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京路上被人追杀,经历九死一生,我家门口那次已经显露薛晋夷要出这口气的心思了。而且按着他同样爱好吃喝玩乐的性子,加上善于搭讪套近乎,对付燕王世子是再适合不过的了。”庞邈一边说,一边从拈起一颗棋子,目光专注于黑白交错的棋盘上,“看来只要提点一二,他还是知晓一点分寸的。”
放下棋子,他看一眼眉目沉稳的章牧。
也多亏有章侍卫在,事情才能更顺利一些。
“不过,你说……”庞邈又显担忧,“世子屡屡坏事,不成大器,我们暂不出手前,燕王找人假扮世子,他们父子之间还能安安稳稳。但是等真的世子出现在王府之外,再一次坏了大事,燕王会不会为了撇清关系,将真的说成假,假的说成真,痛下杀手做掉亲生儿子?亲儿子没了,可以再生,反正他也就四十多的年纪。”
曹律随手走了一步棋,有点心不在焉,“你说得有可能。不过到底是血脉相连,让他尝一尝失去至亲的滋味,也挺不错。”
“人无完人,燕王伪装的再好也百密一疏,但就这么一个死穴。”庞邈瞪眼曹律,敲打几下棋盘一角,“下棋用心点啊,说好输了的人要答应赢家一件事。”
“我从来不会轻易认输。”曹律微笑,“罗宰辅今早和我说,在越州郡有点发现,已经派人去查了。”
“越州……”庞邈喃喃重复。
曹律问:“想到什么了?”
庞邈放下棋子,答道:“只是听说那里有一大片山林,终年被白雾所笼罩,被称为‘鬼打墙’,在附近住了几十年的人进去了也只有死在里头的份。也不知真假,我好奇,但没胆量去。”
曹律听闻,若有所思。
“你不会是打算去吧?”庞邈惊讶的问道,曹律的脸色摆明是十分有兴趣。
“我也舍不得年纪轻轻就死在荒山野岭。”曹律回过神,注意力回到棋盘上,粗略的一扫,眼睛一亮,放下捏的有些温热的棋子,长舒一口气,“险胜,险胜。”
“嗯?”庞邈皱着眉头仔细看棋盘上的形势。
曹律凝望着他专注的神情,捉住在棋盘上方比划的手,“我要你答应我的事情呢,便是一起去祯元楼吃饭。”
庞邈的目光从棋盘转移到曹律俊朗的脸庞上,差点想伸手摸一摸他的额头,“这算什么要求?”
曹律后靠到椅背上,懒洋洋的,“你付钱。”
“……”庞邈差点笑出来。
曹律故意愁眉苦脸,“你看,我的钱都拿去给薛晋夷供颛孙咏致吃喝玩乐了,身上穷得一个铜板也无。”说完,他抖了抖袖子,又拍了拍胸口,没掉出一个铜板,“我可全靠夫人养着了。”
“好,我付钱。”庞邈应下,抓着曹律的手拉他起来,“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出门?”
“嗯。”曹律差人准备好马车,出门前往酒楼。
马车上,庞邈稍微掀开帘子,听见来来往往的百姓都在谈论芳红被杀的事情,因为有府衙的告示在先,不敢有人明目张胆的质疑燕王世子有问题了。
“没想到有一天,我们也会散播谣言。小时候,来家里的街坊最喜欢谈论城里的是是非非。”
帝都是整个国家最繁华昌盛之地,百姓们安居乐业,甚少有人愁苦温饱问题,所以闲暇的事情比较多。当人们闲着的时候,便最喜欢聚在一起谈论城内大大小小的各种事情,上至天子最宠爱的妃嫔是谁,某某官员做了什么坏事,小到隔壁家夫妻昨夜是不是吵架了,无一不是他们的谈资。
更何况是燕王世子杀人这么震惊的消息,就像一颗水珠滴进了沸腾的油锅里。
官府告示要抓人,也挡不住百姓们的嘴。
马车走的很慢,足以让庞邈稍稍听见街边茶寮里一小段的说话声,他满意的放下帘子,“似乎都选择相信燕王,我看曹大将军不用继续出钱了。”
曹律却眼皮子都不抬一下,“这段时间,你对我的称呼不是你、您、夫君,就是曹大将军,我原本说好什么的呢?”
庞邈感受到了某种怨念,但是不为所动,“这算是另一个要求,下次赢了我再说。”
曹律忽地睁眼,逼近庞邈,气势逼人,“好,我再叫你输的心服口服。”说完,他咧嘴一笑。
“我拭目以待。”庞邈不服输。
马车轻微的颠了一下,庞邈趁机推身形有点不稳的曹律回到对面的位置上,两人相视而笑。
吃过饭,庞邈拎着两包糕点,晃了晃瘪了一半的荷包,叹道:“祯元楼贵的名不虚传,不过我们俩吃的这么开心,也算……”
后面的话,他没能说下去。
不知道哪里跑出的几个顽劣少年,急急忙忙跑过的时候,撞在了曹律的后背上。而曹律一个趔趄,双臂环住他的肩膀,嘴唇落在他的脸颊上。
“哎呀,这不是曹大将军和夫人吗?”路过的百姓叫起来,接着响起一阵阵口哨声。
自从上次曹律班师回朝,在府门前与百姓同庆,大伙儿都不太害怕这位位高权重的大将军。
众目睽睽之下,庞邈觉得尴尬,曹律也很快的松开他,牵着手赶紧回到马车上。
“咳……”庞邈清了清嗓子,觉得不提此事是最明智的选择。他假装困了,闭眼靠在车厢壁上,谁想微微摇晃的车厢真的让他睡着了,也不会知道曹律坐在了身边,让他靠在他的肩头上。
这样的姿势很舒服,让睡梦中的庞邈感到安稳。
第72章 婚事
骏马的嘶鸣声惊醒庞邈,睡眼惺忪的看着对面的曹律,刚发觉今天脖子一点都不酸疼的时候,听见外面响起祝妈妈的声音。
“小姐,姑爷!夫人病了,请你们快回去看看吧!”
庞邈忙掀开帘子,急问道:“你先上车来,娘怎么了?”
祝妈妈手脚并用爬上马车,气喘吁吁的说道:“昨日夫人去三姑太太那里,晚上回来之后心情一直不大好,怕是一夜没睡好,着凉了,今早起来的时候觉得不舒服,本来以为吃两服药就没大碍了,谁想刚才忽地晕过去了。我刚忙请了大夫来看,顺道请小姐、姑爷回去看看。”
曹律掀开帘子,喊车夫快些。
“娘在三姑姑家遇着什么事了?你知道吗?”庞邈微蹙着眉头。
“我不大清楚。”
娘的身体一向不是非常好,特别是他去了曹家之后,更是时常为他们兄妹担忧,虽然现在身份已经说开了,但娘的忧色还是未见消退。庞邈面露焦虑担忧,不停的催促车夫。
“到家之后,先听听大夫怎么说。”曹律温声安慰道,把庞邈从危险的车辕上拽回来。
车夫抄了一条有些颠簸的近路,很快来到庞家门前。大夫知道看诊的是曹大将军的岳母,所以开完药方之后,没急着走,在前厅内等候。
庞邈一看大夫喝着茶在前厅坐着,心知病情并不严重,放心一些。
“大夫,我岳母究竟如何?”曹律代为问道,在外人面前,庞邈还是少说话为妙,所以一般能代劳的,皆是他来说。
“曹大将军请放心,”大夫作揖,“庞夫人只是连日来忧思过重,加上感染风寒所致,服用几日汤药便可无碍。但务必要切记,庞夫人若是有什么心结,一定要尽早解开。心病还需心药医,在下开再多的方子也无用,只有解开心结,才无后顾之忧。”
“多谢大夫。”曹律付了诊金,又叫车夫送大夫回去,顺便到曹家的药材铺取药。
“都是我兄妹二人不孝,闹出这些事才会让娘忧虑。”在去往后院的路上,庞邈自责道。
可是人生在世,很多事情难以两全。他要如何做,才能让母亲不再担忧害怕?
走在后面的曹律猛地拽住他的胳膊,戳着皱起的眉间,“你这样愁眉苦脸,岳母看到会更担心。我陪着你,一起哄岳母开心,好不好?”
庞邈捂着额头躲开,不知为何心里有点暖暖的,在秋风中不再觉得寒冷。
“谢谢。”
曹律对这两个字不太满意,含着笑说道:“真要谢我,一会儿我要亲自熬药,你可不许拦我。”
“是。”庞邈深深作揖,“曹大将军要做的事情,谁敢拦。”他加快了脚步,匆匆忙忙的去自己的院子换衣服,曹律则让锦绣摒退下人们,等一切都收拾妥当了,才一起进入庞夫人的房间。
庞夫人半躺在床榻上,看到儿子和女婿并肩近来,眼底的忧虑更深了,勉勉强强挤出一丝笑容,招招手让庞邈坐到床边说话。
“娘。”庞邈轻轻唤道,“您现在感觉如何?”
“唉——”庞夫人长长的叹气,苍白的脸庞显得神态疲倦,她慈爱的轻抚着儿子的头发,尽管感染了风寒,但是稍稍注意一些,是能够闻到脂粉味的。想到原本令全家欢喜的婚约,到头来却成了这般情形,她宁愿在一双儿女年幼的时候,借着门户的问题,退掉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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