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景琛依言换了一身衣服,青灰色短打,料子是粗麻的,穿在身上有些略微的膈,但做工上很是用心,厉景琛一看就知晓是摸摸李氏的手艺,他身上的衣服很多都是出自于李氏之手。
他们所到的地方是位于京城西侧、也就是白河西侧的东兴坊内的帽儿胡同,京城西侧云集着平民百姓、商贾等,帽儿胡同一带更是被认为是贫民窟般的存在,其内三教九流、鱼龙混杂,每天都有人悄然的出现也有人无声无息的消失。这是京城最混乱的地方,却也是罪无可奈何的地方,全都抓进去吃牢房衙门里头也没有这么大的班房啊,更何况也不是这么好抓的。
梁大就住在此地,抓了施仲谋后没有更加安全可靠的地方,就将他抓到了这里。两三间低矮的房子前面围出一个不大的院子,看起来破百却打理的十分的干净,家里头应该有一个勤劳的女主人。
厉景琛很快就换了衣裳出来,站在破落的帽儿胡同内,他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厉景琛身上有着浑然天成的优雅雍容,而这帽儿胡同内都是些社会上最底层的人,只有被生活一层又一层刻下的艰辛和操劳。厉景琛的出现就像是一群鸭子里头出现了一只优雅的白天鹅,不引人注意才怪,吴兴德也发现了这一点连忙让厉景琛进去,而他自己站在院门口逡巡着四周,历血的肃杀目光让人胆寒,将所有不怀好意的目光都瞪了回去。
院子内,梁大早早的就等在了外头,看到厉景琛进来了就迎了上来,吴兴德恰在此时进来连忙介绍,“少爷,这就是梁大。”
和厉景琛的想象不同,梁大并不是高壮的草莽大汗,看着也就是普通人的模样,三十岁上下,国字脸、普通的相貌,麦色皮肤,因为天气热,上身只是穿着一件褂子,褂子敞着可以看到内里紧实的肌理,也可以看到那些随时间的流逝也无法抹去的深刻伤痕。三个洞状伤疤,还有一条半臂长的狰狞伤口在胸膛上清晰可见,可以想见这条伤口在刚刚诞生之初是多么的狰狞。
浓黑的眉毛下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透着一股子凛然正气的味道。
厉景琛初步判断,这是一个有血性的汉子。
梁大深深一鞠躬,“梁大见过少爷。”
“请起。”厉景琛虚浮一下,从吴兴德之前的话语中他已经知晓梁大有意投靠于他,在看到真人之后,厉景琛觉得梁大会是个可以信赖的属下,前提是自己能够让梁大信服。“梁大辛苦了,快快请起。”
“谢少爷,做着我并不辛苦。”梁大强调了一个“我”字。
厉景琛浅浅一笑,这是既想要投靠,又想要保持自我了哦,可是天底下哪有这般的没事儿。
“兴德叔,那人关在哪里?”厉景琛侧身问吴兴德。
吴兴德略微皱眉,听了厉景琛的话这才引着厉景琛往关押施仲谋的地方去,梁大在院子里头挖了个类似于菜窖的东西,里头一片漆黑,空气并不流动,隐隐的有血腥之气。
吴兴德持着一盏油灯在前,厉景琛跟在后头,小小油灯火焰如豆并不能够照亮整个菜窖,吴兴德用油灯点了里头的一个火把这才亮了起来。这就看到了蜷缩在一角被五花大绑的施仲谋,嘴巴里还塞着一块黑乎乎的脏布,泪水、鼻涕、还有着血糊了一脸。听到响动,施仲谋一哆嗦偷偷的睁开眼睛,眼睛被火光给刺了一下,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眨巴了几下,好一会儿才适应了。
祈求的看着突然出现的厉景琛和吴兴德,嘴巴里发出“唔唔”的声音。
厉景琛看到施仲谋,突然启唇一笑,笑得灿烂而明媚,但眼底全是冰凉。墙上靠着一根木棒,被打磨得十分的顺手,一头粗一头细,厉景琛握着细的那头掂量了一下,还挺有分量,仔细看木棒上头还血粘着。
握着木棒,厉景琛慢慢地靠近施仲谋,每一步都走得极为的认真。
作者有话要说:讨厌,电脑发烫,散热不好,冬天我还可以欺骗自己说,就当焐手了。可现在入夏了啊,烤肉还是咋滴_(:3ゝ∠)_l的电脑一身黑,等小电彻底不行了就换了它,再也不买这个牌子了。
第四五章 :梁大归附舅家舅母
施仲谋长相斯文,一笑起来还显得老实忠厚,很能够欺骗了几个人,让人觉得他是可以信赖的。只是此刻糊了满脸脏污的施仲谋已经笑不出来了,任是他舌灿莲花也无法说动抓了他的人,只会说的他自己口干舌燥,聒噪得恨不得割了他的舌头。
施仲谋瞪大眼睛惊恐的看着一步一步逐渐靠近的少年,少年面容精致漂亮,嘴角的一抹笑意甚是动人,但眼睛中一片冰凉,与嘴角的笑形成了极大的反差,特别是他手中拿着一根棍子,施仲谋深刻的记得这根棍子打在身上有多疼。精致的少年在施仲谋的眼中就是魔鬼,害怕的拼命往墙角缩进去,但墙角就那么大,他已经将墙角占得满当当的,那个不大的角落已经腾不出更多的地方让他躲藏。
棍棒如雨点一般落在身上,每一下都打得他极疼,疼得在地上打滚,最终发出“呜呜”的哀鸣声,似求饶、似哭号,却没有人怜悯他。
厉景琛态度认真,面容严肃,已经是收起了嘴角的笑意,整个人冷漠得如一块寒冰中保存的坚硬岩石,看着因为疼痛而翻滚的施仲谋没有感觉到痛快,眼中反而带着悲凉,因为一己私欲,为了所谓的前途利益,施仲谋、厉任远、晋王祁宏志、威国公,他们待他人性命如草芥,多少儿郎自此没了性命,他们有父有母、有妻有儿,有些人的生命才刚刚开始却已经凋零。还有他的父母,厉景琛的眼睛红了起来,有水色在眼眸中划过,却没有泪水掉下来,父母的音容笑貌在脑海中浮现,因记忆久远而模糊的画面越加的清晰,他一定会为父母报仇,将掩盖了父亲威名的冤情彻底的洗清。
狠狠的落下最后一棍,就算是被堵着嘴巴,施仲谋依然闷疼出声,厉景琛随手将棍子扔在一侧,长吁一口气对始终守在身边的吴兴德说道:“兴德叔,将施仲谋好好的关押,等我想好了怎么办再说!”
“是,少爷。”吴兴德应了一声之后,就上前给了施仲谋狠狠一脚,踢得施仲谋眼睛直翻,几欲昏死过去。
从地窖里出来,金乌已经西斜,西边的天空上火烧云灿烂似锦,从西边一直烧到东边,红彤彤的,大团大团白色的云都沸腾了起来,煞是好看。云霞如此灿烂,不知明天又会热成什么样子。
厉景琛长长的吁了一口气,这才看向守在院子里头的梁大,梁大身旁放着一张矮桌,桌子上放着从车上拿下来的茶盅杯盏,茶盅内的酸梅汤依旧凉爽却没有先头那么冰了,里头的冰渣子融化开了也让酸梅汤变得寡淡,喝在嘴中感觉不对了,厉景琛只是略微皱了一下眉头就仰头将杯中的酸梅汤喝了一个精光。
“辛苦梁大了,你是兴德叔信得过的,我也自当信你,待这件事办好了好处少不了你的,但这件事中所听所闻所看到的都要全都忘记,这个规矩你应当懂!”厉景琛说得客气,但也带着强硬,看在兴德叔的面子上,厉景琛给些梁大面子,先前还有些爱才之心,但梁大的态度让厉景琛不满,他想要的是全心全意服从于他的人,而不是一边帮他做事一边还带着自己的小心思,小心思从容时间长了就会变成大的想法,这样的永不得。
吴兴德焦急的看了梁大一眼,但他心里头着急没有用,现在就看梁大的态度了,少爷是个好主子,不会亏待了跟随了他的人。梁大虽然离开了四九堂,却并不是完全的脱离,里头的道道多了去了,随时都有可能丧命了,梁大无所谓,要命一条的事儿,但他还有老娘要养、妹妹要嫁,他妹妹现年都二十二了,是个老姑娘了,之所以没有嫁出去都是因为梁大。在生活面前,尊严、自由都是无谓的,梁大要是头脑清醒,就应该明白怎么选择。
梁大放在身侧的手紧了紧,“这是奴应当做的,少爷言重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奴会烂在肚子里头,绝不会泄漏半分。还有,奴的老娘、妹妹并不知晓此事。”
将施仲谋抓了这件事是吴兴德和梁大做的,其他帮忙调查施仲谋的人并不知晓。
自称的改变,也是态度的变化,厉景琛嘴角微微上扬,“强扭的瓜不甜,梁大可不要勉强了。”
梁大垂首,“这是奴自愿的,并没有勉强,只是奴的妹妹和母亲……”
厉景琛侧头看向吴兴德,吴兴德会意连忙说道:“梁大的娘原本是个绣娘,现在年纪大了,眼睛不行了,但手艺还在。他的妹妹也习得了一手好的绣工,做出来的东西很是好看。”
厉景琛点点头,“我不是那等苛待之人,我在通州地界上有庄子,那边养身正好,距离京城也不远,一天可以来回,将你母亲和妹妹送到那儿,安全又舒服,可不比在京城强。”
厉景琛手头上有田地庄子,大多数都在京畿旁的通州那儿,通州地肥,京城之中基本上每个世家豪门在那儿都有田地庄子。厉景琛的庄子在老夫人的帮助下已经理顺,现由老嬷嬷吴家的儿子负责打理,老嬷嬷的儿子是个实诚人,一家子的身契都在厉景琛的手头上攥着,也由不得他不老实。将梁大的娘亲、妹妹送去也正好,庄子很大,多两张嘴并不什么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