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新是第一次掏鱼,幸好天够黑,场面不算太血腥,他一边刮鱼鳞,一边念念叨叨,希望鱼儿安息。
水渐耳力何其好,水新念叨的那些可笑的话他都听在耳里,实在无法想象魔教怎么会培养出这么一个人,又或是记忆全都失去了,反而恢复本性?
水新仔细地弄好了鱼,捧着它跑到铁锅前,水渐已用火折子点了柴火,拢到一堆,给锅里加了水,架在火上烧热,水新小心翼翼把鱼送进锅里,然后举着两只脏手期待地等鱼烧好。
火光明灭,火焰噼啪声中,鱼儿在锅内欢快地翻滚。
水新和水渐并肩站着,问他:“闭关是要辟谷的吧?”
水渐道:“有时候也可以带点吃的。”
水新奇道:“我以为你是严格按照门规闭关的。”
水渐道:“有时候师父会提前把粮食偷偷送到洞里去。”
水新一想到不笑真人德高望重的样子,又想到他摸黑偷偷潜入后山岩洞,把干粮放在爱徒闭关的地方,就忍不住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差点摔倒。
水渐笑道:“有那么好笑吗?”
水新突然憋住笑容,面无表情地看着水渐。
水渐疑惑:“怎么了?”
水新憋不住又要笑,赶忙用手拉住嘴角,保持绷着脸的样子:“你刚才就是这样的——突然就不笑了,吓死个人。”
水渐一顿,道:“鱼快好了,吃完干活。”
一条大鱼下肚,又喝了不少鱼汤,水新心满意足地躺在平地上,摸摸肚子。
这时的天空晴朗无云,只见众星拱月,银河西流,如一盘碎银沙旋在墨玉里,水新望着星星出了会神,赞叹道:
“天上好多星星啊!”
水渐本来就没指望他能说出什么有水平的话,走过去踢了踢他的小腿:“起来干活。”
水新翻了个身:“不,天为庐,地为席,这么睡着多好。”
水渐又踢了他一下:“你还会引经据典,起来。”
“我还会‘早起的虫子被鸟吃’、‘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退一步海阔天空’……”水新不情愿地爬起来。
水渐把凿子矬子递给水新,水新乖乖跟着水渐削木头,把木头削成一条一条的,然后弄出隼头来。
这活计要力气,又要小心计算,幸亏水渐有经验,两人弄了一个时辰,才把棚子搭了起来。
水新看着月光下崭新的小棚子,高兴道:“还真建出来了!厉害啊!”说着拉住水渐的手腕,“走走,咱们去新居里面转一转,看看能再添置点什么家具不?”
棚子有一人多高,里面勉强能挤下两个人,顶棚木条之间有一条条的缝隙,月光自缝隙中落下来,在地上画了一道道的银白。
水新钻进去,抬头看了看,自语:“这里的缝有点大,最好和点泥,弄点茅草,把缝堵上……这里还可以打个窗户,这里嵌个门……”
水新忽然想起来,那个医仙老头子似乎没有答应他们留在这里,立刻忧虑起来,万一那老头子趁着他们睡觉或者走开了,就把他们辛辛苦苦搭建起来的小棚子推倒了呢?
水新一急,猛地转过身,想跟水渐说,水渐却正低头看他,冷不丁被他一抬头撞到下巴上。
这一下子用力过猛,水新的牙齿磕到嘴唇,血腥味弥散开,他立刻捂住嘴巴,疼得两眼冒热气儿。
水渐的下巴也被他磕得够呛,不过,那片软软的嘴唇撞上来时,水渐感觉自己有点不对劲,好像有细小的草叶从胸腔里面划过去。
“别动,我看看。”水渐拉开水新的手。
作者有话要说:没亲上呀没亲上~其实只是水新嘴磕到水渐下巴上了。
小抽屉的节操不允许俩人在没认清自己心意的情况下kiss~
你们不会说我这章水吧?不会的吧???
第42章
薄薄的嘴唇上渗出些许鲜红,伤口在里侧,水渐伸手托住水新的下巴,两指轻轻捏住柔软而富有弹性的唇瓣,向外掀开,果然有一处磕破的伤口,正往外渗血。
“不严重,过一会血会止住。”水渐道。
他忽然感到水新的目光正聚集在他脸上,两人之间的距离似乎有些暧昧,甚至可以感觉到对方的呼吸和身体的碰触,尤其是左手指尖上一片柔嫩又微微发烫的嘴唇……让水渐有些后悔这样唐突的行为。
他不自然地放开水新,向后退去,后背却撞在棚子上,棚子明显地震动了一下,水渐脸上有些热了。
比之于水渐,水新简直是君子坦荡荡。
他一脸纯洁地望着水渐:“这算什么,你蛊毒发作咬我掐我的时候,可比这疼多了。”
水渐:“……”
第二天一早,水渐在近河近林处选了一块平坦的地方,用鹅卵石和泥土做了台基,水新给他运送材料,花了两个时辰,台基造好,两人坐在草地上休息,不交一语。
事实上,从昨天晚上水新那句话之后,水渐的内心斗争就非常强烈,强烈到他没有心思闲聊。
无论如何,他们两人都是师兄弟关系,绝对不可以有其它想法,那种事也是意料之外才会发生,再怎么想也没用……水渐,你能不能不要再胡思乱想了!
“我去捉鱼!”水新坐了一会儿便坐不住,自己请命要去干活,他脸上仍带着亮晶晶的汗珠。
水渐有些意外,道:“你不累吗?”
水新道:“可是你看起来一点也不想理我。”
水渐被水新的坦率一噎:“我不是不理你,我只是在想些事情。”
水新撇嘴道:“想什么事情?”
水渐彻底噎住。
水新别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我懂的,总有些事情,谁也不能说,只能自己想。”
水渐有些发窘,暗运内力把脸上的烫劲儿逼了回去。
“不是你想的那样。”水渐道。
水新轻车熟路地捉了条鱼回来,放在锅里煮着,一边扯开干粮袋子,掰了一半馕饼递给水渐:“什么?”
水渐接过馕饼,郑重地解释道:“你刚才说,我在想不能跟人说的事情,其实我并没有……”说出这句话,水渐感觉自己有点欲盖弥彰。
幸好水新正沉浸在牙齿和坚硬并充满韧性的馕饼对抗的快感中,没发现水渐的不自然,他艰难地把馕饼咽下去,开口道:“这有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我也在想啊。”
水渐一怔。
水新竟然忧郁地叹了口气:“可惜我不能跟人说,唉,简直憋死我了。”
水渐鬼使神差问道:“我是你师兄,有什么不能跟我说的?”问出这句话,他又后悔了,明明知道水新口无遮拦什么都敢说,他还非得去问一下,万一引出了不得的话可怎么办?不行,如果水新真敢说出来的话,他一定要严肃地批评他,让他打消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
“那倒也是……”水新决定用他问曹柳儿的那话来问水渐,“你觉得做一个快乐的傻子比较好,还是一个知道真相却不快乐的人好?”
水渐干脆地答道:“知道真相。”
“为什么?”水新不明白,极其地不明白,瞪着疑惑的眼睛看着水渐,“就算知道得再多,可还是不快乐啊,心里全是负担,还要时时恐惧,这样活着有什么意思啊?”
水渐道:“活着本来就不是为了一己之欲,还有很多责任。”
水新叹了口气:“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问了也白问。”
水渐道:“温水煮青蛙,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死,为了保护身边的人不受伤害,也该努力去找到真相。”
水新看看他,又看看锅里的鱼:“……嗯,好像有点道理。”
傍晚时分,小茅屋已初具规模,里面能并排摆下三张小床,水渐把原来的小棚子拆了,重新做了一张小床,放进小茅屋,这么一摆设,看起来倒有几分住人的样子。
水新兴致勃勃地钻进钻出,把屋里屋外看个不够,连连赞叹这是他住过最好的地方。
“明天可能会下雨,今晚上再把屋顶上的草铺上一层。”水渐道,“有功夫再做两件桌椅。”
水新乐道:“我看还可以挖点野花来栽在屋门口,再弄点形好的鹅卵石,围一个花园。”
水渐笑:“我们又不在此长住。”
水新撇嘴:“你有南山谷的房子嘛,我可没有,这是第一个属于我的房子,当然要装饰得漂亮一点了。”
水渐以为水新只是说说,接下来几天水新却常常带些花草回来栽在门前,并且亲手做了一张躺椅,放在门外的“小花圃”里。
本来只是临时搭建的小屋,却因为水新而变得生机勃勃,水渐见他平日修炼的闲暇就忙忙碌碌弄这些事,也觉得有趣得很,并不阻拦他。
虽然他知道,等他们离开这里,这房子多半会被风雨损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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