。
待他再次醒来的时候,不知过了几日,睁开眼环视周围,只觉好像有人在山上建楼,耳边全是敲打之声。
这时候的他全然没有想过,他醒来后第一眼看见的这个地方,后来会被无数人传颂,更没有想到,最终它甚至演变为凌驾于皇城的所在。
“这里是雾楼。”门前,一个人影端坐轮椅,笼罩在半明半暗之间。
所谓鬼手(三)
椅上的人自然是君湛然,两人离的不远,肖虎一眼望去,却觉得那少年是在天边一样。
“你醒了,醒了就自己走吧。”君湛然摆弄着手里的黑玉瓶,墨黑的玉色便如他的眸色,黑不见底。
肖虎没来由的感觉到一股冷意,就像被毒蛇盯上那般的冷。
“多谢。”他抱拳道谢,想要下床,心里有很多话想问,却不知怎么开口。
君湛然为什么叫他三日之后来这里?他莫非料到孟家堡要对自己不利?那瓶毒物真的是给他疗伤用的,还是早就算准了他一人抵挡不了,有意给他?
肖虎忍不住抬头。
无论怎么看,这都是个年轻人,是个二十都不到的少年,当真能想到这许多?
君湛然不知是否猜测到他的想法,只淡淡说道:“不必细想,你只要专心对付孟家堡就是了。”
“我和他们无冤无仇,何至于此!”一提起这事肖虎就气愤不已。
君湛然倒是很淡然的模样,“你若再受伤,可以来雾楼找我。”
言下之意,他是算准了此事不会善了,孟家堡不会就此放过他。肖虎紧紧绷着脸,心里暗骂,孟家堡的人如此纠缠不清,这么算来他要欠下君湛然多少人情?
等等,他为何要救他?
心头疑惑更甚,他终于忍不住问,“你为什么要救我?还有你给我的玉瓶……”
“那是给你疗伤用的药,将它当做毒物来用,还是药物来用,那是你的事,东西我已经给了你,玉瓶你也还给了我,你已不欠我什么。”君湛然说话的速度不快,总是徐徐的,带着些事不关己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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