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多少银子也无所谓。”刘富赶忙道,“只要我能免受牢狱之灾,定然少不了大人与师爷的好处。”
“总之你只要记住一件事。”师爷再三叮嘱,“无论如何也要让大人没事,小王爷就算权势再大,也不可能一辈子待在流沙城。只要大人没事,就算你现在被投入监牢,待到小王爷前脚一离开,大人后脚就能将你放出来,明不明白?”
“明白明白。”刘富连连点头。
“老爷。”家丁在门外惶急道,“刘大人派了官兵过来,说有事要带老爷去官府。”
“记住我说的话。”师爷又重复了一遍,而后就又从后门出去,匆匆回了府衙。
不消片刻,刘富果然便被带到了府衙里头。
“小王爷。”钱满满恭恭敬敬道,“人已经带来了,请问是要在哪里审?”
“先关押到监牢吧。”叶瑾道,“待到有空再审他。”
“……是。”虽然叶瑾看上去分明就很有空,但钱满满显然没胆子指出来,只好先让人将刘富押到了地牢中。
“你打算什么时候审他?”沈千凌问。
“急什么。”叶瑾喂毛球喝水,“为富不仁谋财害命,多关几天再说。”
第二天第三天直到第五天,叶瑾依旧没有丝毫提审刘富的意思,每天只是与沈千枫一道抽查案件卷宗,倒也有几分代替皇上巡视的样子。只是苦了钱满满与刘富,两人原本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却又被暗卫挡着无法见面,只能每日各自提心吊胆度秒如年,除了怕自己会露马脚,还要担心对方会出乱子,几天时间下来,眼见着就消瘦了一大圈——当然也有可能是由于两人先前都太胖,所以一旦瘦下来,就会异常明显。
“这得怕成什么样啊。”沈千凌啧啧。
“原来真有官员贪成这样。”叶瑾面前摆了两摞足足两尺高的宣纸,上头是暗卫这些天私下找百姓录的口供,满满都是刘富与钱满满的斑斑劣迹,欺行霸市横行乡里,将所有缺德事都做了个遍。
“下来要怎么办?”沈千凌端着一盘葡萄吃。
“下来要怎么办?”叶瑾看沈千枫。
沈千凌:……
你多少换个句式表达。
“这几天下来,应当也吓得差不多了。”沈千枫道,“本来就做足了亏心事,又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地牢中,不知道已经胡思乱想成了什么样,再不审问,只怕他先要自己疯了。”
“那你就去审问好了。”叶瑾从沈千凌手里要葡萄吃,“我是不会管这种事情的。”
“时间太久,钱满满又是个混账糊涂官,二十年前的卷宗已经残缺大半,想从中找答案基本不可能。”沈千枫道,“只是想让刘富亲口承认自己杀人全家,怕是有些困难。”
“我倒是有个办法。”秦少宇嘴角一扬。
沈千凌发自内心道,“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主意。”
秦少宇失笑,“走多了夜路的人,最怕就是撞鬼,我们便让他撞一次。”
当天晚上,暗卫通过合理而又科学无比的抓阄方式,最终选出了扮鬼的人选——当然由于这次需要说台词,所以先前缩不清话的暗卫被排除在外,只有眼巴巴看大家摩拳擦掌,眼神略羡慕。
“是我!”抽中骷髅头的暗卫很是骄傲,表情宛若中了二百五十万。
叶瑾拿了把刷子沾了粉,将他的脸搞成了惨白白。
沈千凌坐在一边看热闹,恍惚觉得见到了前世的化妆师。
半柱香的时间后,叶瑾成功打造出了一个鬼。
“知不知道要怎么做?”秦少宇问。
“属下明白。”暗卫兴奋无比,这种事简直刺激。
“我也想去。”沈千凌道。
“好。”秦少宇对他言听计从,“晚上带你去看热闹。”
叶瑾看了眼沈千枫。
“我也带你去。”沈大少爷很识趣。
“我需要你带?”叶瑾傲娇怒。
沈千枫:……
沈千凌在心里默默给他哥发好人卡。
夜半时分,众人便趁着夜色潜入监牢,为了保险起见,监牢守卫在白天便被叶瑾找借口换成了暗卫,因此除了刘富外,全部都是自己人。
刘富正在昏昏欲睡,突然就觉得脸上一阵发凉发痒,于是本能伸手挠了一下,却觉得手心湿滑,瞬间被吓得一激灵,还以为是遇见蛇。
“呵呵呵呵……”耳边传来一阵沙哑笑声。
刘富“腾”一下坐起来,被眼前的一幕吓到几乎尿裤子。
一个白衣厉鬼正站在床前,嘴里舌头拖到一尺长——虽然沈千凌说只有自缢而亡之人才会变成这样,但由于叶瑾化妆能力有限,大家又一致觉得这个造型最恐怖,所以最后还是把舌头挂在了牙上!
“你你……”刘富裤子中间湿了一大块,已经有翻白眼的趋势。
“不记得我了?”暗卫嗓音沙哑,在夜晚尤其瘆人,“二十前做下的事情,你倒是忘得干净。”
“是你!”刘富这几天原本就神思恍惚,又猛然听他提起二十年前,一时之间脑袋像是被人用重锤击打,手脚都瘫软做一团。
“还记得啊。”暗卫幽幽冷笑,“还当你忘了。”
“救——”刘富一句“救命”还没喊囫囵,就见那厉鬼随手一扬,脸上立刻结结实实挨了一耳光,针扎似的疼。
刘富目光更加惊恐,因为方才他的手压根就没有碰到自己。
“二十年前害我姓名,二十年后还想害我儿子。”暗卫手上指甲森然,“我向你索命来了。”
“不,不要。”刘富全身如筛糠,“二十年前的事情你也知道,风庄主绑了我全家,我,我也是逼不得已啊。”
风庄主?躲在暗处的众人都愣了一下,二十多年前的风庄主,风云烈的爹?
“他绑你全家,你便杀我全家。”暗卫又往他跟前飘了漂,“倒真是好兄弟。”
“你你不要过来。”刘富抱头痛哭,“我也是走投无路,你若真要算账,理应找他才对啊。”
“玉石呢?”暗卫掐住他的喉咙,手指冰冷,铁制指甲缓缓陷进皮肉里头,“你可知我在地府遇到了当年托付之人,他向阎王告状说我言而无信,我才会这么多年都不能投胎,我好冤啊……”
“在,当年,当年我就交给了,风庄主。”刘富吓得魂飞天外,身下一阵恶臭,显然是被吓得失了禁,“我,我,我……”
暗卫满心嫌恶,这也太恶心了些。
眼见刘富已经奄奄一息,先前所说的事情也已经问了个七七八八。于是秦少宇短促打了声口哨,暗卫听到之后,抬手一掌将刘富拍晕,转身出了监牢。
“演得不错。”沈千凌夸奖。
暗卫略自豪。
“走吧。”叶瑾捂着鼻子,“难闻死了。”
众人回到书房,大致理了一下思路。如今事情脉络已经基本清楚,二十多年前有人想要将玄海玉交给皇上,结果在半路遭人暗算不幸送命,临终前将玄海玉托付给偶然遇到的冯飞父亲,结果却由于刘富多嘴的缘故,让风云烈的父亲知道了这件事,威逼利诱让刘富交出玄海玉,才会有往后那场冯家的灭门惨案。
“拜剑山庄与皇上为何都想要玄海玉?”沈千凌想不通,一个是宝剑世家,一个是九五之尊,到底这块玉石是有多神奇,竟然会引得两方人马一起出手。
“我已经写信给皇上,他既然派向冽前来寻找,定然会知道其中秘密。”沈千枫道,“等过几日收到宫里回函,自然会解开关于玄海玉的疑团。”
“云崖峰上的锯齿营尸骨,丧猴洞穴前的断剑,再加上流沙城内的玄海玉,所有矛头都指向拜剑山庄。”秦少宇道,“如此多巧合加在一起,看来这下是非去会风云烈不可了。”
“十有八|九,我猜拜剑山庄与周王有牵连。”叶瑾道,“看来虽然行事低调,也不是什么省油灯。”
“现在也只能先待在流沙城。”沈千枫道,“一等皇上的回信,二等西南监察史前来,然后才能动身。”
“等等倒也无妨。”秦少宇道,“若风家真和周王有牵连,那也已经足足上百年,不急于这一时。”
第二天一早,衙役便急匆匆来报,说是刘富疯了。
钱满满在听到这个消息后,先是吃了一惊,而后便急匆匆前去地牢查看,就见刘富坐在一堆污秽之物中,嘴里念念有词,目光涣散,显然真的疯了。
一瞬之间,钱满满眼底闪过一丝狂喜。先前他还担心刘富会熬不住牢狱之苦,将这些年两人相互勾结赶下的腌臜事供出来,这下倒好,彻底让自己从整件事情中脱身——想要将罪责全部推给疯子,不要太简单啊。
看到那丝转瞬即逝的喜悦,待在他身边的暗卫在心里鄙夷,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就算只是相互利用,也已经共处整整十年,如今见到这幅景象,第一反应竟然是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