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新深吸一口气,给自己鼓了鼓劲儿,没问题的,水新,大不了情况不妙就跑回来呗。
风把瀑布的震响从山谷里送到月影斑驳的林道上。
水新挪动不情愿的双腿,向林道走去。
他很怕死,真的很怕,那两个影使者看起来就很厉害的样子,如过不是水渐那些讨厌的话不停地在他耳朵边上打转,他才不要折返回去看现场。
讨厌的魔教,讨厌的影使者,他们为什么不死得干净一点,还有余孽在晚上偷偷跑出来!
水新是多么希望他走到半路上,就遇到打败影使者凯旋归来的水渐,或者带着救兵迅速追来的水静。
可惜,他一直走到林道尽头,都没有碰到任何人。
崖顶只有瀑布不断流泻的声音。
水新屏气挪到一棵大松树后。
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向湖边看去。
水新的心脏快要跳出腔子了,手心里全是汗。
湖边一蓝一白两条身影正在缠斗,过招极快,乍分乍合,根本看不清动作。
水新的心放下一半,还好,水渐的战斗力还相当强悍。
不过,那个灰衣服的怎么不见了?
“嘭”!!
四掌当空一对,蓝影和白影分别向后飞去。
水新急忙凝神看场中。
蓝影晃了晃,站定。
白影则仰倒在地,似乎摔晕了。
水新一喜,太好了,不愧是大师兄,就知道他不会输的!
水新高兴地就要出去,却见水渐动作古怪地走向地上的白衣影使,缓缓勾下身去,两手握住白衣影使的衣襟,猛一用力,白衣“嗤”的一声撕裂,露出一片苍白的肌~肤。
水新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第11章 蛊毒发作
“大师兄,水凉了啊,能不能麻烦你用内力加热一下?”
“大师兄,饭凉了啊,能不能麻烦你用内力加热一下?”
“大师兄,这张床也好凉啊,能不能麻烦你——”
水新第十九次打断水渐打坐练气,水渐仍然好脾气地下床来,走到他身边,把手伸进被子里,试了试。
“不如师弟去睡我那边的床吧,应该已经暖和了。”水渐温和地说。
“不用了,好脏。”水新盯着水渐的眼睛,吐出恶毒的言辞。
水渐眼神闪了闪,没说什么,两手放在被褥里,默默地用内力给水新暖床。
“你这三年,每个月都要这样吗?”水新忍不住问。
“……这事不要在外面说。”水渐干脆地截住话头。
水新摸摸下巴,他最喜欢提水渐讨厌的事了,他一手撑在床上,一手搭在水渐肩膀上,压低声音:“没关系,没人能听到我们在说什么,这样问吧,你糟蹋过多少好人家的姑娘啊?这三年——不可能都那么顺利吧?”
“……”水渐嘴唇紧闭,一言不发。
“嘿,别不好意思嘛,下个月在江南盟,你还打算找野鸡吗?江南的姑娘特水灵,我听人说的,你——”
“水新。”水渐抽出手,直起腰,居高临下地望着水新。
水新被他直直逼视的目光一凝,不由自主闭上嘴巴。
“睡吧,热了。”水渐掉转身,继续去他自己床上打坐。
“真没劲。”水新翻了个身,拉开被子,钻进去。
水渐的内功果然很牛逼,被褥之间热度十分均匀,既不太热也不太凉,水新在这样舒服的温度中,很快睡了过去。
一天的颠簸啊,够累的,养足精神才能再战嘛。
三更时分,夜深人静。
水新从床上爬起来,摸索着拿到枕头边上的剪刀,蹑手蹑脚下了地,向对床摸去。
水渐已经睡下了,月光透过窗扉,落在床上,被子隆起一条,水渐面朝墙,睡得很规矩。
“嘿嘿,现在是报仇时间,大师兄,祝你有个好梦……”水新面带坏笑地站在床前,扬起了剪刀——
翌日,艳阳当空,水渐洗漱完毕,整理好深蓝色的玄正派高阶弟子服,大步迈出门槛。
路过的客栈小二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
水渐微微一笑,难道——我今天特别帅?
水新尾随其后,忍笑,两人一前一后下了楼梯,来到客栈中用餐处。
这回,不光店小二,还有账房、打尖的客人,齐齐把目光投向水渐,先是惊愕,再是茫然,再是爆出一阵大笑。
近处两桌跑镖的汉子不断拍着桌子大笑,远处一桌峨嵋派的女弟子捂嘴揉肚子,笑得七扭八歪,连门边啃馒头的老乞丐也嘿嘿笑个不住,差点摔到门槛这边来。
“他们笑什么?”水渐迷茫地问。
这时,水新从他身边站起,一手搭在他肩上,一手手掌平坦,掌心朝上,向大家介绍水渐那颗——光头:“诸位,这手艺,看到没有,多干净,多圆滑,摸摸,手感特别好,没有一点毛刺儿!这正是水新推头店新出的光头服务,无论你是想出家,想行为艺术,还是想给头皮透透气,欢迎你来水新推头店!”
“啪啪啪啪”!
“太棒了!”
“水新师父,你的手艺太赞了!”
“开张能算便宜点吗?”
……
哈哈哈哈!
水新高兴地挥舞着剪刀,拿起一缕头发,就要剪下去。
突然,长发一抖,脱手不见,黑暗中只有一双冷光闪闪的眼睛,盯着水新。
月光自他肩上洒落,唯独那张俊脸,逆光中看不清表情。
“哇,你怎么没睡着??”水新惊讶。
“你要干什么?”水渐用十分凝重的语气问道,两眼仍然紧紧盯着水新。
水新皱眉:“你不会以为我要扎死你吧?”
“你难道不是想扎死我?”
“喂,虽然你死了我会很高兴的,但是我像是会扎死你的人吗?”
“你不像吗?”
“我像吗?”
“……”水渐没有回答,三更半夜争执这个问题真的毫无意义。
水新只觉手指被猛地拽了一下,手里的剪刀就不见了。
“你有被害妄想?”
“没有,我只是有起码的警惕心。”水渐轻轻把剪刀揉成一团,扔到床下。
水新踹了一脚揉成铁球的剪刀:“你有本事一晚上别睡觉,武功好又怎样,我照样弄得你不得安生。”
“睡吧,不早了,明天还要赶路。”水渐重新躺下,依然面朝里,只给水新留了个后脑勺。
水新更加生气,别人和他吵架倒也罢了,最烦的是不理他,冷暴力算怎么回事嘛!
“喂,喂,贱人,你醒醒啊,我还有话问你呢。”水新孜孜不倦地骚扰水渐。
水渐背对着他:“什么话?”
水新趴在床边,两手撑着脸:“三年前……师父到底是怎么捡到我的?我以前是干什么的?”
水渐沉默片刻,道:“时间不早了,睡吧。”
“喂……”
“什么都不知道对你来说比较好。”水渐又道。
水新瞪着水渐的后脑勺,果然,这个家伙只有白天在外人面前才会摆出那副宽容温和的模样,只剩他们俩的时候,他就不耐烦起来了,伪君子,假好人。
“你打算让你最忠实的水静师弟知道你每个月蛊毒爆发时的丑态么,嗯?”水新十分恶劣地笑了两声。
水渐叹了口气:“你到底想怎样?”
“你应该不记得了吧,我……三年前,是你带进玄正派的。”水新别别扭扭地说。
水渐看着他:“记得。”
水新一愣。
水渐道:“水静已经告诉我了。”
“那,我以前到底是干什么的?三年前在哪里被师父捡到?还有,我的家人,他们在哪里?”水新的声音里多了几分期待。
玄正派的弟子们都是离开家投奔到玄正派门下,为了练功,他们不得不背井离乡,但是,像水临啊,或是住在一个大通铺上的师兄弟们,他们提起家人的时候,眼睛里都有非常温柔的东西。
而水新没有,没有过去,没有记忆,没有家人。
很长时间里,他只能听着他们说。
如果他也有家人,他想去看看他们,虽然不记得他们了——
“没有。”水渐冷冷地回答。
“什么?”
水渐翻身过来,正对着水新:“你没有家人,没有朋友,认识你的人都死了,你是师父和我在寒铁崖下发现的,是魔教逼死了你全家,还有你,你差点就摔死了。”
水新不由自主退了一步,站直身子,恼怒地瞪着水渐:“你不想回答,就别说话好了,睡你的觉去吧!”
水渐果然不吭声了。
“……”
两人在黑暗中沉默相对,终于,水新转过身,爬回自己床上,把自己埋进变凉的被窝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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