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柳清澄自然是想出去的,只是王爷的食桌可堵在他房门口呢!出去哪?“出去不急,等王爷用完膳再走不迟。”
“既然不急,那便坐下用早膳吧!今日厨房里做的是银鱼粥,本王记得你好像不爱吃鱼。”李沁说着这话,转了个身。这时柳清澄才看到李沁身后居然还有个小火炉,上面炖着瓷锅。“本王让人炖了点白米粥,虽然淡了点,但是配了小菜,柳大人……”柳清澄早已经是听的一愣一愣的,突然听见李沁喊自己下意识“啊?”了一声,看着那炉子上炖的粥心道:王爷是要让他把碗递过去?这么想着,柳清澄便很自觉的拿起桌上的碗,刚准备递给王爷,便听到一句:“你自己盛点?”
柳清澄刚递过去的手顿住半空中好不尴尬。
“柳大人不会是想让本王替你盛粥吧!”李沁故作惊讶道。
柳清澄干笑了一声“怎么会?王爷可是千金之尊,我怎么敢让王爷替我盛粥呢!自然是自己盛的!”说完,起身要去盛粥,只是柳清澄拿着碗蹲在炉子边的时候就有些犯难了。他……没看到勺子,怎么盛粥?
“柳大人,你看什么呢?”
柳清澄缓缓回头弱弱的问了一句:“王爷,有勺子么?”
“柳大人,是要勺子吗?卑职给送过来了。”清清冷冷的声音从上方传来,眼前则是一把白瓷汤勺。
柳清澄抬头便看着那张永远崩着不带一点颜色的冷峻面孔,含笑眨了眨眼道:“师爷,你这是……心有灵犀啊!”
师青游只看了一眼柳清澄便把眼错开了,语气清冷道:“药使大人想多了,卑职是奉王爷之命,来给药使大人送勺的。”
柳清澄的嘴角狠狠的抽搐了一下,哈哈一笑。接过那勺,默默盛粥,盛一碗给自己,再盛一碗给王爷。
“王爷,勺子送到了,若是没什么事。卑职就告辞了。”
李沁看了一眼埋头喝粥的柳清澄,对着师青游道:“不急,师爷不如坐下来一同用膳?”
一同用膳?师青游瞟了一眼桌子,他可没有看到第三副碗筷。“卑职还有要事在身,就不打扰了。”
“哦?不知道要事?竟然连用早膳的时间都没有了。”
师青游脱口而出:“睡觉!”
“……”李沁和柳清澄默然不语,这也能算要事?可偏偏他还说的理直气壮的,半点羞意也没有。
师青游自然是理直气壮的,他每日都是睡到日晒三竿才起。不仅如此,午间还有休憩。可今日这么早就被人从梦乡里强行拉起,为的只是送一把勺子!想到这里,师青游便有些愠怒的看了看那“要勺子”的柳清澄。
“呵呵!青游既然有要事,那便走吧!”柳清澄偷偷看了一眼李沁,心道:王爷,果然是个小心眼的。诶,若是被师青游知道了缘由,可有的罪遭了。
“怎么说,也是故人相见。师爷不坐下来叙叙旧吗?”
“故人相见?”师青游可不觉得自己和这两位是故人。
“师爷和柳大人不是故人么?”李沁斜了一眼柳清澄,想到昨日柳清澄说的故人便不大舒服。
师青游恍然大悟。“不过见过一面而已,谈不上故人!”
李沁咦了一声,特意提高声音道:“听说柳大人还特意为了师爷,得罪过史县令。”
提及旧事,师青游的眸子里微微有了些别样的光彩,只是语气依旧清冷道:“双方各取所需罢了。”
“各取所需?”李沁看了一眼,听了这话明显有些紧张的柳清澄。追问道:“不知道柳大人取的是什么?”
“这个王爷还是问药使本人的好!卑职实在是倦意难耐,还请王爷容我回房。”师青游实在是不想再陪这两人折腾,左右这两个人的事和他没多大关系。可王爷却偏偏找他的茬,而不是史耀光。柳清澄!绝对没干什么好事!
人师青游已经是一脸的疲态摆在那里,李沁也不好再强留,只能放人。“……既然如此,本王就不强留师爷了。”
“恩,卑职告辞了。”
待师爷一走,李沁便端起白粥,眯着眼盯着正在小口喝粥的柳清澄,眸子里还透着一丝危险。
“柳清澄,你要什么了!”
“唔……恩?”柳清澄咽下口中的热粥,偏头想了一会才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道:“下官,求了一夜**。”
手一顿,哐当一声那白瓷小碗顷刻间变成了一堆脆片,白粥铺在青砖上,让人看的着实有些心疼。
李沁看着那碎片,轻笑一声道:“那你求到没?”
“没!”柳清澄回答的干净利落,“但是我换了别的。”
“换了什么!”李沁尽量让自己的语气趋于平淡。
“君子不强人所难,感情之事亦然。我只求……他能记得我柳清澄便可。其他的不再奢望。”
“柳清澄,你这是在劝本王知难而退吗?”李沁抬眼看着柳清澄,柳清澄也对上了他的眼,二人对视而谈。
“王爷,您这是何苦呢?天下之大,美人之多。不过是是王爷一句话的事。”
“一句话的事?呵!柳清澄,若是本王一句话,你可愿意入本王之榻。”
“王爷,这个……下官早已心如死灰了。”
“柳清澄,你对我就真的一点心思也没有吗?”
“没有。一点也没有。下官对王爷从来都是……唔!”柳清澄话还没说完,便被一个白面馒头给赌上了嘴。
对面坐着的李沁面色微怒:“柳清澄,你给我想好了再说话!”
“诶!王爷,你何必自欺欺人呢?”
自欺欺人?李沁冷冷一笑:“本王乐意!柳清澄你管不着!”
“王爷……你!”柳清澄还要再劝,李沁突然起身便走,只留下一句“柳清澄,你自己做过什么好事,你自己清楚!”
这句话,柳清澄日头刚听过,晚间又听了一遍,不过却不是从一个人口中听来的。
对面坐着的师青游,依旧没什么表情,但周身的气势却让人觉得冷的快要结冰。
“我是一时情急,才说心系与你的。”
“我看你是一石二鸟,早有谋划。逼我入世”
“诶呀呀,这话,青游便冤枉我了。再说了,青游如今可是在县衙里当师爷呢!明明已经这滚滚红尘之中,不可自拔了。”
“我整日昏睡,怎会在红尘里,明明在周公之乡。”
柳清澄哭笑不得,这样的话他师青游也说得出来,诶!
索性话锋一转道:“那暗箭是你放的?!”
“是又如何,还请你和王爷早日离开这里,还我郓城一片清净。”
柳清澄一脸受伤的说:“我所求之事并不难。还有,你也不怕真把我给伤了。”
“呵……一招不慎,便是满门抄斩。此事不难?至于怕不怕伤了你……其实我本意是杀了你。你若死了,我也乐得清闲。”
柳清澄闻言背脊一凉,讪笑道:“青游,你还是一如既往的会开玩笑。我自愧不如啊!”
师青游横了他一眼,也不再说话。柳清澄正了正色又道:“皇上称病,已经半月有余。南阳王如今也不知踪迹。京城三大家族,家家闭门不出。边疆将领半数换血。天下之事……青游你一直比我看得透彻。”
“可我却看不透你。”
师青游第一次见柳清澄是四年前,那个时候柳清澄还只是云顶观里的一个小道士,而他也还是京城师家的嫡长孙。十四岁的柳清澄站在他面前,说的第一句话便是:“我要谋反,你要不要一起?”他打量了一眼跟前的小道士,虽然长得貌美似潘安,可这脑子却真是个花瓶。若是别的时候,别的人。他自然是拂袖而走,权当听了个笑话。可不知道为什么,他眼前的柳清澄虽然是笑着的,却让人觉得那话说的是真的。于是他当即讥讽道:“谋反?是反了你师父,做云顶观的主人吗?”
柳清澄嘿嘿一笑,一点没有避讳的说:“不是!我说的是反了当今皇上。”也不知道他当时是怎么想的,竟然将这事等同于一件闲事聊了起来。“怎么?!你想当皇帝?”
“唔!没兴趣!”听了这话,他失声笑了。“没兴趣?!”
“恩!没兴趣!”
他大概一辈子都会记住那个认真而严肃的神态,唯有说这句话的时候,柳清澄的眼里是没有笑意的。
那天,他自然没有同意入伙柳清澄所谓的谋反之事。临走之时,柳清澄对他说:“你总有一天会答应的。”他当时一笑置之,不置一词。原本以为和这人会老死不再相见。
可后来……
在他被家族放逐到郓城来之时,却只有柳清澄提了一壶酒来为他送行,依旧笑着问他:“我还是想谋反,你要不要一起?”
他夺了那人手里的酒,转身就走。再后来……他在去郓城的路上遇到了那个榆木脑袋。呃……想偏了。
总而言之,他始终没有看透过那个嬉皮笑脸着说要谋反,却对皇位一点兴趣也没有的少年道士。