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景琛知晓,表面的锦绣都是假象,退后一步行礼,“微臣厉景琛见过世子。”
穆郡王身死也算是为皇帝尽忠,他起于围猎、死于围猎,一只乱箭要了老穆郡王的命,留下一门孤寡,皇帝念其忠义,也不想看到皇族人过得凄苦,就让祁泰初当了世子,待成年后授予穆郡王的爵位。也是因为老穆郡王的死,祁泰初守孝过后就到了东书房与众皇子一同读书,现在想来厉景琛未出孝就与皇子读书,真的很不寻常了。祁泰初也是想到这点,才刻意接近厉景琛的,此刻结个善缘,待日后总有用得到的地方。
祁泰初撅嘴,“厉校尉何必如此多礼,我们一同在书房读书,就是同窗,同窗之间应当互相关爱,我见你掌心都被磨破了皮,特送来膏药,可不是让厉校尉行礼来着。”
这话说的,厉景琛也不知道应该笑祁泰初无知还是要要说他太过自大,他们是一同在东书房读书不错,但身份可不一样,他是伴读、是书童,可不敢与天家子叙同窗之谊。
“多谢世子关怀,景琛只是小伤,无须浪费膏药了。”厉景琛坚辞。
祁泰初乌黑的眼睛在厉景琛身上滴溜了一圈,上前迈了一步,不依不饶的说道:“校尉太客气了,我年纪小,校尉年长,校尉当是哥哥,弟弟关心哥哥更是人伦常情,校尉就收下药膏吧,这可是御制的,对外伤有极佳的效果。”
“真的吗?”横插了一个声音进来,还带着骑马颠簸后的气喘,声音听起来木呆呆的,还带着不知道拐弯的傻气,“世子有这般好的东西,怎么不早说,我手上正好就有擦伤。”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五章:端午节庆、马氏心结
祁泰初首先是被一身酸臭的汗味熏了一个倒仰,拧着眉头一看是十皇子祁承轩,这么多皇子中如果说他最不喜欢谁,那就是祁承轩,一点儿知情趣味儿都没有,脑袋里一团草,就投了个好胎,成为了皇子,如果他投身到皇家,像祁承轩如今不受宠的地位,一定样样做到拔尖儿让皇帝注意到自己,而不是像个呆头鹅一般。现如今又要加上一条,祁承轩就是个莽汉,一身的臭汗味,真是让人受不了。祁泰初年纪还小,做不到喜怒不形于色,厌恶祁承轩的情绪一下子显露在脸上,拿着药膏盒的手待要收回,嘴上说:“我的药膏也不是很好,殿下应该拿了御赐的药物来用。”鼻尖的汗味实在是受不了,祁泰初忍不住加了一句,“我忘了,也不知殿下有没有御赐的药物。”
“世子说的是,御赐的物件儿我真的没有,你这御制的药膏就不错,我皮糙肉厚的,用你这个就好了。”不等祁泰初拒绝,祁承轩差不多是从祁泰初的手上将药膏盒给抢了过来。不容分说的打开了药盒,挖出一大块就往手掌抹,油脂般的药膏接触到皮肤就化成了水珠儿,带着冰凉的触感,很好的缓解了掌心摩擦的引来的烧灼感。
祁泰初按捺不住心中的愤怒,但又不敢发火,呼哧呼哧的喘气,转了身就跑了,估计他恨不得扑上来厮打,这药膏可是祁泰初好不容易弄来的,就是为了讨人欢心。
祁承轩咧嘴笑了笑,单单扯动了皮肤的笑容皮笑肉不笑的,看起来很假,盖上盖子随手将圆饼状的药盒一扔,“用着吧,好好护着手,免得不相干的人过来可怜,哼。”
厉景琛慌忙的接住,挖出一小坨抹在掌心处,清凉的感觉让他长吁了一口气,至于祁承轩的话,就当成耳旁风,听听就好,真的什么都往肚子里装,非要被祁承轩气死不可。
“谢殿下。”
“不用谢我,应当谢穆郡王世子。”祁承轩凉飕飕的说道。
厉景琛这还不明白嘛,浅浅的笑了一下,他自己有所不知,每当他这样笑起来,眉眼儿都是弯弯的,“我拿到的药膏是殿下给我的,并不是世子给的,就应当感谢殿下,至于药膏原先的主人是谁,这就不是景琛要考虑的了。”
祁承轩皱眉,“笑的真难看,以后少这样笑。”
“……”厉景琛收起笑容,“是,殿下。”
脸上的笑容消失了,精致的眉眼间却多出了与年龄不相符合的淡淡忧愁与洗尽铅华而来的沉稳,清泠的仿佛山涧的清流,流过光滑的石头,带动了整个山林的生机,反而更加吸引人了。祁承轩烦躁的甩动了马鞭,短小的马鞭发出“啪啪”声,“烦死了!”
十三四岁的少年已经开始了对美好事物的向往,情感、异性、□□都渐渐的进入梦中,只是有些人难免与普罗大众的不一样,朝着另一个方向狂奔而去,目前他自己还没有发现罢了。
“殿下因何烦恼,不如和我说说,景琛虽然不才,但亦可当个倾听者,让殿下一纾心中烦恼。”
“不用。”祁承轩烦躁的走了两步,站定后这才正色说道:“明日端阳,要在白杨河沐兰汤、赛龙舟,你到时候准备好一辆马车,要普通、看不出身份来的,还要准备几身百姓的衣衫。”
这回轮到厉景琛皱眉了,他思索着祁承轩所言何为,脑中灵光一闪,有一点他差点儿忽视了,岭南那儿与南蛮诸部的战争大捷,祁承轩的舅舅就是从这里开始发迹,日后的成就不亚于其父镇国大将军,成为祁承轩成功道路上的重要筹码,他知道这点还是因为祁泰初说的,因为他就没有这样一个战功赫赫的舅舅。祁泰初冒险出行,想来就是要去见舅舅吧。
“是,我会准备妥当。”
此次见面一定在祁承轩的成功道路上起着至关重要的一步,他一定要小心妥当的准备好。不知上一世祁承轩是怎么见到舅舅的,但今世都将是他厉景琛促成!
“不问为什么?”厉景琛答应的爽快,反而让祁承轩犹疑起来。
“殿下吩咐的,我只要照做就好,无须追根问源。”
“说的不错,日后也应当如此。”祁承轩会为他这句话后悔的,日后他无论做什么厉景琛都不过问缘由,让他很没有成就感,当然这是后话。
五月初五便是端阳节,又称之为端午节,家家户户都有吃粽子、喝雄黄、挂艾叶、配五色长命缕的习俗,阳陵侯府当然也不例外,每年的这一日老夫人吴氏都会亲自给家中孩子带上五色长命缕,这已经成为了一种家族的传统,以往大房、二房的孩子都不像今年这么齐全,晨起松涛居内就热热闹闹的,老嬷嬷吴家的端来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五色长命缕和绣有梅花、菊花、桃子、苹果、荷花、娃娃骑鱼等花样子的荷包,这些都是出自松涛居小丫头之手,虽不是个个都精致绝伦,但都用了巧心思儿,玲珑好看。荷包内塞了白芷、川穹、排草等中药材,有着驱虫辟邪的作用,是否真的如此盖不可知,但老人家的一片心意比什么都重要。
可是就在大家伙热热闹闹的时候,马氏却声音不大不小的呵斥了一声,“梁氏,今儿个是什么日子你不是不知道,闫哥儿、越哥儿久未回京,未在老祖宗膝下承欢,已经是不孝,怎么着今日也不在,如此也太放肆了,这将祖宗规矩置于何地,将老祖宗的颜面置于何地!”
自从梁氏及几个庶出子女回来,马氏每日都要找些由头来训斥梁氏,或因茶水、或因饭食,只要梁氏在她面前一刻就是在提醒马氏当初的屈辱,她一个侯门嫡女成亲不到一年刚怀有子嗣就被迫往丈夫房里面抬进来一个贵妾,十几年来这个贵妾日日夜夜就像是心中的一个钉子,扎得她烧心烧肺。因月子里没有调养好,身子出现亏损,生了长女后十多年才生下宝贝疙瘩的儿子,可是儿子年幼,两个庶出的哥哥已近成年,这回梁氏带着三个孩子回来,让马氏更感迫切,当看到丈夫更加喜爱庶出子女对自己所出的两个孩子冷淡得很时,马氏恨不得扑过去撕扯厉任远,质问他为何要这般待他们母子。
但是厉任远是夫,是她的天,是孩子们的依仗,马氏不能也不敢如此做,她还记得厉任远的拳头有多狠,因此她只能够发泄在梁氏的身上,看着梁氏唯唯若若的摸样,她的心中有着诡异的快感。
今日就是了,端午这一日孩子们到老夫人的松涛居里头已经成为了习惯,但偏偏少了大房的两个庶出子,要是马氏不提出来,这件事也就糊弄过去了,没有人会在过节的时候找不痛快,但马氏偏偏不,有时候看着老夫人皱眉她也会觉得舒坦。
梁氏连忙小声的回了,“夫人,大少爷、二少爷早早的就出门了,今日是个好日子,待回去后妾向您细说。”
“哼,有什么大不了的还要回去细说。”马氏放下茶盏,茶船子在小几上一磕,发出清脆的声音。马氏心想,一定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这才处处遮掩,待我在老夫人面前揭穿她的画皮。
厉赵粉坐在老夫人那儿,闻听不着痕迹的皱了一下眉头,莲步微移,走到马氏身边。“母亲,茶汤可是有些烫,女儿给你换一杯。”
厉赵粉看了梁氏一眼,让她走,侧身挡在梁氏的面前,拿起茶壶续了热水。这不是厉赵粉在帮梁氏,而是免得母亲遭受到责难,在老夫人面前失了脸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