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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攻]行戈 (火棘子)


哐当一声,迟衡一下子将碗捏碎了。
容越沉默一下,上前握住了他的手腕,道:“因为天底下均知颜王军已经散了,咱们再打着颜王军的名号也不行,我一直不同意将垒州军并入梁胡子的千军,因为我不服他,但我也没打算一人独享,当初一起打下垒州,如今你们回来,垒州就是咱们三人的。”
迟衡还没回答,容越身子一软钻进了桌子底下。
就这,手腕还握得紧紧的。
迟衡甩也甩不脱,没办法只得一口气将他拦腰抱起。容越身段是一等一的好,没有赘肉,但是骨头重,抱在手里也是沉甸甸的,问护卫:“他睡哪一个房间?”
护卫将他引回内寝。
迟衡一看卧室就忍不住笑了,雪墙净地,窗明几净,卧室那书架分明就是与紫星台一般无二致。看来,即使再无道性,再怎么叛逆,再怎么觉得那里枯燥无味,熏染了十几年,渗入骨髓。
迟衡将他放在床上,被子盖好。
容越的手却一点儿没有松开,口里嘟囔,含含混混中有一句是清楚的:“迟衡,别犯傻,没有想不开的,兄弟们都等你!”
窗外月清花明,迟衡将容越的手反手握住,放在额头。
许久,容越终于睡着了,迟衡起身离开,才走出房间走入院子,就见石桌前坐着一人,月下独酌,长发垂下,飘然如谪仙,迟衡一愣:“庄期,你也在?”
庄期本在元州城,后来一乱他自然来到垒州。
迟衡摆衣坐下,和岑破荆是随意,但和庄期一起却立刻很是不自知。要了两个酒杯,为庄期倒上,二人温文尔雅各自饮了一杯。庄期还是那么少话,什么也不问只是喝酒。
迟衡已经醉了七八分,不由得趴下。
以为他睡下,庄期才说:“师父说你命'带'桃'花'一'点'煞,如正午灼日,亲之则暖,太近则灼。那天,算出二星伴月一星陨,我以为朗将是月,你是星,所以快书给你,生怕出意外,但还是迟了。”
迟衡握拳于心口。
“但会出意外并不是因为你的煞,凡事都有定数。颜鸾命定英年早逝,而你可以长命百岁。师父说,你命里会遇上许多对你极好的人,他不会是最后一个。”
“我不需要。”迟衡抬头,冷冷的说。
庄期低头猛饮一口酒。
迟衡一口闷下,一言不发,转身踉踉跄跄地离开了。
他的脑子昏昏沉沉,转入骆府的园林假山之中寻不见地方,走一走腿就软了,就地坐下,背靠一颗歪脖子树下,伸长了腿,歇了不多时,但觉胸口有一团火在烧,烈火焚心,焚得经脉欲裂,很快蔓延到手足和全身,像被地狱之火焚烧一般浑身焦灼,烧得嗓子都哑了喊也喊不出声来。
灼红的眼前浮现出地狱中的许多血红的鬼影,发出风啸一般的尖叫,一个一个带着尖牙利爪向他扑过来,长长的红指甲直直地刺向了迟衡的心。
个个惊悚可怖,迟衡难免心生畏惧。
而且心口被抓得非常痛。
带着万丈火焰迟衡连滚带爬,试图摆脱那些厉鬼,但是两腿却发软爬也爬多远,就在此时,一个披头散发的厉鬼燃着火焰瞬间扑了过来,一口咬住了迟衡的肩膀。
痛入骨髓。
迟衡拼命甩了好几下也没甩掉,眼见着那口舌吐血、凶神恶煞的鬼脸就要凑到眼前。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力气,迟衡忽然伸手扣住厉鬼的脖子,用尽浑身力气狠狠往下一摔,那厉鬼一声惨叫在地上滚了几滚。迟衡一鼓作气,运起千万力气,一腿踹过去,只见那厉鬼咔嚓一声,腰竟然被生生踢断了。
瞬间,风啸的尖叫停了下来,那些鬼影也停了下来,只有熊熊烈火还在向上蒸腾,不多时烈焰焚过,将那厉鬼吞噬了。
迟衡抹了一下嘴角的鲜血,握紧了拳头。
血腥飘散。
不知烧了多久烧得迟衡视线模糊,烧得目之所及只有灼烧后的灰烬,一阵凉风袭来,灰飞烟灭,清水一颗一颗滴下,滴在脸上、身上、手上、眼里,清凉一片,仿佛人间复生,迟衡勉强睁开眼睛,看见床前好几个人站着。
容越欣喜若狂:“醒了?”
迟衡艰涩地眨了眨眼,眼珠慢慢转动,意外地看见安错。
这么久没见,安错脸上的稚气褪去许多,面目清秀,皱眉凝思很像那么回事,但一见迟衡转眼珠,立刻变得激动了,一笑就露出小虎牙,倒还是笨拙得可爱。
迟衡艰难地吐出一句:“别给我胡乱喝药!”
安错的脸啪嗒一声掉了下来,一撇嘴:“哼,由不得你了!”
一旁听见动静的岑破荆挤了上来,一拍手掌:“迟衡,你真是越来越不行了,醉在树下就算了还染上风寒,莫非寺庙里把你呆得弱不禁风了?”
安错鼻子眉毛全皱在一起:“行了行了,人醒了就好,你们都赶紧出去我要细诊。”
病人面前,郎中最大。
岑破荆等人闻言哗啦一声全散开了。
安错将额头发热的毛巾拿下,换了一条冰凉凉的上去:“我从没见一个人烧成这样还能不死的,看见了没,毛巾的水都冒热气。”
迟衡哑着嗓子:“水。”
安错给他一口气灌了一壶水,迟衡喝得肚子都鼓起来了才停下,喘着粗气说:“安错,把我的刀拿来放在枕头边,还就不信邪了!”
“你做梦打架了吗?做梦也能映出病症,别不好意思说,有人老梦见被狗咬了腰,后来就诊为肾亏。”
“梦见跟鬼打架!”
安错一双汪汪的眸子乌溜溜:“输了赢了?我猜一定是你赢了,因为鬼也怕恶人。”
恶人?迟衡一僵。
安错依旧没有知觉,兴致勃勃继续:“就我诊断来说,是你阳气太盛,而且压抑太久了,所以面黑唇青病来如山倒。不过还是庄期说得准,你一回来就带了一身煞气,可能是诸多鬼缠身。而这一年里之所以平安无事,是青竹寺将你身上的煞气震住了,现在没有佛,所以诸鬼横行。”
迟衡不信:“胡说的事。”
安错立刻拿出一串白珠串道:“看见这串摩尼宝珠没?是青竹寺和尚给你的吧?看宝珠里面都不是通透的,而是一缕一缕黑丝了!”
迟衡揉着脑袋:“这是我的东西吗?我怎么不知道?”
“放在你包裹里面的。”
迟衡琢磨了一下,依稀想起某一天恒素曾说过,要辟邪,还给了一串旧檀木佛珠,但专注修路,迟衡就把佛珠往旁边一扔也也没在意,后来恒素就爱坐在自己身边敲木鱼念经。
摩尼宝珠也许是离开时恒素藏在包裹间的。
迟衡转目,发现整个房子都挂上了桃木,还有一些降魔杵,桌上摆了镇宅神兽,不由得哑然失笑:“这是庄期弄的吗?”要不要这么像江湖道士啊!
安错一撇嘴:“哪能是庄期啊,只有你枕头底下的符才是庄期画的,这些全是容越不管有用没用一股脑摆的。张嘴,喝药。”


159、一五九
【第一百五十九章】
迟衡闭紧了嘴巴。
安错知错就改谦虚地说:“我知道,三年前把你折腾美了,放心,我已不是两年前的安错了,不信,你可以问问容越他们。”
越说放心,越不放心,迟衡道:“你先说,这药是治什么的,驱鬼的?”
“去!我又不是紫星台道士,就是下火的凉草而已。其实你现在的病,跟我那年胡下的药也有关系。”安错很诚实,愧疚不已,“那个药性是厚积薄发的,本该在一年前就发作,发热的症状就是现在这样——呃,比现在严重,你克制力不错。但是呢,还是因为你在寺庙,清心寡欲,所以遏制了病的发作。现在你一出寺加上多日颠簸,一高兴、一喝酒,病就如山崩地裂的来了。”
迟衡瞅他:“说来说去还是你埋下的祸根,有治没?”
安错信心满怀:“当然有治!而且你的身体很好,没有大碍,不宜用药物针灸去刺激。这样,我给你开几服普通凉草药,就当喝水就行了,调理个半年,保你什么都没有。”
“你的药真的是凉草?”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由不得迟衡不质疑。安错岂能不知,立刻拍着胸脯说:“你是不是在入寺前,体内常有热火在烧,欲望过剩,而且精'久'不'射?岑破荆说你经常练刀来发泄,是不是啊?”
迟衡一脸窘迫:“有吗?”
安错身为一介郎中,什么病没见过?什么病说不出口?什么样羞涩的病人不得撬开口来问?理所当然地反问:“诶,有没有你还不清楚吗?治病如治水,宜疏不宜堵,你练刀只能压制不能解决问题。不过,你在青竹寺应该平静了好些时候,也许还是那里水土……和心情的缘故。所以,放心,你是身体过热,跟鬼不鬼的没关系,天底下哪有那么多闲情逸致的没事鬼。”
安错顺手将枕头边的镇鬼神兽放到桌上。
迟衡若有所悟地点点头。
不提安错跑来跑去忙得不亦乐乎。往后的几日,迟衡还是夜夜梦见周遭烈焰恶鬼横行,但他已经不再畏惧了,但凡有鬼敢缠上来,他立刻手挥大刀砍过去,将恶鬼们杀得鬼哭狼嚎。就算手中无刀,他也徒手做刀,连踢带踹,打得那叫一个兴致淋漓,醒来后还意犹未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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